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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沈江霖虽然气质不俗, 但是奈何从贵州入云南的这段路,可谓是一路风餐露宿而来,只在刚刚进入云南境内的时候还投宿了一宿, 到后面基本上都是崎岖山路,艰难异常, 再无路过城镇。
    沈江霖从京城调任到此地,路上是有时间限制的,并非他可以一路游山玩水而来, 他必须要在腊月底之前抵达, 所以为了赶时间,难免形容仪表就折损了许多。
    再加上沈江霖年纪极轻, 又是一口官话,马大桥只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哪里来的商户之子, 上衙门来报案的。
    毕竟这个地界乱的很, 时常有人被偷被抢,但让马大桥来说,被偷被抢还是运道好的,运道差点的, 回不去也是正常。
    河阳县的地理位置不算差, 北接昆明府、西连普洱府, 地势西高东低, 是山地、高原、峡谷以及盆地的交互处, 河阳县位于滇中腹地,虽然海拔比较高, 但是四季如春,哪怕是如今京城寒冬腊月的时节,在此地, 依旧一身春日棉袍即可度日。
    谢静姝等人越是算着日子进入云南,越是对此地的气候啧啧称奇。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京城或许已经是满天飞雪、北风呼啸,人在外头走一圈,都得冻的手脚冰冷,而在这里,根本用不上什么炭盆,也能感受到春日的气息。
    更遑论此地人口分布复杂,汉人和少数民族都在此居住,穿着打扮有极大的不同,但是却又能在此地共存,不管是服饰也好还是建筑也罢,都让沈江霖一行人看的眼花缭乱。
    而现在要入主县衙了,却被一个县衙看门人给挡在了门外,倒是有些好笑了。
    郭宝成当先一步站了出来,呵斥道:“新任县太爷已到,还不速速让开,通知里面的人出来迎接!”
    马大桥闻言一惊,立马跳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沈江霖,见沈江霖面无笑意、不怒自威,这种感觉,比前任知县大人的威势更甚,马大桥顿时就慌了手脚,连行礼都顾不上,连忙到里头去叫人了。
    郭宝成看着中门大开的县衙大门,都有些看傻了,忍不住喃喃道:“这河阳县的县衙规矩,竟是如此随意的吗?”
    郭宝成是跟着沈江霖出入内外的第一护卫,平日里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官府衙门,可是这处河阳县的县衙,大门口匾额上的“县衙”二字,已经褪色破旧,门口原本按照规矩是要站四位衙役拱卫安全,结果就一个看门的小老头子,坐在小板凳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等他通报了沈江霖的身份,居然就直接丢下了他们跑进了???
    此间气候昼夜温差极大,早上的时候还有些微寒意,到了现在正午时分,日头当头照着,众人的棉袍又显得有些过厚了,很快大家背后都汗湿了一片,再加上这几日又没处洗漱,难免不有些酸臭之味散出来。
    等了一会儿,却根本无人出来,沈江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直接一扬手,一行人就踏入了县衙大门。
    县衙的规制都是一样的,沈江霖当初入两淮盐场巡视的时候,去过两淮许多县衙,此地的县衙虽然在云南之地,但是制式相同,都是过影壁、绕仪门,再走过临水小桥,便是公堂。
    公堂两侧还根据朝堂六部一样设有吏户礼兵刑公六房,来辅佐县令治理县务。
    公堂之后便是县令及其家人居住之所,称为“后衙”,沈江霖不预备在河阳县另外赁院子住,故而当先第一步就是入后衙去看看地方。
    结果还没踏入后衙,就听到里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粗俗不堪入耳,让沈江霖和谢静姝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
    “滚你娘的蛋,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知县?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马大桥就能知道了?我看你是昨晚马尿喝多了,看谁都像知县了!”
    “快滚,快滚,别扰了老子的清梦!”
    郭宝成和其他护卫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竟是疑问:这个时辰,扰了清梦?
    确定不先起来吃顿午饭么?
    随着里头的一声怒喝,马大桥吓得连连倒退,结果一退出门,就撞上了沈江霖他们。
    马大桥瞬间急的满头是汗,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威势赫赫的沈江霖等人,吓得舌头打结,只能硬撑着问道:“你们,你们怎么进来了?”
    沈江霖冷笑了一声:“那你通报好了么?”
    马大桥瞬间不做声了,他悄悄环顾了一下四周,脑子里飞速地盘算了起来。
    若是眼前的年轻人说的是假话,冒充朝廷命官,那是死罪!这个年轻人仪表堂堂、谈吐不俗,又有十几名护卫拱卫,看着也不是那种要冒着杀头风险来糊弄人的。
    而若他说的是真话,那屋内的许师爷,想来是要完了!
    不不不,不仅仅是许师爷,还有那些不知道跑哪里去喝酒赌钱的衙役捕快们,可能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好果子吃!
    郭宝成不再理睬马大桥,直接用力拍门,郭宝成本就是力气大,如今又手掌上使上了劲道,顿时拍的木门震天响不说,恐怕再用力下去,这扇木门都要被拍断了。
    许敏芝气怒极了,昨晚搂着楼里的花娘子闹到三更天才回来睡下,刚刚正是好眠的时候,却没想到被马大桥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几次三番打搅,他猛地拉开房门,对着外面就破口大骂:“滚你娘的——”
    许敏芝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郭宝成伟岸的身体挡住了许敏芝的身躯,腰间胯刀已经搭在了许敏芝的脖颈之间,沈江霖同样挡在了谢静姝的面前,不让眼前之人的荒诞形象玷污了谢静姝的眼睛,寒着俊容冷声道:“将衣服穿好再出来。”
    许敏芝别看名字取得文雅,人也长得白净文瘦,但是个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平时最是吊儿郎当,四处钻营吹牛。
    当他感觉到脖颈间的凉意时,所有的困意和恼怒都不翼而飞了。
    他尬笑着往后退去,迅速将中衣合拢,又套上了一件儒服,用网巾束好头发,这才调整了一下表情,开门走了出来。
    等他走出来后,沈江霖和谢静姝已经在圈椅上坐了下来,许敏芝看着这些人来此丝毫不客气,像是来自己家里一样,顿时心里就是一突:难道打头的年轻人真的是新来的县太爷?
    可这未免也太年轻了一些。
    很快,许敏芝就知道自己灵光一闪的想法,居然就是事实,等验过沈江霖的调任文书后,许敏芝顿时就换了一幅表情,谄媚之极。
    万万没想到,竟是真的来了一位这么年轻的县太爷,而且还是从京中起居郎贬谪过来的!
    那可是起居郎啊,是可以伴驾的人物啊!
    对于许敏芝这个云南偏远地界的小小师爷来说,这已经是想象不到的权势了,许敏芝甚至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和真正侍奉过皇帝的人打交道。
    不过想归这么想,许敏芝面上谄媚,心里却也思索道:只是这年轻的起居郎被发配到了这里,恐怕也是个讨不了好的人,过来容易回去难,先暂时捧着这位新来的知县,看看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等吃干抹净了,再一脚踢开便是。
    许敏芝是个人精,否则也不会成为上任县令的师爷,上任县令都死了,他还能霸占着后衙住在此地。
    “县衙里如今还有哪些人?县丞范从直和主簿陈允横何在?”
    哪怕上任知县已经死了,但是县衙也不该是一个师出无名的师爷为主导,八品县丞,九品主簿,都是吃的皇粮,正式受封的官职,此时又该是当值的时间,怎么整个县衙就空空落落的几个人在此?
    若非门口还写着“县衙”二字,沈江霖都以为自己是来错了地方。
    许敏芝眼珠一转,笑着道:“范大人和陈大人有公务在身,今日出去了,小的这就派人将他们请回来。”
    说是公务,其实就这散漫的态度,哪里有什么公务?只不过是拿着朝廷的俸禄,经常不来办事而已,他们懒怠住在县衙里,在河阳县都有自家的宅子,又和本地的土司们颇有关系,许敏芝一点都不敢得罪了他们,故而马上帮着他们打圆场。
    沈江霖虽不知内里,可也知道对方是在糊弄他,只是沈江霖并没有拆穿,而是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开始指挥人收拾院子,归置行礼,烧水洗漱,用了饭菜。
    等这一通都弄完了,时间已经快临近傍晚了,沈江霖才听到许敏芝前来禀告说:“大人,范县丞和陈主簿带着县衙一干人等求见。”
    沈江霖吩咐许敏芝道:“让他们在大堂稍后片刻。”
    许敏芝只以为沈江霖要正衣冠,不疑有他,又觉得沈江霖愿意让他传话,想来是还想用他的意思,顿时心里得意极了——到底是新来的年轻知县,哪怕官位高又如何?还不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要仰赖他?
    谢静姝此刻也沐浴更衣完了,正坐在梳妆台前通头发。
    她的头发多而密,如一匹上好的黑绸,十分漂亮。
    沈江霖绕到谢静姝身后,拿过她的梳子,开始仔细地给谢静姝梳头。
    一下、一下又一下,耐心且细致,根本不在意时间的流逝。
    谢静姝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看着镜子中的沈江霖,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夫君,刚刚那个师爷不是说那些大人们在等你吗?缘何不去见?”
    沈江霖轻轻冷嗤了一声,眉目虽然依旧温润,但是目光转动间却自有一股凌厉之色:“朝廷的调任之令上个月就已经抵达河阳县,他们不是不知,是故作不知而已,那个许师爷只是这些人留下来试探我的小鬼,想看看我仓皇而来,是不是很好拿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