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对于沈江霖而言,另外两件喜事前世今生都已经体会过了, 唯有这个洞房花烛夜,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沈江霖在这个异世不知不觉已经八年时间, 在这八年里,他交到了好友,有了真心相对的家人, 有视他为亲子的师父师母, 如今,他又在这个世界成了亲, 有了妻子,或许还会有孩子, 这一切对沈江霖而言, 何尝不也是一种未知?
翰林院的一众同僚今日都来道贺,连他的上官秦之况都非常给面子地过来了,这些都是应有之意,说明沈江霖在翰林院做事为人不错, 就是一向和沈江霖有些不对付的陶临九, 收到喜帖后, 不仅仅送了贺礼, 人也过来喝喜酒了。
然而, 让沈锐吃惊的是,不仅仅是翰林院的一帮人, 已经升任新的兵部侍郎的冯会龙、锦衣卫千户韩兴、吏部侍郎梁尧臣,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关系一个比一个硬, 最后,连宁王也亲自到了,宁王一个闲散王爷到了不算什么,竟然还帮太子殿下送来了贺仪,沈锐整个人都有些麻了,和宁王一起坐在上首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在腾云驾雾一样,端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了,最后还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强镇定下来。
他这个小儿子,到底在外头结交了多少人脉,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沈锐一直以为沈江云是翅膀硬了,所以才敢和他叫板,但要不是有他亲娘帮忙,就凭他这样的青瓜蛋子,哪里就能真的将他赶下去了?况且将他赶下去了,荣安侯府少了一个四品大员,就有好处了?沈锐心中冷嘲自己的儿子,还想着总有一日儿子有搞不定的事情了,还是会求到他头上来。
结果如今一看小儿子结交的这些人脉,沈锐哪里还有不知道的?怪不得要如此维护这个弟弟,原来大儿子的底气就是沈江霖给的!
可是心底再如何翻江倒海,此刻也只能喜气洋洋地接受所有人的恭贺。
荣安侯府席开二十桌,大花厅内灯火辉煌,来往婢女端盘捧盏,络绎不绝,每一桌底下都放着炭盆,花厅角落里更是每隔十步就是一个炭盆,哪怕花厅大门敞开为了方便上菜,也没人感觉到一丝寒意。
沈江霖一圈酒敬过来,整个人已经有了些醉意,但是翰林院里的那帮人还不放过他,一个又一个跑过来给他敬酒,说是今天不能让新郎官清醒着走进新房,惹得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沈江霖叫苦不迭,最后只能装醉,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沈江云心疼弟弟,连忙帮着沈江霖挡酒:“诸位诸位,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就别耽误人家新婚夫妻了,赶快将人送进新房,我继续陪着大家吃好喝好。”
沈江云都如此说了,又看沈江霖整个人趴在桌上,起都起不来,众人才笑闹着放过了沈江霖。
之前沈江霖和谢静姝的成亲仪式已经办过了,挑过盖头也结过头发,此刻谢静姝一个人在一间不熟悉的房间内,她也不敢随意乱走动,只拿眼睛去瞧。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红彤彤的,拔步床上的帐幔是红色锦缎,床上的大红被子上绣着鸳鸯戏水,床上洒满了花生、红枣、桂圆和莲子,象征着早生贵子,这张拔步床也是她的嫁妆之一,早早被抬了进来布置,上面的大红绣被也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更显的亲切了一些,除了这张拔步床外,还挑了六个樟木箱笼过来,里头装的都是她平日里要用的衣物和妆奁,剩下的嫁妆要等到明天她敬完公婆茶后才来收拾,现都堆在廊庑下的过道里。
除开箱笼和拔步床,这间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都是她不熟悉的,四面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其中也有沈江霖的亲笔题字,八宝阁架上摆满了书籍,有几样小巧摆件,也看不出是古董还是现做的,总之是她不曾见过的,有一个五彩玻璃碗,在灯烛下闪着流光溢彩,仿若有霞光万道四散出来,又有一个红碧玺的剔透鼻烟壶,做成了小巧粉色桃子的形状,十分可爱喜人,当然,最吸引谢静姝的还是那些摆的整整齐齐的书册,但是谢静姝只敢在近边观望书册的名字,不敢随意拿出来翻看。
沈江霖的书册都很有特色,每一本竖立着排列,书脊上贴上字条写上名字,这样一来,无需一本本抽出来,便能知道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谢静姝暗暗赞叹这个妙招,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将她的书籍也这般整理摆放,以后自己再要找书,启不方便?
正当谢静姝围着这些书册看的认真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头有动静传来,她心漏跳了一拍,连忙像个小兔子似的逃回床塌边,整理了一下喜服的裙摆,端坐在床沿上,仿佛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动作似的。
沈江霖进了婚房后,等送他的人走了,关上房门后,沈江霖就站直了身体,哪里还有一点醉酒之态。
谢静姝被沈江霖这一变故弄的一愣,刚刚看沈江霖伏在桌上想走过来看一看他如何,结果现在他却自己神色清明地站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看了一眼,俱都一震。
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两人俱都穿着家常便服,定亲之时两人更没有直接说过两句话,刚刚拜堂成亲,同样也是盖着红盖头,用称杆挑起红盖头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起哄的人,谢静姝更是害羞地一直低着头,沈江霖没怎么看清她的面容,如今双方都是盛装,屋内红烛高照,两个人面对面看了个清清楚楚。
两人都觉得对方大有不同,沈江霖被谢静姝今日的打扮惊艳了一下,谢静姝则是一向知道沈江霖容貌鼎盛,今日再见,只觉得天下间再无男子可以将红色穿的如此好看了。
谢静姝脸上绯若红霞,不禁低下了头来,不敢再仰头去看,沈江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刚刚饮了许多酒,浑身都是酒气,我先去洗漱一番。”
谢静姝呆呆地“哦”了一声,她确实闻到了一股酒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沈江霖身上散发出来,却没有那么恼人。
沈江霖见谢静姝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弹,长眉扬了一扬,有些困惑道:“借过?”
谢静姝这才发现自己堵住了沈江霖的去路,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来,沈江霖低声道了一声谢,然后绕过谢静姝,往屏风后头去了。
沈江霖的婚房便是以前沈江霖住的卧室,现今另外扩建过,里面卧室的格局没有大变,但是用一道屏风隔出来专门用来洗漱的地方,沈江霖之前给周端出的主意,弄出来的保温瓶,如今已经早就风靡整个京城了,沈江霖洗漱房内也放了几个保温瓶,方便冬日随时取用热水,沈江霖简单的漱了口,洗了脸,然后才觉得整个人清爽了一些。
谢静姝听到里头的水声,想到自己和沈江霖正在共处一室,哪怕没看到人影,心跳止不住地快速跳动起来,等到沈江霖出来后,他首先询问谢静姝刚刚有没有吃过了。
沈江霖在外头吃酒的时候,让厨房也送了一桌席面到新房里来,现在见杯盘皆无,不知道是谢静姝吃过了,还是下人忘了送过来。
谢静姝慌忙点了点头:“我已经吃过了。”
这话说完之后,新婚夫妻二人对坐在圆桌两面,一时之间,再次陷入了相顾无言的沉默状态之中。
沈江霖想了想,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从最里面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雕文刻镂的精致木匣子出来,推到了谢静姝的面前:“侯府内目前哥哥嫂嫂当家,我们每个月的月例,我这边是五十两一个月,你这边是二十两一个月,以后这些都你收着,你带过来的陪房,明日再报给大嫂,让她登记造册,方便她以后按照等级发月例。大嫂精明能干、为人豪爽,你若碰上什么事,在后宅内找大嫂便是,至于“清风苑”中,全按你的喜好来办就是,只我的书房,还请不要帮我随意改动了。”
沈江霖给的木匣子里,除了他这些年的月例,还有五千两的家用银子,他想着女孩儿家总有喜欢的胭脂首饰,他出手一向大方,这些年来虽然靠着《求仙记》一书挣了近十万两银子的钱,但是挥洒出去的也不知道凡几,后来他大哥见他这般没有成算实在不像话,逼着他买了一些田地宅院,后来等到这本书写完之后,每年就没有那么多的进项了,一年拢共也就大几千的银子。
但是若只是养个家,这也很够了。
谢静姝打开这个木匣子的时候,原本以为这个匣子就和她在谢府做姑娘的时候放月例的匣子里头差不多,左不过是几锭整银和一些散碎银两。
大家族里的月例发放都是有定例的,别看沈江霖如今说的月银不少,但这应该是他们成婚之后才有的数额,一般如果是没有当官没有成家的话,一个月也不过是三五两的银子。
谢静姝是个“月光族”,一拿到月银就全贡献给书店的掌柜了,她这次带到沈家来的嫁妆里,除了这张拔步床外,还有一些是围屏、摆件、箱笼、柜子,其余小件便是布匹绸缎、首饰头面,谢家庶女是三千两嫁妆的例,这些都是折算成物件的,真正的现银,不过是放在托盘上摆给亲戚朋友看的那一些,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两银子。
谢静姝出嫁前夕,谢识玄把她单独叫到书房,另外给了她两千两的银票,作为她的添妆银,让她自己压箱底存放好,谢静姝不知道这是不是父亲对她的一点补偿,总之最后她受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有这些银子傍身,谢静姝也觉得自己似乎更加有底气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