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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小妾,我要把她卖了换银子呢,如今二位官老爷既然不肯容我置钱,便把她交给你们,全顶了罚银了,二位若是喜欢的,领回家去,当个洒扫佣仆,还是勘用的,若是不爱,就把她卖了,二三十两银子绝对不在话下!”
捕快兀自不肯,继续推搡,他跪在地上向两人磕头,把额头都磕出血来,捕快们才答应,就着旁边的铺子里借来纸笔,要了卖身契,又写了一份契约,说是张华以妾室张高氏抵偿罚银,双方画押,然后就让他赶紧滚蛋。
张华好容易脱了官司,慌慌张张,往城西跑,连滚带爬,赶回张沟去不提。
他前脚刚走,高以纯就从人群里出来了:“二位官差大哥,这女子是我堂姐,沦落至此,我实在不忍,你们收她,总是要卖掉抵偿赎银,不如我付了这赎银,你们将她转卖于我如何?”
那捕快说:“如此是最好,也省了我们一番手脚,那张华该交三两赎罪银子。”
高以纯拿出三两银子,交给捕快,那捕快把高以恬的卖身契交给高以纯,于是皆大欢喜。
穆云翼看这边事情解决了,也暗自佩服高以纯的法子,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样的招数,只用三两银子就把高以恬买回来,虽然说他这些天已经把张家、高家、姜家之间的破烂事始末缘由全都打听清楚了,但是能够这样快就想出解决办法,这份急智也真了不得。
穆云翼过去跟两个捕快搭讪:“罗大哥,邱大哥,辛苦你们跑了一趟,才没有让小人得逞,二位高义,我们铭记于心,走走走,我那里今天新研制出来一种银耳枸杞西瓜盅,用凉水镇了,味道最好,这日头正毒呢,到我那里喝点解暑。”然后就带着两人走了。
高以纯则去扶起高以恬,高以恬这些日子是备受折磨,凄惨无比,这时候乍一看到亲人,立刻是泣不成声,只说了声:“三郎!”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高以纯赶紧把帮着她手的绳索解开,这个大姐名字里有一个“恬”字,性格也一直是不声不响的,凡事全凭人家做主,自己没什么主见,过去对高以纯兄弟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恶处,事实上他在整个高家里头都是透明人。
高以纯是个心思细腻,有些多愁善感的,这会看大姐被人作践成这样,眼里头也有了泪花:“大姐,都过去了,没事了,走,我带你去我那里,好好梳洗一下。”
穆云翼带着罗、邱两位捕头回茶楼,众人纷纷赞叹小先生仁义,小先生的哥哥孝义。
穆云翼跟高家的仇怨那是他从去年一进城就开始渲染的,用穆云翼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尤其是高以直放猎狗,要把他咬死,以及高以纯腿断了不给治病这两件事,在众人当中掀起轩然大波。如今在大家心中,高家最坏的,自然就是高学解这个伪君子了,第二坏的就是高以直,第三坏的是高学信,高家八大恶人,大房就占了四个,如今这两人却能不计前嫌,合伙救下高学信的女儿,这简直就是宽宏大量到了极点。
尤其最妙的是他们没有直接拿出七十两银子给张华,而且使了计策,只花了三两银子就把事情给办了,这就颇为符合讲评书时候,大家对他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智珠在握的“小先生”形象。
事实上找两个捕快过来,是高以纯想的法子,跟穆云翼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没有被张华敲诈,然而两边凑在一起,最终成了事,大家更愿意相信,这是穆云翼一早就全都算计到安排好的。
穆云翼最后还说:“这事情如此解决最好,张华是个不孝子,他爹死了也不得安生,我们的银子落到他手里,也还要被他败光,如今了结了他爹的事情,也使得死者瞑目,大家安生。”又引得众人齐声赞叹,就在这种极为热烈的氛围当中,穆云翼一拍醒木,开始讲起了燃灯道人率领阐教十二金仙议破十绝阵。
晚上回家,高以恬已经梳洗干净,穿了高以纯的衣衫,她原来那身因为被张华从家里绑了手嘟着嘴,推搡到县城,连同鞋子都已经磨得破烂不堪,她身材高挑,高学红的衣裳她又穿不上,只能先穿高以纯的,看见穆云翼回来,知道他才是一家之主,不由得靠在墙角,想办法把自己藏在墙角的阴影里,低着头,不敢看他。
穆云翼到了家里,先洗了头脸,然后到东屋里间炕上坐了,接过商益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由着马乐给他脱靴除袜,洗脚按摩,很自然地把手伸向高以纯,高以纯心有灵犀,笑着过来,主动双手把高以恬的卖身契交到穆云翼的手里,然后点头哈腰地在旁边说:“元宝,她毕竟是我大姐,要是就这么把她赶出去,她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求求你,看在我的面上,就让她在这住着吧,她的口粮用度,都从我的份例里头扣出去,好不好?”他又十分狗腿地跳上炕,在穆云翼后头给他捏肩捶背,“好元宝,你就答应了吧。”
大家都对高以纯今天的态度感到意外,他过去可从来没有这样卑躬屈膝地跟穆云翼说话,不过想到他要白带一口人回家吃饭,而且还是大仇人高学信的女儿,也就释然了,若是高以恬还是黄花闺女,倒也好说,可以当个丫鬟服侍穆云翼,等他将来长大了,便收入房中,做个妾室,也是出路,虽说堂兄妹不能结婚,但毕竟穆云翼不是高家的人,以后有了能力,肯定要分出去,自立户籍恢复本姓的,那也就顺理成章了。关键是她已经许给张华,不复完璧,穆云翼能看得上这个大了自己七岁的破烂货么?大家都以为,穆云翼把她撵出去才是正理,收留下来,反而不太正常了。
穆云翼这两个徒弟都很称心的,真把他当成亲爹孝顺,穆云翼的衣裤鞋袜,原来都是高以纯洗,自从收了商益之后,就都被他给包揽了,每天早上洗头,晚上洗脚,服侍得是无微不至,马乐入门之后,有样学样,跟大师兄分摊着做,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也是常事,学徒在师父家那是要当一个长工干的,在这里穆云翼不支使他们干活,只用心做点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这个师父还是少有的宽厚可亲呢,因此对穆云翼越发上心,无论什么事情,只要穆云翼一抬手,他们就都抢着干完,就差端着碗直接喂饭了。
因此今天端茶倒水,泡脚按摩这种事,都是日日都有的,唯有高以纯捏肩捶腿不常有,穆云翼享受这样“非人”的待遇,舒服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浑身骨头发软,向后一靠,高以纯就用身体支住,按摩不停:“好元宝,你就答应了吧,要不然,我下地给你磕一个?”
穆云翼白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抖着卖身契说:“你就是高以恬?我过去在上清河住着,早出晚归的,倒也没怎么见到过你,高学信那老混蛋是你爹么?”
高以恬眼睛里噙着泪花,微微点头:“我是高以恬,高学信是我爹。”
穆云翼哼了一声,又说:“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奴婢,首先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要知道,我是最讨厌高家那一窝老王八的!你进了这个门,就不再姓高,而是姓穆了,趁早把跟那边的心思都断绝了,一心一意服侍我,不许再惦记着那边,我是最喜欢忠心的下人,胆敢跟我三心二意,我必让他不得好死!”说完把割鹿刀往桌子上一拍。
高以恬吓得身子一哆嗦,软软地跪了下来,哭道:“我自从被我爹卖给张华,就已经跟高家没了联系了,你既然买了我,我以后自然好好为你做事。”
穆云翼点头:“那就好,要是让我知道你以后再跟他们见面,我就抽你鞭子,要是知道你把家里的东西拿去给他们,吃里扒外的,我就活活打死你,也是天经地义!”
高以恬像只淋了大雨的小鸡,连打哆嗦,急说不敢,还赶紧给穆云翼磕头,她面相柔弱,这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梨花带雨,显得无比可怜。
穆云翼道:“罢了,你起来吧,记住我说的话就好,嗯,你既然入了我们家,就不要叫原来的名姓了,就叫……”话没说完,肩膀上的穴位就被高以纯用力捏了一下,疼得半边身子都酸软了,赶紧改口,“叫什么我还没想好,等以后想好了再说。老姑,饭都做好了吧?开饭!”
☆、第104章 难忘的事
晚上躺进被窝里,穆云翼把脸凑过来问高以纯:“我把你姐给说哭,你有没有不高兴?”
“没有啊,我知道元宝心肠好,那么做也是为了她好,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骗人,你刚才都捏疼我了,现在肩膀还酸酸的,肯定是你不乐意了。”穆云翼缩回自己的被窝,“我看小五也可能嗔心,自从小刀螂来了之后,他就跟着搬到外屋去了,都跟我生分了。”
“你这是干嘛。”高以纯把手伸到穆云翼的被窝里,握着他的手说,“我那不是故意的,哪里还酸呢?我给你揉揉。”他果真来替穆云翼揉捏肩膀,“穆少爷,可还受用么?”
穆云翼“哈”地一声笑出来:“好了不闹了,说起来今天亏得你想到找邱捕快他们,要不然我还犹豫着管还是不管呢。”
高以纯沉默了一会道:“她跟你没关系,我大伯他们家跟你又是那样的,你管是人情,不管是本分,谁也不能说什么的,只是她毕竟是我姐,看张华那个意思,竟是要把她往胭脂大街拉,总不能让她沦落到窑子里头去。”
第二天早上,高以恬早早地来到穆云翼的门口,大家不知所以,高以清在被窝里揉着眼睛问:“大姐,你在这站着干啥呢?”
高以恬窘迫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等穆云翼起来把门打开,她就笨拙地福了一下,咬着嘴唇,用蚊子大的声说:“少爷。”然后看穆云翼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才松了口气,慌忙走到里屋,看见高以纯正在叠被子,她便说,“我来叠吧。”
穆云翼愣在门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奴仆丫鬟了,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回头看了看高以纯,高以纯麻利地叠好被子:“这个我叠就是了,你去伺候少爷穿衣吧。”
高以恬赶忙把架上的衣裳拿过来,就要给穆云翼穿,穆云翼赶紧摆手:“得得得,我们家不用人伺候穿衣喂饭的,你以后就跟着老姑做饭吧,大家的衣裳鞋袜,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这就可以了,也不用喊我少爷,听着怪别扭的,就跟他们一样,叫我元宝就行。”
高以恬心里头一松,长长出了口气,没办法,实在是穆云翼“小煞星”的名号太过深入人心,当初她可是亲眼看见穆云翼动刀子砍人的,尤其去年冬天,他杀了夏家的狗,提着刀子,浑身是血地进院,站在大月亮地上,跟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一样,高以恬本想自己这次落在他手里,肯定是要遭受百般虐待奴役的,好在这里有三郎,总还认自己这个大姐,只要自己小心伺候着,在要挨打的时候求三郎帮忙求求情,好勉强度日,没想到穆云翼竟然只让她洗衣做饭。
吃过早饭,穆云翼就让人把桌子搬到院里,摆上笔墨纸砚,自己在八仙桌上坐了,铺开纸张,开始出题,今天正是七月三十,正是月末大考的日子,也是结业考试,所谓的结业是穆云翼的说法,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全部学完了,能背能写,能解其意,学习的第一阶段,也就是启蒙阶段结束,得做一次期末考试,检验一下过去大半年的学习成果。
穆云翼按照后世的出题方法,有选择题,有判断题,最多的是完形填空,因为科举考试就有完形填空,这些一共一百分,后面还有四道释义题,每道二十分,再往后还有一篇作文题,要求写最难忘的事,要求最少写三百个字,加起来一共一百五十分。
他在这里下笔如飞,誊抄八份,孩子们则都在长条椅子上坐好,两两一桌,拿着书本,紧张地复习着,生怕一会考不好,挨打手板,弄不好还得打屁|股,那可太丢人了,而且这次能不能考好,直接关系到下半年能不能进入义学读书,若是再得了劣,还有可能被撵回村里去,因此几个小家伙都紧张得不行。
穆云翼先誊抄出两份,交给商益和马乐,让他俩先答卷,等答完了,还得去茶馆说书。
他们这边下笔答卷,穆云翼在一旁点燃了,放在桌上,他这香燃完大约是两刻钟的功夫,两柱香燃完就要交卷。
看着计秋时紧张得都几乎要哆嗦起来了,便笑道:“在家里考试,就紧张成这样,要是将来真进了考场,还不得瘫软在地上,屎尿齐留?”
很快把八份卷子全部备好,当第一炷香烧了一半的时候分发下去,大家伙开始答卷,一时间整个院里静静地,只有微风拂杏叶的声音。
穆云翼一面监考,一面又出新题,月末考试要考两场,一场语文,一场数学,数学属于小学科,要求不那么严格,不过是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罢了,总得让他们识数,以后考不出功名,也得会算账,做别的才不会让人蒙骗了去。
两柱香烧完,商益和马乐交卷,穆云翼又点燃了一支,等烧到中间,就都要交卷。穆云翼把数学卷子交给他们,让给他们去答,自己批改试卷。
商益毕竟在没遇到穆云翼之前就读过书,会写字,甚至还念过诗经,到底底子比旁人厚实,这些日子学的也努力,穆云翼教给他的单口相声,还有长篇的七侠五义,他全都自己用纸笔记录下来,既练了书法,更助于记忆,不会写的字,便请教穆云翼,穆云翼也都耐心地教给他,因此不但字写得极好,对于三百千的掌握也极是不错。
前面的选择题、判断题、填空题,全部都没有错误,是一百分满分。释义题也写得很详细,很准确,只是有些嗦,穆云翼给扣了四分。
作文题写的比较有意思,八股文讲究起承转合,得从圣人语录里头找句子进行起承转合,商益没怎么读过四书五经,对于八股文的形式只听穆云翼讲过一课,这时硬往里套:何以难忘?刻骨铭心,毕生记忆者也!自娘亲西去,继母过门,不能相容,威逼吾父必将吾置于烟花柳巷之地,幸值行路过于穆先生说书之所,吾尝听先生说书,深感大义……吾能续命,得以苟活,皆赖先生之德,所谓刻骨铭心,不过如是,此生记忆,永世难忘,此所谓难忘之事也!
穆云翼看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大笔一挥,当场给了满分,于是商益得了一百四十六分,卷子上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优字!
把商益的卷子放在一边,又拿起马乐的,马乐底子没有商益好,不过他深知这机会来之不易,也是发愤图强,商益又肯耐心教他,所以进步也是极快,他也把自己学到的小笑话,小短段,都记录下来,所以识字量虽然比不上商益,也同样是不小。
前面的部分也是一百分满分,释义题有三个错字,还有的字不会写,用别的字代替,意思全变了,也要扣分。作文题写的是自己能够读书的那一天:何谓难忘?时时在心,不敢少离者也!余自幼家贫,无力进学。忽一日,好友高家……
他写得倒也还可以,就是有点跑题,把高以纯腿怎么摔的,穆云翼怎么来的都写下来了,因此穆云翼把三十分砍掉十分,再减掉七个错字,就剩下十三分,总分一百二十五分,也是优。
很快,半柱香烧完,穆云翼把所有的卷子都收上来,又发了数学卷子,重新点了信香。
继续批卷,他先把前面的常规题批改完,再批后面的释义题和作文题。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大家学的都还不错,高以纯、高以清、计春时,还有墨香四个全都是一百满分,只有计秋时粗心,选择题把囊萤映雪和程门立雪给弄颠倒了,又有两个错字,只得了九十七分。而邱榔因为学的晚,只得了三十五分,字也都写得歪歪扭扭,简直像虫子爬。
后面的题,作文再也没有满分的了,唯有高以纯的作文写得比较深刻:夕阳西下,昏黄一片,山风吹破秸叶,颇多寂寥……忽然闻得孩童哭声,呜咽嘤嘤,伤心至极,让人闻之心痛……
他写的正是当初捡穆云翼回来的事,文彩没有商益好,识字量也不如商益多,不过感情比较真挚,还知道描写景物去渲染,尤其那句“山风吹破秸叶”,着实有点大家风范,本来可以给满分的,不过有两处涂抹,好像是写完了又觉得不妥,就给勾掉了,就扣掉了四分。
于是最终排名出来,商益最高,一百四十六分,高以纯第二,一百四十二分。然后依次是计春时一百三十七分,墨香一百二十八分,马乐一百二十五分,高以清一百二十三分。计秋时一百一十四分。邱榔三十五分。拍在后头的几个,作文写得简直一塌糊涂,句子也不通顺,穆云翼只给了点感情分。
等把数学卷子收上来,就把语文卷子发下去,计秋时看完自己的,觉得只错了三个,还有些沾沾自喜,等看到其他人除了不算数的小刀螂之外全是满分,顿时又涨红了脸,忍不住哭了出来,自觉地把错的抄写五遍,然后拿着卷子来给穆云翼打手心。
☆、第105章 托付青萝
考试完毕,穆云翼还挺欣慰,教的这些孩子,都成材了……好吧,距离成才还挺远,不过心里头还是挺有成就感的:“过几天到了八月份,我就打算送你们去县里的义学读书,我已经跟那边的管事打好招呼了,直接进大班读书,学习四书五经,每人每年,三两银子,笔墨纸砚,包括课本全都要自己准备。”
商益和马乐要在茶馆说书,高以纯要看店,入学的只有高以清、墨香、计家兄弟,至于邱榔,穆云翼也决定送他去,念小班,也就是蒙学,几两银子他还是拿得出的,他发现邱榔这孩子挺聪明的,他学的最晚,进步却大,尤其是数学,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穆云翼教授的阿拉伯数字,公式运算的方法,数学考试,分数仅次于商益和高以纯。
他觉得自己要是去跟邱大壮说,邱大壮未必会让儿子进学,他们家可不富裕,三五两银子也算是小半年的收入了,家里头还有两个儿子没结婚呢,如此一来,就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了,而若是穆云翼这边直接给拿了钱了,以邱大壮的性格肯定是要还的,况且即便不还,穆云翼也无所谓了,前世做穆家二少的时候,他就用自己挣来的钱资助过贫困学生,对他来说,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能够读书,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邱榔的钱他给出了,高以清的钱由高以纯出,墨香的钱由高学红出,到了计家兄弟这里又卡壳了,毕竟两个人六两银子,可是在不是小数目,再加上书本、笔墨、纸张……简直让他们家承受不了,计宝根和高春花两口子进城打工,起早贪黑地干了这几个月,也没攒下三两银子呢。
感受到母亲的为难,计秋时便说:“我不念了,让我哥念吧,他比我学的好。”
计春时则抢着说:“我是哥哥,我不念了,让小弟念,我回家跟我爷伺弄地去。”
兄弟俩说着说着,就都忍不住哭了起来,都只说让对方念,自己不念。
计宝根两口子也没了主意,要让自己儿子不念,让侄子念,他们自然是不甘心的,毕竟这么累死累活地挣钱,到头儿子却念不上书,心里头怎么也不能平衡,但要说罢大侄子挤兑出去,让自己儿子上,这话他们也说不出口。
好在不多时计老汉就进城送西瓜,知道了这件事,一拍大腿:“念!怎么不念!要是个糊涂坯子也就那么着了,现在既然都学的挺好。”说着看向穆云翼,“是不是挺好?”
穆云翼点头:“是挺不错的,春时前面都是满分呢,秋时也只错了三个字。”
“那就念!咱们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把孩子供出来,将来考个秀才,领皇上的禀米,也不用像咱们这样拼死拼活地土里刨食!”
穆云翼道:“他们俩是我的学生,要是有什么苦难,我也是不能不管的,这样吧,要是还能的话,那六两银子学钱你们自己拿,其他的书本笔墨纸张,全都由我来出。”
计老汉想要推辞,但也深知自己家里的情况:“云翼你这话说的,让老汉惭愧啊。”
穆云翼笑道:“这有什么,只要以后春时和秋时有了出息,中了状元,莫要忘了我就好。”
“他们敢忘本,我先打断他们的腿!”计老汉就让兄弟俩给穆云翼磕头,这事就这么定了。
卖完西瓜,穆云翼又带上礼物来醉仙楼看望病人:“昨天就要来的,只是家那边出了点事故,就耽延到今天了,怎么样?你们家青萝没事吧?”
陈鹤轩脸色铁青:“那个该死的胡君荣!萝儿本是普通的腹泻,他却乱开虎狼药,若不是昨天我连夜让人去府里请了最好的名医赶过来,此刻还不知得怎么的呢!”
穆云翼有些惊愕:“听说那胡郎中可是从京城回来,在宫里任职的太医,怎么竟然把这样的一点小病给弄得如此大发?”
“呸!”陈鹤轩恶狠狠地说,“他要是太医,宫里的皇上娘娘早不知被他治死几个了!说不定这次就是因为在京城混不下去,才卷铺盖滚回来的,差一点我的萝儿就没了!此事决不能罢休,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他的底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真是个庸医,弄死了也是行善积德!”
穆云翼劝慰几句就要告辞,陈鹤轩却说:“你既然来看望他,这份心意不能辜负了,总得让你见了当面再去方好。”
穆云翼道:“我来略表寸心,他病的严重,昨晚又闹了一夜,不见也罢了,等明日他养足了精神,我再来看他,到那时见面也是一样。”
陈鹤轩却坚持把他领进里屋,这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药味,陈鹤轩撩开帐子,里头露出一个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的少年,正是这大半年来常能看到的长春院头牌青萝,他经常站在长春院北窗外的栏杆上,往茶楼这边望,看安小北他们吃饭、劈柴、说笑,或许也在看左边蒋家的后花园以及右边邱掌柜的后院,不过穆云翼见了他许多次是真,也跟安小北打听过,知道他今年才十七岁,长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据说从小时候长春院的亲爹就用羊乳蜂蜜花露一类的东西给他擦身,浑身肌肤,嫩如凝脂,此刻病着,越发显得瓷人一般。
青萝正在熟睡,穆云翼刚要离开,陈鹤轩却把青萝叫醒,青萝很是疲惫地睁开眼睛,看是陈鹤轩,便要坐起身子,被陈鹤轩止住:“莫起,你还是先躺着,我的心肝宝贝,你啥时候才能好起来啊。”他抓过青萝的手,在嘴边亲了下,“这是对面茶楼的小掌柜云翼,他听说你病了,特地来看你的。”
青萝赶紧欠身起来,喘着粗气,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小先生来看我,青萝感激不尽。”
穆云翼叹了口气:“你赶紧躺下吧,昨天就该来的,被一点事给耽搁住了,你好好养病,保重身体,看你这眼皮睁得都勉强,快好好歇着吧,咱们如今住对门,来回过往也方便,明日我再来看你。”说完便又站起来要走。
陈鹤轩给青萝掖了掖被子,然后追出来:“云翼留步,我有话说!”
穆云翼停住脚步:“东家还有何事?”
陈鹤轩把他拉到走廊尽头处,压低了声音说:“我明日便要回家,赶着进京去了,青萝……我也没法带他走,只能留在这里,还请你替我多加照顾。”
穆云翼有些意外:“你不喜欢他吗?若真喜欢他,就把他带在身边啊,即便不带在身边,也带到辽东去,不能进家门,也置办一套房宅给他,使他有个着落依靠。”
陈鹤轩道:“我就要大婚了,我堂兄给我在京城寻了一门亲事,这就要去相看,在这时候带他回去,太不像话,我母亲也必是不允的。”
穆云翼有些不悦:“所以你就把他这样扔在这里?你要不喜欢他,当初就别把他买来啊。”
“谁说我不喜欢他?我爱他爱得不行。”
“既然爱他,就不要娶亲,把他带回家去,两人厮守终生,白头偕老!”
陈鹤轩立刻用一种像看怪物一样地目光看他:“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穆云翼很严肃地说,“你若是真爱他们,就该给他们足够的尊重,拿出真心去爱护他们,你说你是多情的,实际上我看来倒是个滥情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的意思你不明白?若不想跟他们白头偕老,只是平时做个情人,也该好好用心去待人家,曲池也好,现在青萝也好,他们在你心里是什么呢?是你陈家的奴仆,是手里的玩物,就跟你手里这扇子一样,喜欢时,给他们配个好的扇套,加上一条穗子,不好了就束之高阁,不管不顾的。他觉察到自己说得有点过了,便住了口,“反正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自己怎么想的,还是你自己琢磨吧。”
陈鹤轩从没有想过要跟一个男人厮守终生,白头偕老,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事,遍观各朝历史,两个男人过一辈子的,也属于凤毛麟角了,所以穆云翼今天说这番话,自以为说得挺重,实则陈鹤轩只当是小孩子的天真之语,穆云翼要走,他又伸手拽住:“云翼莫走,我跟你说,我是真的不能带他回辽东,所以还是求你帮我照顾他。”
穆云翼虽然对陈鹤轩的做法很不齿,但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常态,相比较看来,自己这种想法才属于是不正常的,况且对方又是自己的东家,便站住了,略有些没好气地说:“你想让我怎么照顾他啊?是把他接到我家去像祖宗一样地供起来?还是像小北他们弄到店里头当伙计?先让他去看看,我那店里的大通铺,还有家里头的被褥他能住得不?况且他又病成那样……你干脆自己派个小厮丫鬟在这里照应着得了,就在醉仙楼里住着,一日三餐,一个丫鬟,这点钱你总是舍得的吧?你把他托付给翁掌柜不比跟我强百倍?”
☆、第106章 亲爹
听了穆云翼的建议,陈鹤轩笑道:“哪里就至于当做祖宗供起来了,你只拿他当小北他们一样就行,在你店里做个伙计,或者账房先生,他也是能够读书识字的,肯定能给你办好,翁掌柜不如你心细,再说酒楼里的烟火油污太重,凭白地玷污了他那样的谪仙般的气质,还是放在你那里,添上一缕茶香,才是最好的。”
穆云翼大摇其头:“俺那里店小力薄,供养不起这样的‘谪仙’,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鹤轩好说歹说,他只说养活不起,几次之后,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他到你那里当伙计,你只管支使他干活,做的不好,你来找我,我替你调|教他,有了事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你不用给他发月前,每年你那店契银钱上,再减五十两如何?”
穆云翼听他这么说,方才答应下来,又拿了纸笔,写了一份契约,讲明青萝到他店里做伙计,伤亡病痛全都不负责任,陈鹤轩每年还要给他五十两银子,因为青萝现在属于陈鹤轩的家奴,所以陈鹤轩完全可以代他签署这样的合同。
陈鹤轩拿着契约跟穆云翼苦笑:“这种契约,天底下也就我能跟你签下来,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穆云翼道:“你果真是天下第一薄情的,嘴上说的心肝宝贝,什么谪仙之类,就好像真的特别把人家放在心上一样,结果实际做起来,却又如同扔掉一双破鞋。”
陈鹤轩叫屈:“我要真的不把他放在心上,早就转手把他卖给别人了,还用得着这样又搭人情又搭银子地求你么?”
穆云翼白了他一眼,晃着契约说:“有了这东西,我可以随便奴役他干活,你签了这个东西不是把他送入火坑么?回头前脚走,我后脚就能折磨死他,你还说是为他着想?”
陈鹤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