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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不是云翼嘛,我知道你心肠好,是咱们县里有名的仁义无双小先生,才高八斗少君子,定然能够照顾好他,小北他们不都跟你过得挺好么?必不会发狠作践人的,若是换了别人,我是再不肯跟他签这样的契约的。”
“少臭美了!”穆云翼撇了撇嘴,他发现自己跟陈鹤轩的爱情观和价值观根本不搭界,说再多都是废话,于是拱了拱手,就转身走了。
他心里头不高兴,下午讲完了书就回到松林街,进门就看见高以清眼泪汪汪的,其他几个小朋友神色也都很不好,便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
高以清哭着说:“元宝哥哥,你帮大包子出学费好不好?你以后不用给我买衣裳了,冬天的衣服也不用买,我就穿去年的,还有,我过年的红包也不要了……”
穆云翼捏了捏他的小脸,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计春时也是眼睛红红地说:“昨天我们跟大包子说今天考试,只要能得优就可以去义学读书了,他回家就跟他爷爷说也要去义学,昨天晚上回家之后,他五叔知道这事,就闹了起来,他叔叔婶子都不同意,他奶也向着他五叔,牛大叔也没办法,他今天来,听说我们都能去上学,当时就哭了。”他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来,里头有不少铜钱,“这些是我们几个攒下来的,也只有五十八文钱,距离三两银子,还差得远呢。”
穆云翼拿过荷包,把铜钱倒在大杏树底下的课桌上:“这都是你们攒下来的?”
高以清和计家兄弟抢着答应,唯有墨香惭愧地低了头,他的钱都由高学红收着,手里头根本没有钱,高以清抱着穆云翼的胳膊央求:“求你了元宝哥哥,我知道你天底下最好的,你都替小刀螂拿了,就帮大包子也出了吧,他很可怜的,在家里他叔总打他,他五叔不愿意让他跟我们玩,自从听说他白天在我们这里玩,就总打他,每次来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前几天还用砚台给他头上砸了个大包,都出血了,要是不帮他,他迟早要被他五叔打死的。”
穆云翼没想到牛五郎越发地变|态了,简直就是个虐待狂啊,不过这是牛家的事,他跟牛元义毫无关系,也没办法替他出头,他把铜钱都捡起来装回荷包里,递还给计春时:“这钱你们拿回去自己留着花吧,至于大宝的事,等明儿牛大叔来,我跟他好好说说。”
第二天牛老大来送柴,穆云翼就把这事跟他说了,牛老大一听,就落下泪来:“我就这么一个大孙子,当年他爹被拉壮丁,强征入关,临走之前就跟说我:‘爹啊,我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了,要是真有什么不测,山杏年轻,愿意再走一步也随她,她这几年照顾我,侍奉你们二老,又给咱们家添了长孙,功劳不小,不能亏待了她,至于大宝,就全靠您护着了,把他养大成人,我就算是死在外地,也有个遥祭上香的。’我的儿啊……”
提起大儿子,牛老大是老泪纵横,牛元义也抱着爷爷大腿跟着哭,高以清他们几个小孩子收了感染,一起哭出来,穆云翼赶紧一面劝慰牛老汉,一面呵斥小孩们,高以纯断了切好了的西瓜出来:“大哥哥走得早,那也没办法,黄泉路上无老少,大叔还是得把希望放在活人身上。”
牛老大也知道大清早的在人家院里这么哭儿子太晦气,连忙止住了悲声:“我们家大宝不讨人嫌,从小就极乖巧的,只是我们家那个牛心古怪看不上他,原来大宝都是跟我门老两口在上屋睡,后来五郎闹得太厉害,非让他回厢房跟我们那儿媳妇睡才拉倒。”他跟穆云翼说,“元宝,你不知道,大宝上学的钱,我早都准备好了,只是不敢拿出来啊,万一他们知道我给大宝存了钱上学,非把房盖挑起来不可。”
穆云翼看了高以纯一眼,高以纯微微点头,穆云翼便道:“大叔,您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出来,我和以纯哥只要能帮得上忙,就肯定不会看着的,去年冬天要不是您肯带我进城,我也不能发展到今天这样,说不定早在高家被那群人作践死了,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你可别这么说,元宝你是有能耐的,即使不带你进城,你也早晚能发达的。”牛老大说道,“我就寻思,你能不能收下大宝,让他给你做干儿子,我知道这有点过分,但是……”老头又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我……我活不了几年了啊……”
穆云翼赶紧说:“大叔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您福大命大,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牛老大摇头说:“我自己的身子我都知道,去年冬天就有些不好,今年开春还咳血,这几个月饭量渐少,身上也没劲,恐怕是要不中用了,别的我都不担心,唯有大宝这孩子我放不下,我活着还能护着他几年,哪天我撒手走了,他可怎么办啊?原来我打算的是,能再多活几年,把他养大成人,顶门立户,娶了媳妇,我就把他们几房都分了家,各过各的,可是现在看来,是活不到那时候了,我大儿子临走之前托付我把大宝好生养大,我要是做不到,将来怎么到地底下见他啊!”
穆云翼也觉得鼻子发酸,忍不住地眼泪汪汪:“牛大叔,你不用担心,首先你的病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十有八|九还是能治好的,另外大宝你也不用担心,不管您在或不在,他有什么不好我都不能干看着,肯定会管他的。”
牛老大又是惭愧又是感动,从座上起身,就跪在地上给穆云翼和高以纯磕头,把两人吓了一跳,赶紧把他强拉起来:“大叔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折我们的寿么。”
牛老大让牛元义给二人跪下:“你爹没有了,以后他们俩就是你的爹,你要像孝顺你亲爹一样孝顺他们,将来养他们的老,要是对他们不敬,我和你爹在天之灵也不会饶你的!”
高以纯去搀扶牛元义,穆云翼劝道:“不用这个,我们才比他大几岁,哪里就能当他的爹来?况且……”
牛老大固执地道:“你们本就比他大一辈,这是顺理成章的,让他磕头。”
高以纯看了穆云翼一眼,他俩都看出来,这是牛老大想要让两人以后护着牛元义,尤其是在自己过世之后,插手高家的事,也有说法,毕竟他们两个是牛元义的干爹,牛家人欺负牛元义,他们去说理也是名正言顺,牛老大这般恳求,他们也没法拒绝。
高以纯见穆云翼冲他微微点头点头,也就住了手,牛元义先给高以纯磕了九个头,叫了爹,高以纯别扭地答应了,又给穆云翼磕了九个头,仍要叫爹,穆云翼道:“都喊爹不好,平时容易叫混,你喊我‘爸’吧。”牛元义依言喊了。
☆、第107章 元宝报恩
见他俩终于肯认下这个干儿子,牛老大终于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方洗的发黄的手帕,一层层地解开之后,里头有好几张纸,他先拿起三张银票道:“这些都是我这几年背着家里人攒下来,一共是十五两,原本想着五两给五郎,十两给大宝,如今……就都给大宝了。”又拿起底下两张纸,“这是我名下的两块地,一块是六亩水田,在咱们村西头河边上,跟你们那块稻田挨着,一块是是旱田,在夏家坟东头,有十二亩,一共是十八亩地,是给大宝以后成家立户过活用的,现在都还是家里头种着,等赶明儿我死了,这地就是大宝的。”说完满脸期盼地看着两人。
穆云翼把银票和地契都接了过去,很是郑重地说:“大叔你放心,大宝既然是我和以纯的儿子了,他上学也好,衣食住行也好,我们都供了,这钱留着给他将来娶媳妇用。这十八亩地您也放心,如果万一不幸,您老人家先走一步,这地也肯定是大宝的,我保证谁也霸占不去。”
牛老大再度热泪盈眶,拉着穆云翼和高以纯的手说:“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说实话,这么麻烦你,老汉我心里头惭愧啊,可惜我也没有别的能耐,连自己的孙子也要护不住了,只能等将来死了,到了那头,说什么也要保佑你们……”
穆云翼冲高以纯使了个眼色,高以纯转身出门而去,然后跟牛老大说:“这不值什么,我不是说了么,没有您去年冬天天天拉我进城,没准我早就冻饿而死了,况且大宝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将来也是有出息的,能给他做爹,也是我的福气呢。另外大叔不是我说你,这大家都好好的,你老人家现在也能走能动,还能天天赶车进城卖柴呢,别总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上,明明大宝能上学,这是好事啊,被你一说,倒成了生离死别一般了。”
牛老大说:“可不是,都怪我,大清早的跑人家来腆着老脸哭丧,要是换成人家,早给我打出去了。”他说笑了一句,然后就站起来,“你们还得学习呢吧?耽误了你们这么长时间,我得赶紧走了,还有半车柴没卖呢。”
“不走不走了,你那些柴禾,我都要了,正好把明天的也带出份来,反正我这厢房够大,这都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待会在这吃点,睡上一个午觉,下午暑气散了,正好迎着夕阳回家,还能凉快些……”
牛老大赶紧往外走:“那怎么行,这就够欠你们的了……到死都还不轻……”
“你看,你怎么又说上死了?还有什么还不还的,我还欠你的呢。老姑,去做饭,八菜一汤的标准,今天我收儿子,得好好吃一顿,等待会计大叔送完西瓜回来,正好做个见证人。”
说话功夫,高以纯回来,还带着一个郎中,牛老大一见就红了脸:“这是干啥?我没病,不用看郎中。”说着忙摆着手往外走。
“什么不用看啊!有病就得看。”穆云翼带着一群小孩把他拽住,重新坐回树荫底下。
高以纯请那郎中望闻问切一番,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是外感内热,连年心火旺盛,以伐肺金,又不得补养……”背了一大通的药理,然后说,“其病在肺,其根在心,当以舒心润肺为主……”最终在穆云翼的催促下开了一个方子,拿了五十文钱走。
穆云翼拿过方子一看,信道还好,这时候的郎中不像后代的医生,开的药方只有医生认识其他人谁都认不得,这位回春堂的赵郎中字写得还很不错,一撇一捺,颇有风骨。
拿了药方,穆云翼不忙着抓药,也不让牛老大看药方,只带着大家往厢房里运柴禾。
高以纯送那大夫出门,不久回来,又带了一位广济堂的刘郎中,又给牛老大诊了一次,所说的话跟先前那位赵郎中大同小异,也开了一个方子,拿了五十文钱走。
穆云翼把两个方子放在一起对比,发现大体上都差不多,唯有两味药不同,三味药剂量大小有差异,就都递给高以纯:“去百草堂抓药,请那里的坐堂郎中看一看这两个方子,斟酌用药。”
也不怪他太小心,实在是中医这个东西,太过考验医生的经验和水平,好的医生,那是自不必说,碰上一个二把刀的就是害命的杀手一般,那位胡君荣胡太医的前车之鉴赫然在目,穆云翼也不能不能小心,昨天回来就跟家里人都说,以后家里人看病,必须要请两个大夫开方子,然后到第三家去抓药,尽可能地增加保险系数。
他见两个郎中的说法,都是心肺上的事,而且根子还在心上,又听牛老大自己说有时候会眩晕,估计八成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事,就又让高以纯买一斤榛子回来,并且说:“那人参就不用买了,去年高以直放狗咬我,从夏夫人那里得了一对拇指粗的人参呢,先拿出来一根用,他那个量少,切开了够熬上十几回的了。”
牛老大见穆云翼和高以纯又是给他请大夫,又是给他买药,感动得不行,又掉了几回眼泪。
高学红果真烧了八个菜,四盘荤菜:宫保鸡丁、软炸里脊、红烧排骨、清蒸鲤鱼,四盘素菜:椒盐土豆,鱼香茄条,五彩拉皮,糖水西瓜。最后还有一罐子五仁玉米汤。
大部分都是穆云翼带过来的菜式,牛老大和计老汉别说平时在家里没吃过,就算是别人家办事情,他们去坐席吃酒,也是没吃过的,两个老头吃的十分赞叹,又很是感慨:“就是镇上的院外们,吃的也赶不上这个了。”牛老三跟镇上的赵员外家的管家很是要好,经常往赵家送菜,回来没少讲说赵家的事迹,他们家吃什么,牛老大倒也知道一些。
穆云翼给两为长辈夹菜:“牛大叔你以后就放宽心养病,不用再跟大宝操一点心,既然磕了头,叫了爹,喊了爸,决不是白喊的,以后他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读书写字,将来考取功名,娶妻生子,我和以纯哥都会管他,您老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了,所愁的不过是就是儿孙的前程,现在大宝跟了我们,绝不会再受一点委屈,您只管把身体养好,等将来大宝成才了,出息了,让他孝敬你,大叔,好日在在后头呢!”
牛老大感动得声音哽咽:“元宝,你这番话说得……让叔惭愧啊,你和以纯都是好孩子,但大宝也不能单给你们养,我卖柴也都是为了他,以后尽可量地送些钱来,咱们一起养他……”说着又让牛元义磕头。
高以纯把他抱起来,夹了一块软炸里脊给他,牛元义乖巧地说了声:“谢谢爹。”他年纪小,搞不懂大人们的心思,不太能够理解以纯叔怎么就要改口叫爹,不过他从小到大,只听爷爷的,爷爷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让他管高以纯叫爹,他就叫爹,而且高以纯过去就很照顾他,对他的好,他也是记得的,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论资排辈,对他最好的就是他爷爷,第二好的是他妈,第三好的是高以纯,第四好的是穆云翼,所以这声爹叫得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清晰的。
高以纯摸了摸他的头,忽然就多了这么一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大儿子,心里也有些不适应,不过牛老大是穆云翼的恩人,也是他们这个家的恩人,牛元义又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遇到难出,决不能不管,方才牛老大都求到那种地步了,他无法推辞,最重要的是,穆云翼已经答应了,他也不反对,这事便成了。
而穆云翼心里又有另外一番心思,前世自己做穆家二少,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到底不能辜负了那么多亲人的希望,找个男人过一辈子,结婚之前交男朋友还可,将来结婚之后,就都要杜绝了。如今稀里糊涂跑到这个世界里来,没有了那么多负担,正该自己说了算,找个爱人,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他早就打定主意了:一定要找一个真心待自己的,自己也真心待他,相互扶持,白头到老。他也考虑到理想和现实的距离,如果找不到这样的好人,就买几个帅哥回来,打开后宫,横竖自己有钱,攥着卖身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潇潇洒洒一辈子,至于什么传宗接代,死后遗产……活着但求痛快一世,哪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他自觉欠着牛老大的恩,如果去年秋天不是他带自己来到县城,他十有八九活不到现在,毕竟镇上比不了县城,到镇上说相声,一天能有人给他三五文钱就算天价了,甚至那都不可能,要么向高老太太屈服,给他们一家人跪着磕头,当牛做马,要么就得冻饿而死,在没有第二条路,虽说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他或许还能找到其他挣钱的道道,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这么好,所以花钱给牛老大,他是一点也不心疼的,受了人家的恩,本就应该报答,挨了人家的欺负,就得用刀子砍回去,这就是穆家二少的行事风格,抱着这个心思,穆云翼决定收留牛元义,如果他也是个知恩的,真能做到儿子的本分,以后穆云翼把家产都留给他,也无不可。
☆、第108章 入学
穆云翼收下牛元义做儿子,就让他在城里住下,不再回上清河村了,给他从里到外买了两套新衣裳,笔墨纸砚,一切用度,都跟高以清一样,让他住在东屋外间。
现在穆家大宅的格局是:东屋里间住着穆云翼和高以纯;东屋外间住着商益、马乐、高以清、牛元义、邱榔、墨香和计家兄弟八个男孩,本来墨香是跟着高学红住在一起的,不过穆云翼说小孩子就得合群,总搞特殊化,以后会孤僻,高学红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不过穆云翼是一家之主,他哪怕让墨香住柴房,她也是依的,所以就让墨香也搬到东屋外间来跟大家一起住;西屋里间住着高学红和高以恬;西厢房里住着计宝根和高春花两口子。
一共十四口人,每天单是大米饭就得吃下好些去,还有汤菜,一个月得一两银子,再加上应用的笔墨纸张,几个孩子的换季衣裳,都是大笔的开支,穆云翼统计下来,一个月得二两银子的日常花销。还得别有什么大事情,如今又要拿三个孩子的学钱,以及在义学里的花销,十两银子根本挡不住。要是过去的时候,穆云翼根本拿不出,就算硬凑了起来,也得重新回到过去那种吃糠咽菜的生活水平。
好在如今茶楼生意火爆,一天就能挣来接近二两银子,再加上前些日子卖扇子的,这几天卖西瓜挣的,拿出这些花销根本感觉不到吃力,更何况高以纯也在挣钱,他那个小饭馆也不少挣,现在虽然仍以麻辣烫为主,但也开始做早点,熬粥蒸包子卖,穆云翼给出的主意,单是粥的样式就有十二种,包子四种,再加上花卷和馒头,也是进财不少,每天好的时候能净挣八九百钱,差的时候也能有五六百钱。
穆云翼和高以纯都成了小财主,就算是再来两个孩子,也一样是小康生活,两人都认定,以后会越来越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考出一个功名来,要不然等成丁之后,就得服徭役,虽然说最近几年太平,没怎么征徭役,而且即便征徭役也可以花钱消灾,到底也没有得个功名来的保险。
基于这个心理,穆云翼对几个孩子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当然对自己也很严格,让高学红和高以恬做了六个书包,六个笔袋,全都是仿照后世书包的样式分成几格的,衬上宽带双肩背包,再各自绣了一些小猫钓鱼、乌鸦喝水、猴子捞月亮、蝌蚪找妈妈等图案,以及各自的名字在上面,笔袋上则是一句名言,如“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等,一样绣上各自的名字,六个小朋友背上这个书包走在大街上,本身就是一道风景线。
义学最早起源于汉代,宋朝时候逐渐多起来,许多退休谪贬的官员,回到家里都出资办学,弄个书院出来,著书立传。经历蒙元浩劫,中华文化大受摧残,本朝太祖皇帝初登基时,经常一个府城也找不到几个读书的秀才,深感人才不足,于是下旨令各县兴办义学,只是国家财力有限,省里出一部分钱,县里地方再出一部分钱,剩下的大头摊派给富户乡绅,每个学生每年要收三两银子的学钱,除了全天茶水之外,中午还供一顿饭食。
八月初五,穆云翼和高以纯带着六个小孩来到桃李大街,望城县原来本没有这么大的规模,很多地方都是后来因为东山木材厂发达了之后扩建的,原本的义学是蒋钰的爷爷在告老还乡之后出资修建的,名为桃李书院,后来这里也就成了桃李大街,如今赵家、魏家等乡绅富户全都有出资捐钱,因此这书院建设得倒也不错。
乃是个三进的院子,第一进院落,是小班蒙童上课的地方,只讲三百千一类的蒙学,倒座房里住着私塾雇佣的烧水洒扫,看门上锁的仆役,为学生提供茶水。第二进院落,是大半学子上课的地方,开始教授四书五经,试着做八股文。第三进院落,是私塾先生们住的地方。
过了屏风之后,穆云翼看着已经有不少小朋友在玩耍,有不少都在回廊后头,小的五六岁,大的十岁出头,都好奇地盯着他们。
先到左手边的倒座厅里办入学手续,交了十八两银子,那位赵管事认得穆云翼,还很热情地向他推销书本,并且说:“你们家孩子小,要是怕磕了碰了,我可以让我们的丫鬟帮您照看着,端茶倒水,洗笔磨墨,保管您满意。如果怕孩子饿着,中途要提供点心的话,我们这也有……”
穆云翼摆手:“不用丫鬟照顾,中途也不许吃零食,他们来这里,只管读书,可不是享受来了,还要劳烦您帮我看着点,要是他们哪一个只管胡闹淘气,不肯好好读书,还请跟我说一声,回家好用家法!”那管事讨了个没趣,也就罢了,双方签了契约,盖了印,带着他们来找先生。
先来到东厢房,寻到一位赵夫子,是个童生,没能考中秀才,给孩子启蒙倒也够用了,穆云翼看他能有三十多岁出头,鬓角已有白发,想是家里头生活并不是很好,又始终不能进学,心里头懊糟,才早早生了白发。
穆云翼跟他抱拳拱手,对方知道穆云翼,不敢托大,拱手还礼,两人站在廊下说话,穆云翼道:“孩子托付给您,还请先生多多费心,顽皮淘气了,只管管教,他们不听,可想办法通知我,将来若能有些成就,皆赖先生之福,两份表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让牛元义和邱榔二人拜过先生,送上表礼,穆云翼知道混到这院里当先生的,家里头都不怎么富裕,所以直接送钱,每人三百钱,装在一个木匣里,两份就是六百钱,等他走后,这赵先生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这六百钱,都快赶上自己两个月的工资了,看着穆云翼的背影,心想他在县里名气那样的大,又跟几位名流富绅做忘年之交,也算是颇有钱势,若能与他交好,定会有不少好处,低头看了看站在那里,偷看瞧他的小豆丁,便下定决心,定要把这俩孩子教好,以后跟穆小先生说话,方有底气,于是转身便拿起了戒尺,开始问话。
紧跟着,穆云翼和高以纯又到了第二层院子,把小五、墨香,还有计家兄弟送过来。
这一层院里的学生,小的十来岁,大的近四十,全都是过了蒙童,开始向秀才冲刺的学生,有的已经中了童生,只是不能进学。
刚一进院,就见邱小宝从西厢房里跑出来:“小五!元宝哥哥,以纯哥哥,你们来啦!”
看到他,四个孩子也挺高兴,邱小宝也带出来几个同学,相互介绍认识。
这回不等赵管事推荐,邱小宝就拉着他们往自己的教室里走去:“你们来我们班吧,以后咱们在一起学,咱们班的关夫子教的可好了,我叔叔帮我选的呢。”
听他这么一说,穆云翼有些后悔,没有在事先把这里的规矩打听好,原来竟是可以自己选老师,早知道这样,就该向范举人打听打听,哪个先生好,提前找着,去酒楼里吃一顿,打点好了,今天来直接入学也就完了,自己惯性思维,高以纯虽然心细,也不知道这里的事,因此都给忽略了,好在遇到邱小宝,要不然被这赵管事给领到一个二把刀的老师那里,可就糟糕了。
关夫子长得身材高大,满脸通红,仿佛关二爷在世一样,说起话来宗气十足,离得近了,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跟穆云翼说话,却是颇多尊敬,无他,只因为他是范举人的学生罢了,范举人五十四岁才中举,之前一直穷困潦倒,颇有几门子穷亲戚,这关夫子就是他一门八竿子打不着的外甥,他能到这里教书,还是范举人走的人情,平时去范举人那里请教学问,常听他说起穆云翼的好话,因此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秀才,对方是白身,而且年纪幼小而有丝毫小瞧。
穆云翼跟他说喝了一杯茶,闲聊了几句话,倒也是相谈甚欢,觉得这关夫子不错,让四个小孩拜孔子、颜回,拜先生,过了表礼,四个木匣,每个里头装了五百文钱,一共二两银子,对于关夫子来说已经颇是一笔横财了,不怕他不尽心,否则的话,穆云翼可以跟学里提出来换老师,去别的班,他以后就挣不到钱了。
关夫子亲自给找了一个距离自己不远的座位,高以清和邱榔、墨香坐在一起,跟邱小宝那一桌紧挨着,他们皆是背靠着门墙,侧对着先生的,而计家兄弟则坐在正对着先生的第三排,跟另外一个衣裳带着补丁的少年同桌。
四人背的书包就够亮眼了,再拿出绣着格言的笔袋,刻着名字的毛笔,还有那用布做书皮,里头配着简笔小画,穆云翼亲手誊抄的课本,无不让班里得孩子们看得新奇,四人感受着大家羡慕的目光,得意地挺起小胸脯,想起昨天晚上穆云翼嘱咐的话,一个个暗暗发誓,定要好好学习,早日考出个秀才,方不辜负了元宝哥哥(先生)的一番心血。
☆、第109章 中秋佳节
陈鹤轩把青萝托付给穆云翼之后第二天就走了,穆云翼请了大夫来替青萝诊病,开方抓药,让茶楼这边负责烧水的伙计给熬了端过去给他喝。
青萝倒是没有太大的病,就是这些天给折腾得惨了,再加上被陈鹤轩买来之后,对前途十分渺茫,不知道将来何处存身立足,他本就是个心思重的,等陈鹤轩一走,越发日夜忧虑,病情一度越发严重,导致脾胃不调,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几乎又奄奄一息了。
穆云翼听大夫说了缘故,也看出他有心事,就来开导他:“你是因为什么活着呢?有的人为父母而活,有的人为妻儿而活,有的人什么都没有,为自己而活。我当初被拐子拐来,失了记忆,孑然一身,又沦落到虎狼人家里,但我从来都没有气馁过,因为我是为了我自己活着,我要活得更好,让那些欺负我的,看不起我的,全都知道自己是瞎了眼,失了心。”
青萝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自己,又有什么好活的,这些年,就是行尸走肉罢,死了活了,全都是一样。”
穆云翼道:“你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虽然说不好,但也算是锦衣玉食,你尝过挨饿的滋味没有?听说北方常受鞑子滋扰,那些遭了灾的,也有不少像你我这样的小孩子,非但要吃草根,嚼树皮,还要担惊受怕,被鞑子杀了自不必说,有时候还可能被饿得很了的大人们宰了吃,你也是读过书的,易子而食这四个字的意思难道你没听说过?”他来到床前,把青萝的脑袋扳住,让他睁开眼睛,跟他四目相视,“你有没有想过,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以后过正常良民的生活?”
青萝苦笑一声:“我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只能下辈子再做良民吧。”
“那可不一定!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你不去争取就放弃了,如何能成呢?安小北你知道么?他原来也是你们那里的,跟你同居一个行次,现在不就有了自己的户籍,成了正常的民户,你为什么就不可能呢?人家小北温柔和顺,又心地善良,处顺境不得意忘形,处逆境不绝望气馁,才能有今天,你以后见到就知道了。”
青萝过去常常站在长春院北楼上看茶馆里的后院,陈鹤轩在的时候,又相互见过面,对安小北颇有些印象,听穆云翼说完,不禁问道:“我也能像他那样么?”
“当然能的!”穆云翼道,“陈鹤轩虽然是只滥情的禽兽,但也还有些好处,这事是有极大可能的。你觉得别人都不拿你当人,就活的没意思,实际上是因为你过去都是别人的附庸,凡是不能独立自主,衣食住行,全要别人供养你,别人拿你上心,你觉得欢喜,别人不把你当回事,你就心丧若死,喜怒哀乐全在别人身上,这才叫奴才心思呢!以后你凡事都听我的,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挣一分花一分,多挣多花,少挣少花,不挣不花!衣食住行都不再靠人,自然也就不用再搭理别人是个什么态度了。”
青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微微一叹:“既如此,我就试试。可是说来惭愧,我从小学的,都是取悦男人的手段,除了这些,我着实不知道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