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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半夜, 群青毫无睡意,听见了远处的动静。
    随即禅房的门被哐哐地敲响。群青起身穿好衣裙,郑知意也醒了:“大晚上的, 吵什么吵?”
    门外传来金吾卫的应答:“回太子妃, 吕妃娘娘提审细作,得知这仙游寺有两棵千年的古树,内有树洞,细作是在这树洞中放信……”
    “说简短些。”郑知意打断。
    “来路上唯有青娘子下了马车靠近过其中一棵,请青娘子去问两句话。”
    “岂有此理?”郑知意正要骂人, 那厢金吾卫却并不客气:“吕妃娘娘有令, 还请太子妃通融。”
    郑知意见群青已穿好鞋子, 拉住了她:“我去叫太子?”
    “天晚了。不必惊动殿下, 若奴婢一个时辰内还没回来,太子妃再通知殿下。”群青说着,拉开了门。
    群青一向有主意, 郑知意只得作罢, 嘱咐小宫女给她披一件斗篷。
    群青前脚刚离开, 后脚便有一个着斗篷的娘子带着寒气钻进禅房内。郑知意还以为是群青回来了, 待得那娘子摘下斗篷, 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那娘子长相甜美, 眼下有一颗妩媚的小痣,正是宝姝:“下官孟宝姝, 深夜叨扰,实是有重要的事要禀报太子妃。”
    此人之前在宝安公主那里仗势欺人,郑知意对她没有好印象, 驱赶她:“何事半夜鬼鬼祟祟地来,不能白天说?你出去, 等青娘子回来再听。”
    宝姝长跪不起:“就是和青娘子有关,事关太子妃利益,您先听完我说的,再决定要不要叫她。”
    -
    深夜,寒风凛冽。
    群青跟着金吾卫向山谷走,走至岔路,正要下坡,一行人被立在半道的竹素挡住去路。
    竹素行一礼道:“长史说了,青娘子他来问,请吕妃娘娘通融。”
    金吾卫面面相觑,但他们知道吕妃和燕王府交往密切,一定有所商量,交涉过后便走下山谷。竹素走了两步,侧过身:“青娘子在看什么,何不快点跟上来?”
    群青望着山谷中聚集的灯火,又看向前方,只见羊肠小道延伸山上,漆黑的树影晃动。她道:“吕妃娘娘和其他人该是在山谷吧。”
    吕妃只是后宫妃嫔,见识有限,她有把握对付。而陆华亭就不一样了。
    竹素道:“长史说了,山谷是死路,上面是生路。”
    这便是逼她上去了。
    群青浑身沁出冷汗:“陆大人在上面吗?”
    此处山影凄然,若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他甚至可以不出面,如此也不必愧疚。
    竹素有些佩服群青了,她一个娘子,戒心比他们做暗卫的还重:“问这个做什么?”
    群青道:“只有见到陆大人,才有生路。”
    紧接着,她便听到一道声音如冷玉般落下来:“要见某,还磨蹭什么?”
    随即山上现出一道宽肩窄腰的影,他手中提灯,衣袂随微风飘动,陆华亭垂眼望她,挑起唇角,玩味道:“娘子怕什么,怕某杀你啊?”
    也是奇异,一见到他,群青提起的心落回腹中。
    陆华亭并不像她方才臆测中那般冷酷无情。
    这点微妙的偏差,就像他在马上那一抱,如温水滴落潭中,漾开一圈涟漪。
    只是群青无法在紧张时感受涟漪。
    约见,便是有话说。只要能说话,就能谈判。
    群青走近了,陆华亭含笑的黑眸微凝。她的唇色苍白,额上已生细汗,是真的害怕。
    不知怎的,她的提防害怕,没有使陆华亭开怀,反令他如鲠在喉,他平静道:“娘子进来烤烤火吧。”
    因为阴冷,山洞内生了一堆火焰。陆华亭撩摆坐下,漫不经心地拿树枝捅火。群青踌躇片刻,开口:“当年,增珈法师的事……是他先动手的吧?”
    群青望见陆华亭的手顿了顿,指骨在火光映照下,漂亮得惊人:“这很重要吗?”
    “你要是平白无故杀戮高僧,确实是大逆不道。但长史似乎很忌讳此事,穷凶极恶的人,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有后悔的人、矛盾的人,才会耿耿于怀,生出逆鳞。”
    群青道,“若是他先动手,你只是保自己的命,既是微末时保命之举,多少无奈,我不会拿此事威胁你。”
    “你以为你很了解某?”陆华亭抬眸看她,某中似乎有熊熊大火燃过,留下焦黑的余烬:“娘子装着心软,实际上从不手软。”
    群青道:“我有原则。说了不会,便是不会。”
    “你觉得某请你来,是为增珈法师的事?”
    那不然呢?
    陆华亭笑道:“某害怕漆黑狭窄之处,请娘子作个伴。”
    群青只觉被火烤得有些生汗。
    “我的话已对长史说完。出门时嘱咐了太子,若一个时辰不回去,他便要找来了。”群青说着,拢起衣裙起身。
    谁知陆华亭紧跟着起身,他用折扇抵住群青的脖颈,直将她抵在冰凉的岩壁上。群青被抵着咽喉,在铺天而来的压迫感下缓了片刻,镇静下来。
    “娘子现在不对某过敏了?”陆华亭的视线如刀锋,在她白皙的脸上游移。
    她镇静的神情让他心中不平,手上加重些力道,多日来她都在退避,让人好像宛如以手掬水,抓捏不住。此时终于摁在掌下,他才得以喘息。
    群青的长睫颤了颤,试图唤起他的恐惧:“我也习得几分医术。长史怕黑暗狭窄之处,多半是心症,可是以前曾经被关在类似的地方……”
    陆华亭却一动不动,只望着扇柄下,她领上那枚暗扣。
    他忽然伸手,将那枚暗扣拽扯下来。
    颈上一凉,群青整个身子僵住,偏他手上用了力气,动脉被扇压紧,一时头脑充血。
    这枚殷红的暗扣落在掌心,陆华亭望着掌心,觉得这数日涨潮般翻涌的情绪,竟然奇异地慢慢回落。
    随即他五指收拢,要将扣子捏碎,群青忙道:“别捏!”
    “为何?”陆华亭眉间一顿,凝视着她,逼问道,“因为里面有毒?捏碎了可以杀人?”
    群青眼神微惊,陆华亭的折扇向上滑动,猛地抬起她下颌,衔恨地望着她泛红的面颊:“群司籍,你我之间,杀仇未报。你想轻松脱身,恐怕是不能了。”
    这久违的称呼传入耳中,如五雷轰顶,群青的眸光一动。
    陆华亭知道她也重生了,记挂着着杀身之恨。
    但这又不是她造成的,老天既让群青重获了一条命,她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谁也不能夺去。
    她问:“你想怎么报?”
    陆华亭笑了:“想让娘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不就是相思引发作的感觉?”群青道,“长史与我好好说话,我告诉你如何解。”她来时,袖中正好带着药丸。
    陆华亭却无动于衷。
    “这么多年,就算是跗骨之蛆,某也习惯,不急祛除。何况娘子说过只言片语。你说,需要找到制蛊人才能解。”陆华亭缓声道,“某现在更想知道,相思引是谁给你的,你为何要找他?亲眷,还是情郎?”
    不想连累阿娘,群青不答,只是听到“情郎”,觉得刺耳:“那是我编出来诓骗你的。”
    “看来真是情郎。”陆华亭继续道,“礼部的林主事才貌双全,娘子当是与他两小无猜,才订下婚约。不知此人在娘子的情郎中,能排第几?”
    “林瑜嘉便算得上才貌双全了?”群青闻言,抬睫仔细扫过陆华亭的脸,似是不解,“我觉得,长史比他更胜一筹。”
    他既可以羞辱她,她自然也可以羞辱回去。
    两人在微暗的火光中对视,呼吸都似停顿了一瞬,随即陆华亭望着她道:“林瑜嘉说过与你有婚约,某一直在查,林家与群家素无来往,何况群青儿时就进了掖庭为奴,断无何人定亲之理。你不是群青。”
    “娘子用别人的身份、别人的脸进宫,所为何事?”
    他果然在查她!群青睫毛一颤:“小儿婚约,口头之诺,林瑜嘉的话,你也当真?”
    陆华亭肯定道:“楚国旧人、公主女使,娘子如此仇恨惧怕三郎,两世都要杀他,恐怕单单为了他人不足以如此,长安城破那夜,你在清净观中。清净观中三十二具尸首,都是某亲手敛尸下葬。”
    他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娘子耳后,还有某亲手做的朱记。只是不知,你是如何死而复生?”
    仿若被人掀开了面皮,直看进骨子里,群青冷冷地望着他:“长史说这些是何意?”
    “若某告诉你,清净观那夜杀人那人不是李焕,娘子信吗?”陆华亭道。
    群青怔住。
    一时,她心中竟浮上烦躁的情绪。
    她能按捺住向李焕复仇的心已经很难,若再冒出另一个人,而她马上就要出宫,可能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便成了埋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更别说陆华亭善于操纵人心,还有一种可能,他是护主,故意说来迷惑她的。
    然而,纵是可能暴露身份,她还是忍不住问:“不是李焕,那是谁呢?赵王跛足,身量低矮,太子倒是身材相当,但他连马都骑不了。是影素?”
    “不是影素。”见她看来不知内情,陆华亭眼中微有失望,“那日娘子果然在观中。”
    “我是不是群青,与你方才说的一样,都是口说无凭。”群青道,“长史今日的话,我只当没听到过。”
    “娘子不信某?”陆华亭望着她。
    群青突然将手钻进他右手袖管,在囊袋中摸索片刻,掏出一袋布包缝制的桂花糖,陆华亭神情立变,眼中寒光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