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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听到“既往不咎”这四个字, 张达长舒一口气:“草民愿意。”
    沈持又交代给他几样事情,而后带着衙役们悄悄从张宅出来,领头叫花壮的衙役说道:“沈大人, 咱们分拨轮流在胡同里盯梢着姓张的贼,以防他变卦连夜跑了。”
    “嗯, ”沈持说道:“今、明两日你们睁大眼睛给本官看着他。”
    连日来的盯梢有了结果,加上白花花的赏银吊着, 衙役们精神抖擞,皆低声说道:“沈大人放心, 我等食君之禄, 定为朝廷, 为大人竭力办差,缉拿盗贼。”
    沈持对他们拱拱手:“如此, 有劳诸位了。”
    说完, 他先行走出棠棣胡同,回家。
    走回家中已是三更初, 寂夜深沉, 除了赵蟾桂挑着灯在房间里等他, 其余人都睡了。见他回来,赵蟾桂起身打了个哈欠说道:“大人回来了,我去给你打热水。”
    沈持看着他睡眼朦胧强撑着的模样,说道:“赵大哥, 赵秀才让你来给我当管家的, 这些年却总是让你来照顾我, 做下人的活儿,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我回来的晚, 你不必这么傻等着,早些睡。”
    打盆热水、沏壶茶的事,他自己也能干。
    赵蟾桂笑道:“大人乍然说这些客气话,怪见外的。”他不大习惯。
    沈持:“……”算了,等忙完这阵子就让赵蟾桂回禄县探亲,连带着好好歇一歇。
    “大人,”赵蟾桂等他洗漱完问:“捉贼的事有进展了吗?”今日他出门买菜,是哪家的奴仆还在街上跳着脚大骂京兆府以及沈持呢。
    沈持没同他说这事儿:“不早了,快去睡吧。”
    等赵蟾桂掩上门出去后,他熄了灯躺在床上,思及明日的事忽然有些小小的紧张,于是想七想八的,一直到快四更天才睡着,等到五更初起床揽镜一照,不得了,眼下一大片乌青,有些憔悴。
    这也意味着疲倦、精神不好,脑子反应慢。
    不行。
    今日或许要随时应对突发情况,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沈持赶紧去舀了盆新从井里汲上来的凉水冰了冰,强制大脑清醒,而后才仔细挽好发,穿上官袍去上朝。
    五月天气乍热,黎明时分上朝的朝臣们行在路上已是挥汗如雨,为了掩饰不雅的气味,许多人都佩戴了香囊。
    但沈持路上遇到人多的地方,还是闻到了浓重的汗味儿,他疏离地与同僚执礼后,跳下马,慢慢走在后面,不挤到前头去扎堆。
    孰料前头三五结伴上朝的大人们竟不时回过头来瞟他一眼,旋即交头接耳:“……这沈大人任了京兆少尹后是一点儿手段都没有啊,”他们夸张地说道:“京城盗贼遍地跑,百姓怨声载道,看吧,今日朝会上,弹劾沈大人的折子不会少……”
    “可不是,昨天夜里啊连浏国公养在外头一房小妾家里都被偷了,”一官员压低声音说道:“今儿浏国公一早就来上朝了,”他往前头努努嘴,最前头,一年老的武将骑马而行:“待会儿他得指着京兆府的鼻子骂,有好戏看喽……”
    浏国公周家不是后宫周淑妃的娘家太和侯周家,此周家非彼周家,浏国公周开是武将出身,为人豪横跋扈,一言不合就动手。
    说不准儿今儿在朝堂上能当着皇帝和百官的面把京兆少尹沈持打一顿。
    “……”
    礼部侍郎李叔怀听到他们议论,从马车里走出来,他看见沈持在紧后头牵马而行,特地等了片刻:“哎呀沈大人,今儿……”他悄声说道:“机灵点儿,避着浏国公些。”
    沈持耳力好,他早听到了前头官员们的话,说道:“多谢李大人提醒,下官晓得。”
    及至行到东华门前,工部尚书李为,户部尚书秦冲和见了他,也说道:“沈大人,”他们往浏国公周开站的地方眺一眼:“待会儿在朝会上,我俩老头子来替你周旋,必不让他为难于你。”
    七十多岁了在外头养小妾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吗?不偷你偷谁,还好意思拿到朝堂上来说。
    沈持施礼道:“承蒙二人大人爱护,下官感激不尽。”
    很快,文武百官列队步入太和殿,抬头一看,皇帝萧敏已提早一步坐在龙椅上等着他们了。
    臣子们山呼万岁,帝说“众卿平身”,君臣礼毕,而后开始奏事。
    果然,浏国公周开跳出来作妖,痛骂京兆府失职,害他养在外头的小妾家中财物失窃。
    皇帝周敏听了都皱眉:“诸位爱卿先奏要事来。”
    吏部尚书穆一勉说道:“贺大人已查清,黔州府盐务官奚文明勾结当地州府官吏,中饱私囊,黔地盐务只成门户私计,弹劾包括黔州知府周大珏在内的一共七人,此事详情已送到吏部,向来陛下很快会受到贺大人的奏折。”
    皇帝微颔首:“尽快再选派官吏到黔州府上任,勿空缺太多。”
    沈持立在后面听着:看来周大珏此次凶多吉少。
    心中不禁有些惋惜,他的同乡,当年禄县妇孺皆知的周神童,让他仰慕的人,竟落得这样下场。
    同时也越发敬畏官场。
    ……
    众朝臣奏完正经事,差不多也到了该下朝的时候,浏国公又不依不饶地点指名道姓:“陛下,老臣斗胆问一句,沈大人究竟能不能胜任京兆少尹,他又是如何治禁的?”
    说完,他勾着头朝后面一望,瞪了瞪沈持。
    御史台也开始附和他,质问京兆府这么久不捉贼,一个两个在干什么吃的。
    京兆尹温至老脸挂不住,他瞥一眼沈持——昨日散值后听闻十几名衙役被留下来商议事情,隐隐觉得要有动作了,而且是大动作,大抵能捞到功劳,他多圆滑一人啊,当即调头回怼周开:“浏国公,您老该在意的不是爱妾家中少没少什么,而是多没多什么吧?”
    “别哪天多了件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子衣物,你说说……”
    群臣听了哄堂大笑。
    周开气得撸袖子要打人,温至跟他打交道的经验丰富:“哎呦浏国公,您这是越发倚老卖老了。”说着就要自个儿撞上去。
    温至这把岁数了,这要是当真撞一下还了得,吓得周开连忙躲闪。再不敢造次了。
    皇帝周敏见状立即给大太监丁吉使了个眼色,太和殿中瞬时响起一声:“退朝——”
    叫文武朝臣散了。
    不过临退朝前,皇帝远远地给沈持抛过来个眼神:治禁的事不能再拖了。
    沈持也遥遥一点头算是回他:臣遵命。
    散朝后去京兆府的路上,温至:“沈大人,本官已命府中所有衙役随时待命听你调遣,要是不够,本官再去刑部借一借人手?”
    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一句话不用说,人家已从他细微的举动中看出大概,沈持说道:“温大人,咱们京兆府的人手够用。”
    温至又问:“几时?”
    “哺时前后。”沈持并不瞒着他。
    要是温至能坐镇调度衙役抓捕盗贼团伙,那再好不过了。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回到京兆府衙门,又详详细细地做了一番布局,剩下就是等着了。
    到了午后,一切如常。
    张达那边没有走漏风声,陆续有人开始到张宅去做客,那些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偷摸惯了的,是贼没错。
    与此同时,京兆府的衙役们已摩拳擦掌,只等他们都进到张宅后扑进去提刀捉下。
    ……
    这天到了吃哺食的时间,张宅之中开宴了,一眼望去座无虚席,席上全是肥鱼大肉,桂酒椒浆,来客们推杯换盏尽情吃喝,粗噶的劝酒声一浪高过一浪,很快一个个喝得目酣神醉,说话时舌头都大了。
    沈持:“温大人,该收网了。”
    于是,他与温至一声令下,京兆府的衙役尽数出动,配合本就在张宅四周盯梢的,把张宅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四十名游手好闲的鸡鸣狗盗之徒,一举被擒获,押往京兆府的大牢之中。
    当晚,京城就没人家被偷之事发生了。
    一窝端了之后,京兆府先粗枝大叶审问了一遍,这些贼一共分为大小六伙,都来自临近京城的州府,北有幽州府的,南有通州府的,他们之中有从小就偷盗的地痞流氓,亦有与权贵之家沾亲带故的恶奴。
    大多数犯的事不大,就是小偷小摸,按照当朝的律例,可能也就是打一顿板子、关个十天半月的量刑。
    初审之后,这些人被关在狱中,沈持既不给他们量刑,也不放人,就这么先关着。
    沈持有点为难,京兆府要是此次照律例量刑,那是待他们宽了,不痛不痒的无人惧怕,往后会有抓不尽的贼。要是走捷径用酷刑或杀之震慑住贼,传出去,他日后也得担个酷吏的名头,成为一辈子甩不掉的污点,而且,用酷刑时得费刑具,杀人又要费刀,京兆府还得往里头搭钱,看起来不是很划算。
    但在狱中关着又每天得给他们吃饭,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耗费钱财。
    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