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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清风伴伊人(第一更求月票)

      第199章 清风伴伊人(第一更求月票)
    陈斯远凝神倾听,便听那和尚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一页的确是污了去,贫僧又岂会平白污人青白?”
    那小姑娘还要再开口,另一温婉女声道:“罢了……智信师父,那这一页我重新誊写了就是。”
    那智信道:“这……如今业已装订成册,哪里还好改易?”
    “哼,这贼秃就是想贪了姐姐银钱,偏姐姐还听不出来!”
    “住口!智信师父,那我少算一些银钱好了。”
    “善哉善哉,还是姑娘通情达理。这苏州文采荟萃之地,不知多少书生求到寺里讨这誊写佛经的活计呢。既是这般,这回就算作百字三十五文可好?”
    女声道:“这……太少了,烦请智信师父多加一些。”
    “那就三十七文,不能再多了。”
    陈斯远听得暗自摇头,那智信贼秃明摆着欺负人。抄写佛经可是苦差事,价码一直都是百字五十文,这是欺负人家姑娘家寻不到旁的活计,这才死命的压价。
    “好,还请师父快些给付。”
    那智信和尚笑道:“好好,三日内便结算清楚。如此,贫僧先行告辞了。”
    陈斯远听得暗自摇头,只是他也不是滥好人,自然不好平白帮了人,于是活动一番,便回得前院儿正房里。
    这前院儿正房三间,右侧有一两间耳房,腾出一间来做了穿堂。正房三间,两间做了堂屋,一间做了书房。至于卧房,则安置在了二层。
    苏州四下临水,地面潮湿,自是要登高而居方才舒坦。
    陈斯远上得楼上,推了窗子往西院儿观量,因着厢房遮挡,只能瞥见一隅,却不曾瞧见那两个姑娘家。
    晴雯一边厢为陈斯远缝补袜子,一边厢道:“大爷打算哪一日去祭拜林姑娘爹妈?”
    陈斯远道:“玄墓山一来一去便要两日,便定在后日吧。”
    晴雯停了针线,笑着道:“待大爷这婚事敲定了,说不得还要过上五六年,林姑娘才能嫁过来呢。”
    陈斯远看中的本就是黛玉的家世,只要名分敲定,目的就已达成。至于与黛玉之间……且随缘吧,林妹妹这会子年岁太小,这会子便要谈情说爱?只怕是想多了。
    他扶窗棂随意观量,忽而便见一高一矮两个姑娘回转,那小的就嗔道:“姐姐,那贼秃明摆着欺负人!”
    那姑娘就笑着道:“吃亏是福。智信师父那句话没说错,这苏州城富庶,不知有多少落魄书生求一份抄写经文的活计而不得。我能得了这活计,还不是靠着工钱少?”
    那小的就嗔道:“姐姐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来日一准儿吃大亏!”
    “篆儿,你再这般我可留不得你了。”
    篆儿顿时改口道:“罢了罢了,往后我多看顾着,免得姑娘一直吃亏。”
    篆儿?楼上的陈斯远若有所思,这名字……似乎是邢岫烟的丫鬟?如此说来,眼前的姑娘家岂不是邢岫烟?
    好似心有所觉,那邢岫烟忽而抬头往这边看过来,见陈斯远目光灼灼,紧忙颔了下首,扯了篆儿往房里行去。
    恰此时有婆子送来早饭,陈斯远便扫听道:“那隔壁人家姓什么?”
    这婆子是甄封氏请的,当即回道:“回老爷,姓邢,当家男人好似叫邢忠。”
    那就错不了啦,那姑娘就是邢岫烟!
    晴雯见其面色古怪,待那婆子退下便问道:“大爷想什么呢?好端端的……莫非是瞧上了人家姑娘?”
    不怪晴雯多心,瞧瞧陈斯远房里,红玉、香菱、柳五儿,再看看外头,尤二姐、尤三姐外加晴雯自个儿,算算这都六个了!谁知这会子陈斯远会不会见猎心喜生出旁的心思来?
    陈斯远回神蹙眉嗔道:“哪儿啊!若无意外,那邢忠合该是我堂舅,那姑娘便是我堂表姐邢岫烟。”
    “哈?”晴雯愕然,眨眨眼笑道:“这还真是凑巧了。”
    陈斯远便道:“不知道也就罢了……回头儿你寻了庆愈、芸香,预备一份土仪,下晌得空我去走一趟吧。”
    晴雯应下,撂下活计下楼去寻芸香。小丫头芸香这会子正跟庆愈两个凑在墙根数蚂蚁的,晴雯扯了其到一旁,便将事儿交代了。
    谁知芸香不听则已,听罢比晴雯还愕然:“啊?老爷堂舅家就在隔壁?这……这这……”
    晴雯不耐烦听起絮叨,说道:“记得快些预备得了,免得大爷要用时再忙乱。”
    “姐姐!”晴雯扭身要走,谁知被芸香一把扯了衣袖,随即鬼鬼祟祟到得墙角,那芸香就道:“我看姐姐心善,这才与姐姐说的,姐姐可莫要外传!”
    “嗯?嗯。”
    “姐姐最好待那位姑娘和善些,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记得啊!”
    晴雯蹙眉道:“她是大爷堂表姐,我自是恭敬着,还要你另外交代?”
    “不是——”芸香急了,扭头四下观量一圈儿,这才低声道:“我听东跨院的苗儿姐姐说,大太太好似有意撮合大爷与那位姑娘。”
    “啊?”晴雯哭笑不得道:“不是二姑娘与王姑娘吗?”
    芸香撇嘴道:“大老爷那性子,石头都恨不得攥出点儿油水来,一直端着架子,二姑娘只怕是不成;二房太太寻了大爷几回,如今荣国府里也不说那位王姑娘了,想来是没影儿的事儿。这算来算去,可不就得是这位邢姑娘?”
    晴雯便道:“谁知是真是假?说不得也是以讹传讹呢。罢了,我瞧着那姑娘极为和善,想来就是个好的。平白无故的,我自不会甩脸子。”
    恰此时,外头的婆子纳罕而来,瞥见晴雯便道:“姑娘,隔壁男人来叩门,说是……说是你家老爷的堂舅?”
    晴雯与芸香对视一眼,谢过婆子紧忙去寻陈斯远。
    一刻之前。
    邢忠进得家门,绕过前头,搭眼瞥见篆儿正与邢岫烟忙着浆洗衣裳,冷哼一声便往后头来。
    邢甄氏头不抬眼不睁地闷头搓洗衣物,邢忠哼哼一声,负手迈着方步嚷道:“快预备些吃食来,贼他娘,耍了一夜,这会子额得劲。”
    “没有!”邢甄氏梗着脖子道:“家里都断炊了,哪儿来的吃食?”说话间红了眼圈,道:“昨儿个你才走,我便问隔壁借了二两银钱。岫烟抄写经文的钱还没结呢,这眼看这一季的房租又要缴……当家的,不行咱们还是搬回蟠香寺吧。”
    “妇人之见!”邢忠摸摸搜搜,自怀里摸出块银子来,随手丢将过去,道:“不就是银子,你看这是什么?”
    邢甄氏慌手慌脚才将银子接住,面上兀自不肯相信,张口便在银子上咬了两排牙印,见果然是真的,顿时纳罕道:“这……哪儿来的?”
    邢忠负手撇嘴道:“早跟你说了,我不过是一时时运不济,还能一直倒霉?这是昨儿个夜里赢的,拿去买些酒菜来,我吃了须得好生睡一觉。”
    “哎哎!”邢甄氏顿时大喜,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又在腰间围裙上擦了擦,不迭起身便要往厨房去。忽而想起米粮不多,紧忙去到巷子口的米铺买了五斤籼米,切了半斤酱肉,打了一壶烧酒。
    待回返家中,邢忠已然大老爷也似坐在床榻上,邢甄氏将酒菜奉上,那邢忠滋溜饮了一盅,乐道:“这才是日子啊……你还说回蟠香寺,一直留在蟠香寺,岫烟哪里说得了好人家?前日大妹妹来信儿,说是陈家小子中了举人,说不得来日还能金榜题名呢。嘿,陈家小子与岫烟年纪不过仿佛,我看大妹妹有意撮合这二人。”
    “陈家?陈……陈斯远?”
    “不错。”邢忠唏嘘道:“谁能想到堂姐的儿子竟这般出息了?”
    邢甄氏犹豫道:“这……当家的那外甥能瞧得上岫烟?”
    邢忠吃了一口酱肉道:“我那外甥如今还寄居在荣国府,爹妈又去得早,这婚姻大事还不是由着大妹妹做主?大妹妹信中既提了,想来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邢甄氏凑坐过来,思量着道:“这举人自然是好……可我瞧着,不若让大妹妹帮着在勋贵里寻个好人家。烂船尚有三千钉,区区举人,又哪里比得过勋贵子弟?与其嫁了陈斯远,我看不如给勋贵人家做妾室呢。”
    “你知道什么?”邢忠举起筷子虚点了邢甄氏两下,压低声音道:“我那外甥能为着呢!”
    邢夫人信中虽只略略提及,却也能管中窥豹。当下邢忠便道:“大妹妹说了,那远哥儿如今可不差钱,自个儿在京师置办了个三进带园子的宅第呢。”
    “吓!那只怕要二三千银子吧?”邢甄氏骇然道。
    “二三千?呵,只怕再多几倍都挡不住!”邢忠又自斟自饮了一盅,思量着道:“能掏出这些银子置办宅第,说不得远哥儿手里头最少还有这个数!”
    说话间又伸出一根食指来。
    邢甄氏忖度道:“一千……”见邢忠撇嘴摇头,邢甄氏调门顿时高了许多:“一万两?天爷爷诶!”
    邢甄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万两银子,还有三进带园的宅第,这女儿若是嫁了去,岂不是掉进福窝子了?说不得他们二人还能占些便宜呢!
    当下就道:“当家的,咱们何不现在就去京师?”
    “妇人之见!”邢忠说道:“荣国府忙着贤德妃省亲事宜,哪里得空招待咱们?不急,等转过年来再说。”
    邢甄氏应下,又想起要还隔壁银子,便起身出来。须臾到得东宅门前,叩开房门,便笑着将银钱交给开门的婆子,又说了好些话儿。
    听得院儿中庆愈与芸香两个叽叽喳喳,邢甄氏顺口道:“家中来客了?昨儿个我瞧着来了几辆马车呢。”
    那婆子就道:“是太太的姑娘回来了,还领了姑爷来。”
    “回门啊?那可真真儿是喜事。”
    婆子唏嘘道:“也是太太命苦,早年姑娘被拐子拐了去,辗转多年,好容易撞见了陈老爷。陈老爷是个心善的,怜惜姑娘,便四下打听,到底扫听到了太太所在。去年便打发人护送着姑娘千里寻亲,娘儿俩这才重聚首。”
    邢甄氏听得纳罕不已,道:“这位陈老爷果然心善……那你们姑娘,可是明媒正娶的?”
    婆子撂了脸子,有些不大乐意,可还是回道:“姑娘先前给人家做丫鬟的……不过如今倒是贵妾,当初接了太太去京师,还摆了席面呢。”
    “哦哦,原来如此。”
    婆子生怕被甄封氏小瞧了去,又道:“陈老爷先前不过是监生,这八月秋闱,一举中第,如今可是举人老爷。最紧要的是,如今才十五六年岁,跟我们姑娘正相当。”
    八月里唯有京师有秋闱,甄封氏便道:“巧了,我男人有个外甥也姓陈,也是八月里中了桂榜——”说着说着,甄封氏不禁瞪眼道:“且慢……你家那陈老爷,莫不就是我那外甥吧?”
    婆子强忍着不曾骂街,道:“陈老爷姓陈讳斯远,你那……哎?”
    就见甄封氏诶呀一声,扭头就往家跑去。
    婆子心下莫名,只得腹诽着关了门。
    却说那邢甄氏一路小跑进得家门,邢岫烟与篆儿正在晾晒衣物,见其慌慌张张跑来,赶忙迎上去蹙眉道:“妈妈,出了何事这般慌张?”
    却见邢甄氏推开邢岫烟,笑道:“喜事,天大的喜事,我去寻你爹爹说话儿去!”
    当即撇下邢岫烟,过穿堂往后头而来。那邢忠兀自自斟自饮,邢甄氏便一路飞奔而至,欢喜道:“当家的,隔壁嫂子家的姑爷便是咱们外甥啊!”
    邢忠听得莫名其妙,蹙眉道:“你仔细些说来。”
    邢甄氏立时颠三倒四说将起来。
    邢忠听罢,顿时大喜过望,当下酒也顾不得喝了,趿拉了鞋子就往外头跑。
    邢甄氏缀在后头,忽而醒悟道:“当家的,哪儿有舅舅拜访外甥的道理?我看不若让篆儿去知会一声儿?”
    邢忠骂道:“头发长见识短,这等外甥还不上赶着巴结,等人家定了亲事,咱们只怕连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了!”
    邢甄氏面上一哂,心下暗忖:是了,那远哥儿身家不菲,又中了举人,眼瞅着就要发迹。莫说当舅舅的去拜访,便是让邢忠管远哥儿叫舅舅都乐意!
    夫妻两个急切过了穿廊,邢岫烟见此情形,不禁愈发急切,紧忙拦了邢甄氏道:“妈妈,到底是何事啊?”
    邢甄氏眼见挣脱不开,只道:“你这孩子……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你可还记得陈家表弟?”
    邢岫烟思量一番,好似幼时曾随着父母往扬州陈家去了一回,不过盘桓几日便又转去金陵,其后才在蟠香寺落脚。记忆里是有个挂着鼻涕的小男孩整日介缠着自个儿叫姐姐来着。
    于是她点点头,邢甄氏就雀跃道:“那远哥儿如今可了不得了!非但过了秋闱成了举人老爷,悄咪咪更是攒下万贯家财,你京师的姑姑说远哥儿少说攒下这个数儿!”
    邢甄氏先是竖起一根手指,想着那三进带园的宅子怕也值一万银子,于是便又竖起一根来。
    邢岫烟便点点头,还不待其开口追问,那邢甄氏就眉飞色舞道:“也是凑巧,我方才去隔壁还银子,谁想你表弟如今就住在隔壁。这不,你爹爹紧忙寻去了。”略略思量,想着远哥儿可是金龟婿啊,邢甄氏扯着邢岫烟就走:“走走走,咱们一道儿去见见你表弟去!”
    邢岫烟本就是风淡云轻的性子,又不是傻的,哪里不知爹妈存了巴结之意?且她与陈斯远相差不过一岁,这会子推着自个儿去见,内中意味不言自明。
    她虽贫贱,却不肯下贱,当下奋力往后挣,只道:“妈妈自个儿去就是了,何必拖上我?”
    邢甄氏顿时蹙眉道:“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亲戚,小时玩儿在一处的,这会子去见见怎么了?”
    邢岫烟已然挣脱开来,退后两步淡然道:“不怎么,妈妈怕是忘了男女大防。妈妈要去只管自个儿去,我先将衣裳晾晒了。”
    邢甄氏急切之下张口要骂,余光瞥见邢忠已然出了门,当下顾不得再骂邢岫烟,只丢下句‘我回来再与你分说’,随即抬脚快步追了去。
    院儿中只余邢岫烟与篆儿,篆儿凑过来道:“姐姐为何不去?那位远哥儿听着好有钱啊,还是举人老爷呢!”
    “多嘴!”邢岫烟乜斜篆儿一眼,篆儿生怕被赶走,便嬉笑道:“罢了,姐姐不去就不去,总之姐姐去哪儿我就随着去哪儿。”
    邢岫烟自盆里取了衣物晾晒起来,心下不由得想起先前撞见的那人来。暗忖,那人原来就是远哥儿……一别十几年,如今竟这般玉树临风,真真儿想不到!
    她这边思量着,那边厢邢忠叩开门来,婆子听闻其说辞,惊愕之余只得扭头去寻陈斯远。
    正巧撞见晴雯与小丫鬟芸香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婆子便将此事与二人说了。
    晴雯、芸香对视一眼,俱都心下惊奇,便紧忙往后头去寻陈斯远。
    这会子陈斯远靠坐书房里正翻着书册,两个丫鬟一道儿进来,芸香巴巴儿道:“大爷大爷,你堂舅找上门来了!”
    晴雯听着直蹙眉,探手戳了芸香一指头,道:“好好儿说话,你这说的好似讨债来的一般!”
    芸香嘟囔道:“当舅舅的上赶着找上门来,可不就是来讨债的。”
    陈斯远撂下书册,笑道:“本道下晌登门造访,不想堂舅竟来了。也罢,我去迎一迎。”
    当下快步出来往前头迎去。晴雯与芸香两个缀后几步,那小丫鬟芸香便用胳膊肘捅了捅晴雯,又努努嘴,意思是莫忘了方才交代的。
    晴雯朝其做了个怪脸儿,心下不禁暗忖,那位邢姑娘瞧着果然是个出彩的,只怕自家大爷这回又要动了心思吧?莫非邢姑娘还真能做了正室不成?
    须臾光景,陈斯远到得门前,便见一对四十出头夫妇齐齐定在门前。男人虽衣衫邋遢、满脸酒意,却姿容颇佳;反倒是女子瞧着样貌寻常。
    “可是远哥儿?”邢忠眼巴巴道。
    陈斯远赶忙拱手做礼:“外甥陈斯远见过堂舅。”起身笑道:“说来也巧,我昨个儿方才来此,今儿个一早才得知堂舅就住在隔壁,吩咐了下头人预备了土仪,本待下晌时登门造访,不想堂舅与堂舅母就来了。”
    几声堂舅叫得邢忠心怒放,不禁咧嘴笑道:“远哥儿恁地多礼,什么土仪不土仪的,你能来瞧舅舅一眼就是好的!”
    陈斯远思量着,此处乃是香菱母亲居所,实在不好待客,且邢忠就住在隔壁,于是就道:“此间不好招待堂舅,还请二位先行回转,外甥片刻后便去叨扰。”
    “诶,好好好,那舅舅可就等着你了,远哥儿!”
    当下邢忠夫妇乐滋滋而去。
    陈斯远扭头笑着与晴雯、芸香道:“别闲着了,预备好土仪,咱们这就去吧?”
    晴雯便蹙眉道:“大爷……”
    眸中关切溢于言表,显是不喜邢忠夫妇。陈斯远便笑道:“放心,我心下有数。”
    当下庆愈、芸香、晴雯、两个婆子忙碌起来,后头的香菱得了信儿也来帮衬,须臾便将土仪预备齐整。
    点算一番,不过两白、两黄四张鼠皮(不是真老鼠,大概是鼬之类的),一口袋五斤各色山珍蘑菇,一盒子两根装十年人参,一方松石砚,一盒鹿茸,两坛桂陈酿。
    除去那桂陈酿,余者都是关外特产。
    香菱本要随行,陈斯远只让其回去与甄封氏说话儿,自个儿领了晴雯、芸香等浩浩荡荡出得门来,不过十来步就到了邢家门前。
    那邢忠夫妇眼巴巴在门口等着,小丫鬟篆儿翘着脚观量着土仪,邢岫烟则大大方方在夫妇二人身后迭手而立。
    见得陈斯远瞥过来,邢岫烟便笑着略略颔首。
    陈斯远与邢忠夫妇见礼,夫妇二人眼见一应人等大包小卷的带了土仪,顿时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说陈斯远太过客气,赶忙让其进得内中。
    须臾到得正堂里,小丫鬟篆儿慌手慌脚地奉茶,晴雯实在瞧不过眼,不待邢岫烟过来,便凑过去道:“还是我来吧?”
    那邢甄氏讪笑道:“篆儿才来,还不懂规矩,倒是让远哥儿笑话了。”
    陈斯远笑道:“无妨,舅舅、舅母身子骨一向可还康健?一别十几年,我如今只隐约记得小时舅舅来过,却是想不起样子了。”
    那邢忠不禁牢骚道:“你母亲……哎,不提也罢。如今总算好了,远哥儿学有所成,又置办了家业,想来我那堂姐来日泉下有知,定会欣慰不已。”
    陈斯远心下稍安,因着年代久远,真主儿那会子还小,不大记事儿也是寻常。
    说过一会子,邢甄氏忽而想起理应置办了席面招待陈斯远,奈何才得的银钱已然还了回去,如今哪里还有银钱采买?
    她又惦记着陈斯远所送的土仪,当下告罪一声,道:“你们舅外甥先说着,我去叫个席面来。”
    当下起身又招呼篆儿,吩咐道:“快把东西搬下去!”
    篆儿不情不愿应了,只得将大包小裹的物件儿一趟趟往后收拢了。那邢甄氏一样样查看,越看越欣喜。旁的且不说,那鼠皮、人参都是值钱的好物件儿!略略点算,只怕拢共加起来起码要几十两银子,说不得就要上百两!
    暗暗咋舌之余,惊叹陈斯远果然发迹了,又暗自犯愁——人家送了这般大礼,总不好薄待了吧?这席面若是寒酸了,只怕脸面上也不好看。
    可她囊中羞涩,又不好拿了才送来的土仪典卖,于是蹙眉一筹莫展。
    眼见篆儿将最后两坛子桂陈酿费力搬来,邢甄氏眨眨眼,忽而计上心头,扯了篆儿吩咐道:“去将岫烟叫了来。”
    篆儿应下,转头叫了邢岫烟来,邢岫烟便道:“妈妈叫我?”
    邢甄氏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目光扫量着邢岫烟头上插着的梅鎏金簪,半晌才道:“我的儿,先将你这簪子借我一用。”
    邢岫烟眨眨眼,道:“是没钱招待表弟?”
    邢甄氏点点头,尴尬道:“等过后将这些土仪典卖一些,就将你这簪子赎回来。”
    “好。”邢岫烟没废话,径直摘了簪子交给邢甄氏。
    这梅鎏金簪外表鎏金,内里是银的,典卖出去总能值个一二两银子。邢岫烟估算一番,又道:“我还有一枚镯子,妈妈也典卖了去吧,总不好太过寒酸了。”
    邢甄氏不迭应下,待邢岫烟取了镯子回来,便急匆匆往外行去。
    这会子邢岫烟已然换了一根梨香木簪,她面上恬淡,只瞥了一眼噘嘴的篆儿,便笑吟吟回了堂中。
    此时陈斯远正与邢忠说得不耐烦,盖因邢忠一直说邢家各房事宜,偏陈斯远是个冒牌的,虽听邢夫人说了一些,可一时间哪里记得那般清楚?
    再者说了,他此番登门为的是表姐邢岫烟,可不是邢忠。
    眼见邢岫烟回返,陈斯远扫量一眼便见其头上换了一根木簪。
    邢忠见其眼神,这才恍然过来,紧忙道:“说来你们表姐弟小时候还在一处耍顽呢。我现下酒意上头,你们且说着话,我去后头歪一会儿。”
    邢岫烟虽心下羞怯,却也过去扶了邢忠。那邢忠被其扶到门前,邢忠隐晦丢给邢岫烟一个眼神,直把邢岫烟羞得脸面通红。
    “你且与你表弟说话儿去,我自个儿能走。”
    邢忠撇下邢岫烟迈着方步而去,邢岫烟停在门前缓和了一会子,方才扭身回来。
    她落座后笑着道:“我爹爹喝多了,表弟别在意。”
    此时晴雯行过来,为邢岫烟斟了茶水,笑道:“姑娘用茶。”
    邢岫烟道了谢,扫量一眼便见晴雯头上插了一根累丝嵌珍珠兰金钗。非但如此,其身上的衣裳更是华美,只怕寻常富贵人家的姑娘都比不过。
    换做常人或许会心下黯然,随即自怨自艾。可邢岫烟生来性子恬淡,竟好似不曾瞧见一般,扭头又看向陈斯远。
    这一切落在陈斯远眼里,心下自是对这便宜表姐赞叹不已。
    这般闲云野鹤一般的隐士性子,莫说是女儿家,便是男子又有几人能做到?
    因是他便笑着道:“表姐不必多心……是了,舅舅说的没错,我依稀记得小时那会子一直缠着表姐来着。”
    邢岫烟不禁掩口笑道:“难为你还记着,一晃十几年,谁想小娃娃竟也这般高大了。”
    “哈哈,表姐不也是?”
    邢岫烟笑道:“表弟这回秋闱高中,我还不曾道喜呢。”
    陈斯远谦逊几句,过得半晌转而说道:“今儿个一早听闻和尚来登门,现下想来表姐也是读过书的?”
    邢岫烟摇头道:“不过识得几个字儿罢了,还是前些年住在蟠香寺,有个姐姐瞧我可怜这才教我的。”
    篆儿听不下去的,就道:“我们姑娘的字儿最是精妙,四下的佛寺时常便求上门来,要我们姑娘抄写佛经呢。”
    “多嘴。”邢岫烟轻声叱了篆儿一嘴,道:“精妙在皮相,真味在骨血。我那字儿不过能用来抄写佛经赚些脂粉钱,可比不得表弟那微言大义。”
    晴雯在一旁打趣道:“大爷、表姑娘,我瞧你们两个就别互相夸赞了,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邢岫烟顿时笑道:“是极是极,咱们快别说这个了。”
    陈斯远笑着颔首,又说起风土人情,先说扬州,继而说京师。邢岫烟一双星眸熠熠,显是听入了迷,心下向往不已。
    待过得大半个时辰,邢甄氏总算回返。遥遥瞧见堂中两人相谈甚欢,邢甄氏顿时掩口而笑。
    当下推说预备物什,转头儿去了后头。
    入得内中便兴冲冲道:“当家的,我瞧岫烟与远哥儿说得热闹着呢!”
    不料,那邢忠忧心忡忡道:“难啊。”
    “啊?怎么就难了?”
    邢忠一骨碌起身道:“你也瞧见了那个叫晴雯的,这般颜色比咱们家岫烟也不差什么,那还只是个丫鬟。”说话间指了指东面:“隔壁的姑娘可是给远哥儿做了妾室,你说这颜色能差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