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逾白呆滞了几秒钟, 似乎没想到林知屿会突然“发难”,这般亲昵地靠近自己。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林少爷手指光滑得过分,像是上好的琼脂软玉。轻柔的摩擦感滑过脸颊, 让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那只手的温度顷刻间传遍了他的整张脸,甚至还有沿着脖颈向下延伸的趋势。指尖的灼热触感像是电流一般令人酥麻,神经都在瞬间拉紧。
江逾白迟疑地低头,看了一眼在林知屿手心里不明情况的虎皮鹦鹉,见它晃动着身体微微挣扎, 原本被顺得油光水亮的羽毛都在林知屿的手指尖炸开。
他一时之间不明白是自己走错了片场, 还是林知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又开始整什么妖风。
“你……”江逾白艰难地开口, 眼中的情绪复杂,“没事吧?”
林知屿的表情依旧认真,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妥。江逾白见他和手里的那只鹦鹉不约而同地歪了歪脑袋,连眼里流露出的茫然都如出一辙。
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
林知屿又往前迈了一步, 把啾总往江逾白的怀里塞了一点。搭在脸上的手往后挪去, 温柔地揉了揉江逾白的下颌, 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怎么, 不喜欢啊?下次让魏徵再给你弄点更有趣的回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悄悄停了手下的活,明里暗里的视线纷纷投向他们这边。
江逾白被看得后脑发热,虎皮鹦鹉柔软的身体还在他怀里乱蹭, 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声“啾啾”的鸣叫, 他手足无措地僵直成了一根木桩,接也不是, 不接也不是。
林知屿见江逾白没有反应, 眼神从迷茫逐渐转为困惑。
场面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只有圆滚滚的鹦鹉不合时宜地拍了拍翅膀, 凑到江逾白的耳边,清亮地喊道:“耳朵红了!耳朵红了!”
江逾白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
他僵硬地接住啾总,像是对待某种可怕的不明危险生物似的,半点都不敢用力,还特意和它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景遥撑着林昭衍的肩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江逾白听着,叠加上刚才被戳破的尴尬,脑袋更是热得发胀。
“林知屿是不是还没从剧本里切出来啊……”
“说不定是故意装的,在和江逾白示好?”
然而,林知屿似乎没有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他抚了抚江逾白的肩膀,脸上是完全不曾改变的温柔神情。
即使下意识地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可是身体却无法停止这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江逾白的指腹摩挲着鹦鹉柔顺的羽毛,下一秒,他抬起了头,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在意周围人投来的探究目光,注视着林知屿的眼睛。
“我……不能要它。”他用尽浑身力气才挤出一句,“况且,这是林导的鹦鹉……”
林知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不远处的林昭衍再也不受谢景遥的压制,忍无可忍地快步上前,一把将鹦鹉捞回怀里。
“回魂了!”他在林知屿的耳朵边上打了个响指,“还拿阿遥送的东西借花献佛,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打包了做回礼?”
林知屿被这道声音一吓,整个人都变成了古早的发条玩偶,手指卡壳在半空中。空洞地呆立几秒后,他终于找回了一点自我意识,眼睛溜溜地打转一圈,才缓缓地转向对方。
回到林昭衍手中的鹦鹉正不安分地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掌心,林知屿看到它屁股后面翘起的羽毛,不由地有些失神。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纷纷低下头,捂嘴偷笑着,而江逾白在他身边尴尬得几乎要埋进地里。
林知屿嘴角一抽,终于从出神的状态清醒过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脸在瞬间烧了起来。心里顿时涌上的羞耻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好钻得比江逾白再深点。
他之前的出戏速度都很快,从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个毛病。大概是林昭衍给人的压迫太强,带着他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这才没能缓过来。
林知屿动了动自己酸软的腿,高强度的打戏也确实耗费体力。
他轻咳了一声,似乎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迅速后退了一步与两个人拉开了距离,以一种轻松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什么……就……我随便开了个玩笑?”
说完,他就下意识地想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
很好,狡辩失败。
羞耻感像是洪水决堤一般,铺天盖地地奔袭而来,林知屿感觉自己这一下算是彻底出戏了。他只恨自己没有什么隐身或者瞬移的超能力,在这个社死的场景中直接消失。
“抱歉啊,江逾白。”他瞄了瞄浑身紧绷的江逾白,有些心虚,“我刚才……有些走神了,应该没冒犯到你吧?”
江逾白脖颈的皮肤已经红了一片,眼神却胡乱地在地面上瞟。他双手紧握着,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心里的那点奇怪感觉却总是压抑不下——
一方面是不可名状的尴尬,另一方面却是更加难以言喻的……他不知道是自己太过小题大做,还是过往从未在林知屿身上感受过这样不同寻常的“亲昵”,所以才在陌生的接触中产生这般类似应激,又类似紧张的心情。
“没事……”江逾白终于开口,倒是比林知屿故作轻松的语气更自然一些,“这只鹦鹉很有意思,如果是谢琢玉,应该会很喜欢。”
说着,他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只是你今天有点独特,所以才没反应过来,有些吓到。”
林知屿:“……”
好不容易忘掉的“谢琢玉”,怎么又提起来了啊!
林知屿笑得很牵强。
好在林昭衍及时给他解了围。
托着鹦鹉的林昭衍走回了谢景遥的身边,一只手勾上他的脖子,漫不经心地说:“要怪就只能怪他的对手气场太强,不这么沉浸很难接住戏啊,不愧是我。”
谢景遥拍了拍他的脸:“你少臭屁了。”
眼看剧组的注意力都被他俩吸引走,林知屿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你是真的没事吧?”江逾白垂眸,视线落在林知屿的脸上。
他最近似乎总是在剥离林知屿给他留下的印象。
他从前总觉得从小被娇惯长大的小少爷张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曾经他苦苦追求的牧云霁,没有人能牵动他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林知屿那一脸懊恼,忽然就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来他也会因为这点不经意的插曲陷入尴尬与失控。
很可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逾白自己都被吓得一愣。
林知屿顿了顿,抬头望着他。心里倒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稍微笑了一下,脸上不再那么紧张,想的却是:江逾白可真善解人意啊,被我带着一起社死了还能这样关心我。
“没事、没事。”林知屿摆了摆手,决定找个借口溜了,“我先去休息一下,缓口气,下场戏见。”
江逾白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然而,半小时后。
大概是因为人还没从刚才的社死中缓过来,林知屿这场戏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他好不容易念完一段长台词,却在最后一句话舌头打结,直接前功尽弃。林知屿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赵瑾瑜毫不留情的“cut!”
这是林知屿进组以来因为个人原因吃到的第一个ng。
虽然他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但周围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面面相觑、小声议论。林知屿之前的拍摄太过顺利,所以真到了这样“寻常”的时候,他们反而开始诧异起来。
林知屿喝了一口水,捋了捋打结的舌头,眼神都不知道飘忽到了哪里去。他总觉得现在只要一看到江逾白的那张脸,就能想起自己之前对他“上下其手”的场景。
尴尬得很。
旁边的江逾白一板一眼地翻着手上的剧本,表情隐忍又克制,只有微微抽动的嘴角暴露了几分他此刻的心境。
赵瑾瑜皱了皱眉,喊道:“大家休息五分钟,调整下状态。”
现场一时杂乱起来,赵瑾瑜夹着笔点了点椅子的扶手,就听副导演凑上来小声提醒:“都说他们俩以前关系不好,虽然之前拍得还算不错,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兄弟私下相处的戏份,是不是暂时不太容易调整过来?”
赵瑾瑜犹疑地说:“把私人感情带到戏里,我觉得他们不会犯这么不专业的错误。”
副导演悄悄瞥了眼林知屿:“但和前情敌演兄友弟恭不太容易。他们两个的状态也确实不行,江逾白僵得像面团,林知屿更是魂不守舍。”
赵瑾瑜沉吟片刻,随即起身走向二人。
……
林知屿的谢礼在下单第三天终于送到了牧绥的手上。
雕花的古董钟摆滴答滴答的响,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红木桌上留下朦胧的光影。
周明敲门进来时,牧绥正在桌前翻阅文件,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只是微微侧头,并未理会,直到看见对方手中的精致礼盒时,才放下手中的文件,询问地抬头看他。
“是林先生送来的。”周明把礼盒放在桌上,声音淡淡。
牧绥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拆开了礼盒的包装,脸上并未流露出旁的什么情绪。
礼盒的内部陈设很是讲究,深色天鹅绒衬底上,一套中古翡翠袖扣领带夹静静躺着。翡翠的色泽深邃,每一块都雕刻得极其精致,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绿光。
他捻起中间那枚领带夹,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