第87章 袭人(求订阅)
第87章 袭人(求订阅)
王夫人脸上挂了寒霜,也不曾回返自个儿小院儿,就近便去了素日里凤姐儿坐镇的倒座三间小抱夏。
八家陪房媳妇子左右分开,又有众丫鬟、婆子压住场面。当下便将先前逮住的、乱嚼舌的丫鬟、婆子一并提了来。
王夫人可是王家女,早年在家中也是凤姐儿那般泼辣、爽利的性儿,如今一则年岁大了,二则几十年被贾母磋磨得没了心气儿,这才吃斋念佛,瞧着面慈心善。
事涉宝玉名誉,王夫人动了火气,只一个眼神瞪过去,那嚼舌的丫鬟、婆子便没有不招的。
奈何贾家比那皇城还不如,好似漏风的破屋子,一通问询之下,你咬我、我咬你的,转了一圈儿竟咬出了赵姨娘!
王夫人虽没怎么读过书,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还是懂的,情知这事儿再深查下去,只怕贾家大半家奴都要卷进去,难不成还能真个儿全都撵出去不成?老太太又是个宽厚的性儿,方才只是气急,自己真个儿严苛了,过后老太太定会后悔。
此事要点在于杀鸡儆猴。这几个婆子丫鬟分量显是不够,赵姨娘平素最跳脱,正好拿来杀鸡儆猴。
王夫人拿定心思,随即吩咐道:“去将赵姨娘提了来!”
自有陪房齐齐应了,随即分出四人来往王夫人院儿而去。过得半晌,便见四人押着惴惴不安的赵姨娘到了粉油大影壁前。
那赵姨娘面上讪讪,心下早觉不好,见了面慌忙屈身一福,道:“太太唤我来可有事儿?”
王夫人冷声道:“早知你是个上不得高台面的,素日里我也懒得与你计较。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得了意了,这不越发上来了!”
探手一指,喝道:“她们几个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姨娘为之一噎,说道:“也,也不是我乱传,大家伙都瞧在眼里,太太还不让人实话实说了?”
几个媳妇子喝骂道:“奴几辈儿的黑心种子,太太良善这才不与你计较,你倒是愈发上脸啦!宝二爷什么性儿谁不知?也是你能乱传的!”
“太太,不用与她废话,径直打罚了就是。”
“不吃打,只怕不长记性!”
王夫人端着茶盏道:“掌嘴!”
立时便有媳妇子上前扬起巴掌噼啪扇了赵姨娘十几个耳光。这几下下了死力,赵姨娘顿时脸面高肿、嘴角溢血。
她要撒泼,却对上王夫人那阴冷的眼神,顿时唬得不敢放声,便只能恨恨盯了那婆子一眼。
王夫人又道:“几个婆子、丫鬟,下去领二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若有再犯,直接撵府去!”
一应人等纷纷肃然应了,王夫人瞥了赵姨娘一眼,道:“再革赵姨娘半年钱粮!”
她陪嫁出身,费尽心力趁着王夫人养育宝玉,这才爬上了贾政的床,每月不过二两银子月例。
府中下人都生着富贵眼,要办事儿总须得银钱开道,这二两银子哪里够用?为环儿计,说不得还要盘剥房里丫鬟、女儿探春。
挨几巴掌,赵姨娘浑不在意……这些年下来时常便被王夫人整治。赵姨娘也学乖了,待整治过了便给老爷贾政吹枕边风,总能讨到些许好处。
可此番又是不同,自个儿有错在先,不好与老爷嚼舌,这半年钱粮只怕白白亏了去!
因是讶然一声,赵姨娘顿时委顿在地。
王夫人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赵姨娘等,起身领着人回自家小院儿。过得穿堂,王夫人思量着宝玉房里的那些狐媚子,便点过丫鬟吩咐道:“去老太太房叫个宝玉身边儿的来。”
那谣传过些时日也就平息了,反倒是宝玉早早破身这事儿不得轻忽。
那丫鬟应了一声,紧忙领命而去。王夫人边走边思忖,宝玉身边的大小丫鬟都是老太太安置的,她这个妈妈反倒插不上手。前些年养在老太太房里还好,这二年宝玉白日里边去绮霰斋,短了看顾,还不是由着他胡天胡地?
他身边儿的丫鬟一个赛一个的狐媚相,就好比那晴雯,不过是个奴才出身,却比家中的姑娘还要傲气几分,王夫人是最最瞧不上。
只是此事不好张扬了,须得叫了人来偷偷问过。若大张旗鼓查验,只怕才会真个儿损了宝玉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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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荣庆堂里。
三春、宝钗劝慰着,又有晴雯、袭人等丫鬟这个一言、那个一嘴的说着话儿,宝玉撒疯一回,此时也困倦了。贾母见此,便将其安置在暖阁里,自个儿则回了床榻。
又与众人吩咐道:“都散去吧,他就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儿,如今疯过闹过,待明儿个也就没了事儿。”
三春打趣几句,便与宝钗一道儿告退而去。袭人、晴雯几个丫鬟商议着,便留了麝月、袭人看护,余下的丫鬟回返绮霰斋。
袭人、麝月方才给宝玉褪下衣裳,便有王夫人的丫鬟过来低声道:“太太让来个二爷身边儿的,说是要问话。”
袭人心下一动!
她素日里心思转得最快,情知王夫人处置过传瞎话的,只怕就要对宝二爷身边儿人动手。
她自家知自家事儿,两年多前便撺掇着宝玉知了人事儿。若太太大张旗鼓,逐个查验丫鬟们的身子,她又哪里躲得过去?
袭人方才话不多,瞧着忙完这个、忙那个,实则一直在心下思忖着对策。如今等来了太太身边儿的丫鬟召唤,袭人便知太太只怕不想大张旗鼓。
换做旁人去了,说不得便将自个儿招认了出来!
那麝月刚好在给宝玉掖被,去不曾听清玉钏说什么。袭人紧忙将玉钏拦在外间,低声道:“二爷刚睡下,我交代一声儿就过去。”
当下回返西梢间里,与麝月道:“太太叫我去问话,你自个儿先照料着,我过会子便回。”
麝月观量袭人一眼,略略颔首便算是应了。
袭人暗自松了口气,出来随着玉钏往王夫人院儿寻去。过不多时进得王夫人正房里,转过屏风便见王夫人枯坐椅上,眉头紧蹙,手中捻珠转得飞快。
袭人上前见礼,王夫人道:“起来回话。”
待袭人起身,王夫人问道:“宝玉如何了?”
“回太太,方才几位姑娘劝说了一场,二爷闹过也疲了,这会子才睡下。”
王夫人颔首,不待其再开口,袭人就道:“我今儿个大着胆子说句话——”
说到一半,袭人噎住,只抬眼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道:“你且说。”
“是。”袭人轻声说道:“二爷是太太养的,太太自是心疼的。这阖府里,上到老太太,下到我们这些下人,哪个不顺着纵着二爷?偏二爷如今年岁还小,不知亲贤良、远奸佞的道理,与人相交只看品貌。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这皮囊生得再好,谁知里头藏着的到底是人是鬼?”
这话合了王夫人的心意,连连颔首道:“我的儿,你说的真真儿有理,正合了我的心思!”
袭人又道:“我看往后太太不可再纵着二爷四下耍顽,便是朋友交往,太太总要先验明了那人品性才好。”
“对,对!”
“且二爷如今这个年岁,只怕不好再留在老太太屋里。老话儿都说七岁不同席,往常不拘是林姑娘还是薛姑娘,二爷总与之耍顽,难免这心下少了男女大防那根弦。
这今后去了绮霰斋,太太时常来照看,若有了事我也好报与太太知道。”
王夫人面上露出笑意,只觉这袭人的话愈发合意。
因是开口道:“我的儿,亏了你心里明白。宝玉一直留在老太太屋里,我何尝不想管教?但有教训,才开了头便被老太太拦下,先前想着他还小,不想如今纵得愈发不成器。我看搬出来也好,你多看顾着,我也能放下心来。”
顿了顿,王夫人又道:“只有一样,宝玉身边儿可有那等不要脸的狐媚子?”
袭人顿时噤声思忖起来。若说没有,只怕王夫人不肯善罢甘休。二爷身边的丫鬟里,唯独那晴雯最让袭人警醒,偏她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又不屑爬主子床。
思量一番,袭人便道:“太太也知,二爷身边夜里留人都是轮着来的,我倒不曾听过什么……不过,前些时日碧痕伺候二爷沐浴,那水都蔓到床脚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好个狐媚子!”
袭人赶忙道:“太太,为二爷名声计,这事儿不可张扬。”
王夫人一琢磨也是。不过是个丫鬟,便是打杀了也是寻常,可损了宝玉名声就不妥了。她便私下拿定心思,待转头儿寻了机会,将碧痕那小蹄子赶出去就是了。
忽而又想到晴雯,王夫人就问:“碧痕是这般,那晴雯呢?”
袭人情知,就算自个儿说了,只怕过后太太也要暗地里查探,因是不好胡乱冤枉人。她便摇头道:“这倒没听过。”
王夫人应了一声,只觉袭人愈发可心。她有没有欺瞒不要紧,要紧的是如今主动朝自个儿靠拢!
老太太说是荣养,实则家中事务多掌握在赖家那等老仆身上,王夫人担着个掌家之权却形同虚设,大事都须得老太太点了头才能推行。
袭人本是老太太安排在宝玉身边儿的,如今投靠了过来便是个好的开头,今后一步步拉拢、收服,这荣国府迟早落在她掌中。
想到此节,王夫人便探手将袭人招了过来,自手上褪下个镯子来给袭人戴上,低声说道:“我的儿,往后你尽心尽力待宝玉,我必不让你没个出处!”
袭人欣喜若狂,紧忙跪下叩头。心下则暗自庆幸,好歹这一关是过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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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梨香院旁小院儿里。
陈斯远沐浴过后披散了发髻,身上只米色中衣,任凭红玉用篦子梳理着头发。
便有小丫鬟芸香时不时跑来传话,一会子说哪个婆子被叫去了,一会子说赵姨娘挨了耳光,过后又说赵姨娘被罚了半年钱粮。
那八卦的劲头惹得红玉教训了几回,偏这回有陈斯远撑腰,小丫鬟芸香便愈发得意起来。
熏笼烤炙得香气升腾,眼见芸香没完没了,红玉忍不住道:“少聒噪两句,没瞧见大爷累了?”
陈斯远一早出发,骑马几十里回返京师,这会子的确有些劳累。
芸香瘪瘪嘴道:“我瞧着大爷爱听,方才还打发我去再探呢。”
红玉嗔道:“不过是那么点事儿,你转来转去生生讲成了罗圈话。快打住吧,去叫了人来将浴桶搬了去!”
芸香不甘心的应下,这才扭扭哒哒出了正房。
恰临近晚饭,红玉转头提了食盒回来,伺候着陈斯远用过。这疲乏、食困合在一处,陈斯远顿时眼皮打架,只略略交代了两句,便回返床榻上歇息。
这几日劳心劳力,便是夜里也提心吊胆的,如今总算保存了性命,一放松下来陈斯远便沉沉睡去,竟连晚点都不曾用过。
恍惚中,前世零星记忆在梦境中浮现,都好似浮光掠影一般,只能瞧个大概。
忽而天外好似传来吵嚷声,陈斯远逐渐醒来,睁眼便见红玉掌了灯。
陈斯远坐起身来仔细倾听,便听得左近都慌乱无比。
“大爷。”红玉拢了烛火来。
陈斯远纳罕道:“外间怎地这般吵嚷?”
红玉将烛火放在桌案上,转头披了衣裳道:“大爷稍待,我出去瞧瞧。”
红玉裹紧衣裳,推门出去观量。过得半晌回来,与陈斯远道:“说是宁荣后街走了水,这会子都提了水桶往那边厢去救火呢。”
陈斯远听过也不在意,让红玉端了温水来喝了,随即又沉沉睡下。
待翌日一早,陈斯远睡饱了,只觉精神矍铄。舒展身形到得当院里,那洒扫的小丫鬟芸香就道:“大爷大爷,听说后街蔷二爷那宅子走了水!”
“嗯?”陈斯远顿住身形。
小丫鬟芸香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夜里吵了半宿,听说寅时才将火扑灭。啧啧,连蔷二爷带几个丫鬟,都烧成了焦炭……听说只活了个门房的老聋子。”
陈斯远暗自思忖,莫非昨儿个夜里便是那贵人动的手?十来口只活了个耳背的老门子,这手段果然狠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