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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是丈夫,是奸夫

      当天夜里,令漪即见到了那位名叫仆固啜的胡商头子。
    是个很高很魁梧的铁勒人,酒糟鼻,满脸的络腮胡子。人长得凶神恶煞,性情倒还算温和,得知她是裴令湘派人送来的后,客客气气地对她道:“既如此,段娘子就和我们一起上路吧。明儿一早就要出发。”
    令漪如今的新身份是段青璘的远房族妹,而这仆固啜原是武威段氏的一名奴隶,早些年因受段青璘搭救,得以脱籍,往来于西域与凉州、洛阳之间做些买卖,渐渐攒起了这份家业。
    爱屋及乌,对令漪便十分客气。
    令漪原本担心没有路引无法上路,也被他告知不必忧虑,直言一切由他来操办即可。
    安顿好一切后,她得以睡了个安心觉,次日晨光熹微便起了身,跟随仆固啜的商队西行往凉州去。
    从日出行进到日暮,晚上就近在官道旁的驿站里歇脚,就这样行进了十二天,过了西京长安。
    令漪没有出过远门,即使是乘车,往往一日下来也是浑身散架般的酸痛,腹中翻江倒海,几日后才算习惯了些。好在她似乎没有过于强烈的孕吐反应,只是精神差了些,总是恹恹欲睡。
    只是如此一来,令漪不免疑惑——这时距离她被诊出孕事已经四个月,按理是五个月的身孕了,她的肚子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如今长途跋涉,更是连最初的孕吐反应也没有,哪里像是有孕之人应有的反应。
    她内心再度起疑,这日商队将在扶风县城东的旅店歇脚,简单安顿好自己的行李后,她同仆固啜说了一声,便带着堂姐派给她的两个健仆出了门,前往城中寻医。
    就近找了家医馆问诊,医师号脉之后,道:“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近来长途跋涉、精神不济,或许还有些水土不服,不需用药,好好休息也就是了。”
    “那,会有损腹中的孩儿吗?”令漪试探性地问。
    “孩儿?”医师疑惑捋须,“夫人并未有孕啊,何出此言?”
    果然没有孕!
    令漪心间狂跳,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失落,而是忿怒。
    怪不得宫中来了三个御医都没诊出有孕呢!感情不是他打点好了,而是她本来就没有孕事。
    也难怪她“有了孕事”他还敢缠着她密集行房,这,这哪里是什么“对胎儿有好处”,分明是他想借怀孕圈住她,又舍不得委屈他自己不碰她!
    从一开始,他就在骗她!
    搞不好,最初她身体上那些奇怪的反应,还是他刻意用药催生出来的!
    令漪越想越气,一张雪白芙蓉面涨得通红。她勉强稳住心神:“多谢大夫。”
    离开医馆之后,稳妥起见,她又在城中另找了一家医馆问诊,得到的仍旧是同样的答案。
    她此时已近出离愤怒,一拂手,却无意中碰到腰间的荷包,里面还装着那块他给她的玉佩,因这次出逃不留意带了出来,此后便一直带在身上。
    医馆旁边即是家当铺,她定定看了一霎,忽然有了主意。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她对跟随她出来的两名健仆道。
    进入当铺,她径直了当地将玉佩抛在桌上:“掌柜的,你看看这块玉佩能卖多少。”
    时值正午,街上、当铺都没有什么人。那掌柜正靠在桌上打盹,被这动静唬了一跳,见是个用帷帽遮住脸的小娘子,语气倒还算和善:“那娘子稍等,待老夫仔细瞧瞧。”
    他拿起玉佩定睛细看,这一看,却看了许久,眼珠子都快黏在玉佩上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他才将玉佩放下,一副惋惜的神情口吻:“这玉的料子、成色和刻工都不错,就是颜色有些黄了,不够白,您若诚心要出,我可以给到八百贯钱的价格。再高,就不能够了。”
    实则玉以甘黄为上,羊脂次之,白色更是偏色。令漪情知是压价,真实的价格只怕翻一倍也不止。
    不过八百贯钱也就是八十两黄金,差不多有五斤,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了。长途跋涉,她亦不能带太多金银细软,遂一口答应下来:“行,我急着用,就不讲价了。”
    “但你要全给我换算成金子,方便我拿,再给我些零散银子,我好用。”
    店家不期她会如此爽快,一时倒后悔起来,这价格怕是可以再低些。
    又疑心这玉佩的来历:“这玉是……”
    令漪看出对方的顾虑,嫣然一笑:“您放心好了。”
    “我一个弱女子,难不成还能去偷去抢?实话告诉您吧,这东西是我那死了的男人留给我的,他人都死得透透的了,不会上门找你麻烦的。”
    对方看起来弱柳扶风,一阵风也能吹倒,的确不像是偷盗而来。掌柜的霎时心花怒放,拿了纸笔,与她签了典契,称过黄金,这桩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将当票拿给她后,他多嘴问了句:“是你丈夫送的是吧?我看娘子也是个爽快人,可不能坑害老夫。”
    “不是丈夫。”令漪神色淡淡,将金银与当票都收好,“是奸|夫。”
    步出当铺后,她又在城西找了一家客邸,将当票装在信封里,同当铺所给的一两多碎银子悉数交予老板:“这里有封信,麻烦半月之后托人替我送到洛阳清化坊晋王府,找一个叫宁瓒的人。”
    前时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没进长安,好在扶风离长安不远,境内建有许多供过往商人歇脚的客邸。要找前往洛阳行商、顺带捎信过去的人,并不算难。
    主人家虽然疑惑为何要半月之后,但见信封里只有一张当票,也勉强放心下来,应下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令漪心满意足,揣着那剩下的五斤黄金回到了商队下榻的客邸,将黄金多数托给了仆固啜保管,自己则留了二两金子在身上。
    有了钱在手,她对未曾到来的新生活都期盼起来。凉州……会是怎样的一片天地呢?她可以在那儿置办新的房产,不能抛头露面,买个小宅子自己住,养养花、侍弄草木,不必应付讨好人也是很惬意的。反正那些钱也够她花一辈子的,有姐夫庇佑,也不怕被人抢了去。或许后面还能再想想办法,把簇玉也接过来……
    宋郎既在,她很犹豫要不要去见他,然而那位凉王既传闻与王兄不睦,不知会不会把她交出去。又听闻夏芷柔也在武威,还须想办法把她解决了,免得她递消息到洛阳去……
    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令漪沉沉睡去,而八百里外的洛阳城里,晋王府中,云开月明居一灯如豆,嬴澈犹在灯下处理政务。
    “还是没有消息吗?”他疲惫揉着眉心,对秉烛走进来的宁瓒道。
    屋中那并未用上的新婚布置已经撤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寥冷清,连窗外的月亮也绝情地匿在云从里。这一句几乎是他连日来说的最多的一句,最初的愤怒褪去,心间就唯剩担忧。
    宁瓒眸间涌过一丝愧色:“前时晓谕各州的文书和寻人告示都已分发了下去,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兴许王妃的消息已经在路上了呢,殿下莫要担心。”
    ——当日虽通知了城门提前下钥,但不能t确定她是否在这之前就逃窜出去。事后盘问各门守卫,也都说没有见到可疑人选。此后,嬴澈下令在城中连续搜捕了三天三夜,依旧没有将人找到。她的下落,宛如大海沉针一般,愈发成谜了。
    无法,嬴澈只得对外宣布大婚当日王妃被盗贼掳走,稍稍平息了城中有关当日婚变的流言。
    同时,派发公文晓谕各州各县,张贴寻人告示。
    为着此事,他丢尽了颜面,城中不少听到风声的朝臣与士族,譬如虞家等,都在背后嘲笑他的外强中干,竟连一个女人也看不住云云。
    嬴澈为此大为恼火,却也无可奈何。遂以京城诸门防备松懈、给了盗贼可乘之机为由,趁机将守卫京城诸门的南衙禁军指挥权抓了一半在自己手中,引得清河大长公主很是不满。
    至于令漪的下落,起初,他也不是没有狠下心肠来,下令对簇玉和宁灵两个严审,让宁瓒带人包围了裴令璋一家,然簇玉咬死了不知,裴令璋一个大男人,反哭着找他要妹妹,实也不像是作假。
    如是一来,怀疑的对象就只剩下她那住在永丰坊的堂姐裴令湘了。眼下,他已命人将裴令湘客客气气地“请”进王府里,让宁瓒去审,但很显然,还是没有结果。
    从来顺风顺水的人生唯有在她这儿跌了个大跟头,说不恼是不可能的。
    但他又实在下贱,分明清楚明白地知晓,她是利用完了他就一脚将他踹开,被她欺骗、戏弄至此,竟仍是有些放不下,会担心她在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遇到危险。
    嬴澈叹息道:“没有证据的事,她既不肯说,就先放了吧。回去找人秘密监视着,裴令漪若真是她派人送走的,必得来信报平安。”
    其实他大可将裴令湘家里的仆人也全部抓起来,分开审问,用尽酷刑,总能撬开一二个嘴没有那么硬的奴仆的嘴。
    但眼下没有确切的证据,对方好歹也是她的家人,又是那扶风县侯世子段青璘的女人,虽然没有名分,可阖京城谁不知那姓段的老小子爱得如珠似宝,他尚不欲与对方撕破脸。
    如是一来,嬴澈又在焦灼与担忧中等待了一个月。永丰坊那边的异动没有等到,倒等到了一封信。
    “殿下!”
    这日清晨,宁瓒神色激动地走进云开月明居,“您的信!王妃托人给您带信来了!”
    原来那送信的商人虽声称信是给他的,宁瓒拆开第一重信封后,却见里面还套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殿下的名讳。这回再不敢拆,步履生风一般,急匆匆地拿了信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