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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大义小义,法理和情理

      第888章 大义小义,法理和情理
    铜雀台!
    “龙君,而今人间正逢乱世,改朝换代之际。”
    “一旦新朝铸鼎,便定下来之后万年之秩气。”
    “龙君为天地之尊,虽远在天地之外,但一言一行,也关乎天地之运转。”
    “此般天地之重,龙君岂可凭心而动呢?”
    “我主闻龙君临于世,便已在铜雀台设天下之宴。”
    “邀天地之仙神,请人间之英才,论一论这王朝轮转的道理。”
    “龙君若有天命赐下,何妨先往铜雀台一行,等一等那铜雀之会的结果呢?”夏侯明德说道。
    这话一出,天地之间的风向,便似乎是为之微微一变,祭坛上的诸葛孔明,亦是皱起眉头。
    他们都明白这铜雀台之会的意义。
    论道铜雀台——名为论道,实为辨经。
    这经,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什么修行的法门,更不是什么天地之间的大道。
    而是曹氏崛起的过程!
    曹氏酷烈而严苛,其崛起的过程当中,杀伐无数,屠戮无数。
    三国之间,曹氏的名声,素来是极其糟糕的,麾下的民心,也是最为动荡的。
    在过往过后,曹氏依仗那无比强大的国力,以侵略如火之势,压制一切,自然也就不在乎那所谓的名声,不在乎所谓的民心。
    那强大的国力,以及战争所带来的利益,足以镇压一切的异见者。
    但如今,很显然,是在荆襄的大败过后,曹氏已经在准备改变他们的‘国策’了。
    三国当中,季汉占其德——但德,其实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是最容易被夺取的东西。
    曹氏这铜雀台之会,便是要准备夺取这落于季汉身上的‘德’。
    所谓的辩经,便是要将曹氏起兵过后所做的一切,都合理化,都论一个‘师出有名’,论一个‘吊民伐罪’。
    论一个,曹氏有多么的迫不得已,有多么的心怀天下……
    将过往曹氏所做的事,正义化,正当化。
    以这种方式,摆脱曹氏身上的恶名。
    以此稳定曹氏的内部,削弱那些百姓对曹氏的排斥和恐惧。
    也虚弱季汉刘氏的人心——季汉有德,但‘德’这个东西,素来都是不稳定的,也素来是最容易被人污名化,被人阴谋化的。
    这不可量化的东西,只要被拿到台面上,一点一点的去琢磨,那纵然是无暇的圣人,也都会有漆黑的影子。
    这铜雀台的论道,不仅仅是对曹魏的增强,亦是对刘汉的削弱。
    这般的决策之下,天地之间看着此间的那些大罗们,亦是点头——这一步若成,本来就是最强的曹氏,便能弥补了那人心的短板,他们最终取得胜利的机会,也必定会再增加几分。
    “龙君,季汉之匹夫,皆窃名盗义之辈也。”
    “我主曹氏,于乱世而起,要收拢天下,平息纷争,为此,曹氏一族,砥砺而行,万千恶名加于身,以不改其志。”
    “此乃天地之大义。”
    “人间一统,兵戈散去,无数生民,各归其位,万物欣欣向荣。”
    “然刘氏玄德,假前汉之名,割地而起,阻拦人间归一之势。”
    “其虽称仁德,但实际上呢?”
    “自赤壁以来,我曹魏,修生养息,反倒是他季汉,以复汉为名,屡起战端。”
    “这战火席卷,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可偏偏,有人却将这无数百姓的死,都怪到我主一人身上。”
    “这所谓的仁德,真的便是仁德么?”
    “至于说汉统……所谓天地之间,不变者,为变之本身。”
    “太古的时代,便是那些无比圣贤的人皇,他们的道统,也不过几代。”
    “秦的时候,始皇帝试图万世不改,故此才有大天君持天命而弑人皇。”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证明,天地之间,无不朽之王朝。”
    “天地之间的有识之士都明白,黄天过后,汉统便已经断绝。”
    “由新朝取代故汉,乃是天命所系——然而,刘玄德等人,依旧抱着汉统不放,试图三兴大汉,将这汉统铸成永世之王朝。”
    “又有诸葛孔明等,因和我魏之私仇,强逆天命。”
    “窃以仁德之声,欺世盗名。”
    夏侯明德说着,言语之间,颇有些的混沌,不是很有条理——这也属正常。
    毕竟,铜雀台的论道,还在进行当中,曹氏一方的仙神,以及那些名臣,那些辩士,还在从各个方向整理曹氏之‘经’细节,还不曾将那曹氏之‘经’,编纂成册。
    此时,看似是夏侯明德在言语,而实际上,却是铜雀台上,那些立场落于曹魏一方的能言善辩之士,在借夏侯明德之口而出声。
    夏侯明德继续说着。
    将曹氏的屠城池,坏粮土,掘坟墓之事,都说成是曹氏因为怜悯苍生饱受战火之苦,想要尽快统一天下而做出来的,不得已的决策。
    说着那些决策过后,曹氏之人,有多么多么的心痛,等等等等……
    说着曹氏之人,为了天下之福祉,而愿意背负一切的决心,等等等等……
    越发慷慨激烈的言语当中,诸葛孔明依旧是默不作声,并且也止住了关云长的争辩。
    ——因为此时的夏侯明德说出这些来,目的就要让孔明他们去争。
    而德,是没有必要去争的东西,也是无法去争的东西——一旦争了,有德,也就无德了。
    一争,一辩,也就落入了曹魏的陷阱。
    眼看着诸葛孔明他们,丝毫不理会自己,任由自己在这祭坛上唱着独角戏,夏侯明德便也是越发的着急起来。
    零碎而凌乱的话锋,便又陡的一变,从季汉的‘德’,落到了关云长的‘义’。
    “便如关云长者,以义气卓于四海——甚至,称以青龙转身,为龙君之化身。”
    “但关云长之义,不过是兄弟之间的小义,和天地万民的大义相比,不值一提。”
    “可偏偏,这小义,盖于大义,因兄弟之小义,断天地之大义,将天地万民,都至于水火当中……”
    夏侯明德越发的慷慨激昂,挥斥方遒。
    在他的口中,季汉一方,全都变成了一群虚伪又奸诈的小人——当然,在他的言语当中,对敖丙而言,最‘重要’的部分,还是在于天命。
    就正如他所言,王朝轮转,乃是天地之间的至理,是最早的时候,那些人皇们放弃长生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人道根本。
    而汉的道统,也的确已经到了断绝的时候。
    ‘天命’,已经不再眷顾于汉——也正如此,而今的三国之局,有‘德’的季汉,才是一反常态的,空见其德,不见天命。
    这也是铜雀台中,曹魏的智辩之士们,认为最有可能说服敖丙的一点。
    当敖丙踏出东海的时候,人间三国,便都在思考这位四渎大龙神踏进了人间过后对人间局势的影响,也都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让这位大龙神,站到自己这一边。
    而此时,夏侯明德的言语,便正是为此而来——只消得敖丙在这言语之间,稍稍有些犹疑,他便会按照铜雀台上的推演,拿出接下来的东西!
    龙族执掌江河湖海——四海倒也罢了,但在人间江河当中,龙族的处境,却算不得多好。
    每当龙族在某处地方显现的时候,那周遭有志于水域的仙神,都会联手先将龙族排挤出去——人间乱战的时候,各处的水神陨落良多,各处的龙神,亦是如此。
    而曹魏打算拿出来打动敖丙这位四渎大龙神的东西,便也在此。
    他们愿意将国中各处的水域都拿出来,以换取龙族的支持——至于说龙族占据了水域过后的情况,待得曹氏统一天下,自然能慢慢清算。
    就如前汉的时候,刘氏的帝王们,清理那些异姓王和同姓王一般。
    “谬矣!”正挥斥方遒之间,敖丙便是出声,打断了夏侯明德的言语。
    不得不说,曹魏一方的那些辩士们,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大义和小义之争。
    这是人间从春秋的时候,便一直争到现在的一个问题——是春秋战国之时,那些智慧不下于大罗的百家诸子,都争不明白的话题。
    如果说在敖丙去元天之前,他碰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便也同样只能在这个问题之下装死。
    但此时,却偏偏是敖丙已经去过了元天,而且在元天当中,摘取了那天规的道果,然后借助天规的道果,重新审视了这未曾摘取的信义之道果以后。
    如今的敖丙,对于所谓的大义和小义,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
    “义,就是义,彼此之间,无有大小之分。”
    “亦无高下之别。”
    “义者,取于心之一念。”
    “生灵因此念而动,便是义。”
    “若是将义,以大小高低分出界限,令义的存在,有了‘价值’,有了一个衡量的标准,那就不是义,而是利。”
    龙珠当中,敖丙的声音悠悠而起,传于天地四方。
    还没有摘取天规道果的时候,敖丙认为,天规,乃是信义的下位,被信义所囊括。
    可在摘取了天规道果过后,敖丙才赫然是发现,天规和信义,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上下之分,也没有什么包含与不包含的关系。
    他们彼此,是互补的!
    天规,乃是法,补充义的空缺——而义,则是法之外,填补法所不能及之处。
    就用最简单的对错而言:
    正确和错误,是天地之间最为难以界定的事。
    遵守天规,不一定对。
    背弃信义,也不一定错。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都有自己的理由。
    一个人,在天规的角度而言,他做错了,可从信义的角度而言,他却有可能是正确的。
    就比如说,天数发洪的时候,有仙神怜悯生灵无辜,出手阻止洪水,却坏了天地法度。
    那他的所为,是对还是错呢?
    一个人,在信义的角度而言,他做错了,可在天规的角度而言,他也有可能是正确的。
    就比如说,那阻止发洪的仙神,被天兵拿下,打入天牢,那执法的天兵,是对还是错呢?
    ——这两种,其实都能算是正确,而非是错误。
    天地之间,真正的错误,只有一种。
    那就是,在法理的角度上,属于错误。
    在情理的角度上,亦是属于错误!
    这便是绝对的错误。
    同样,在法理的角度上正确,在情理的角度上,亦是正确,那便是绝对的正确。
    这就是天规和信义的互补,是法理与情理之间的互补。
    就如季汉的君臣,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合时宜,他们的坚持,更是与这乱世的基调,截然相反——可偏偏,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在契合天地之法理的同时,也契合天地之情理。
    那么,以此为根本,那所谓的大义小义之分,便全都成为了无意义的诡辩。
    就如此时曹氏的言语。
    至于说天命是否属汉……至于说此时,三兴大汉过后,汉统是否永恒……这些问题,敖丙并不关心。
    凡人,从来都是擅长于反抗的。
    在凡人的眼中,没有什么东西有着永恒不退的神圣。
    光武之所以能复兴,不是因为他所秉承的汉的余泽,而是因为他得人心,他羽翼之下的百姓,过得更好。
    就如而今的刘玄德,能逆势而起铸就季汉,亦不是因为他有汉的余泽,而是因为他得人心!
    若是汉的余泽有用的话,刘玄德又何必要一路流淌,到赤壁的鏖战过后,才建立起自己的基业呢?
    至于说天命……
    黄天起后,张角以大罗的姿态,斩断汉的国运,使得汉的天命崩溃——在那过后,新朝取代故汉,便已经事成定局。
    可是,在诸侯的乱战之间所角逐出来的三个诸侯——一个摆明了不愿意争夺天下的孙吴,以及一个被天命所‘放弃’的季汉……
    这样的情况下,‘天命’唯一的选择,便只剩下曹魏。
    可现在,曹魏的‘天命’却并不曾落下。
    那‘天命’,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都不愿意落到曹魏的身上,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天命,本来是弃炎汉而落于曹魏,以此终结乱世。”
    “奈何,天命不仅仅是天命,更是人心。”
    “曹魏用自己的屠戮,断绝了还不能落下的天命,使得曹魏被天命所弃。”
    “而原本已经尽失人心,以至于天命断绝的汉,却因为曹氏的屠戮,因为刘氏的赤诚仁德,重新向季汉流转。”
    敖丙言语平静,神色从容。
    隔着无穷遥远的距离,纵然是他作为大罗,都无法从元天当中,俯瞰盘天,见到盘天当中,天数的流转。
    但以他对人族的了解,他只需要知晓而今三国的局势,以及后汉崩坏以来的种种变化,他便能判断出三国之间的‘天命’流转。
    孙吴难以承接这‘天命’。
    曹魏,被天命所‘厌弃’。
    而季汉,也曾经被天命‘厌弃’,是无数的生灵对季汉三兴,有着源自于内心的警惕。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没有外力的推动,而在天地之间的局势,又已经处于一种平衡,而支持孙吴那一方的仙神,也刻意的维系着这种平衡的情况下,三国想要统一,可谓是千难万难。
    ——更大的可能,是三国都成为失败者,然后三国的残骸当中,长出一个新的承接了‘天命’的‘怪物’。
    那是天命和人心,在没有选择之下,最不得已的选择。
    但如今,敖丙却愿意给这‘天命’一个‘新’的选择。
    天命和人心无异,都有着相当的‘矜持’,其如今,不曾落于季汉的身上,不是因为季汉没有统合人间的希望,而是因为先前的时候,天命厌弃了旧汉,如今,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落于季汉。
    可这并不代表天命‘不想’落于季汉——那人心,其实只需要一个台阶而已。
    敖丙,就很愿意作为这样的一个台阶,也很适合作为这样一个台阶。
    至于说理由……
    盘天的内部,天庭和人间,是两个至关重要的基础。
    可照骊女所说的这万年以来的变化,以及在五指山中,猴子所说的言语……很显然,这万年的时间,天庭‘崩坏’的速度,可谓是超乎想象。
    而既然天庭的人心,已经有了崩坏之势,那么作为天地另一个基础的人间,便绝对不能再崩坏下去。
    而观人间三国,能一扫邪风者,为季汉而已!
    “孔明先生,云长将军。”
    “尔等与这江水上祭我,所求者,何也?”敖丙的声音响起,终止这无数凡人和仙神们的遐想,也宣告这一场祭祀,至于尾声。
    祭坛上,诸葛孔明,关云长,以及其他的凡人,仙神等等,都是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而相比于诸葛孔明他们心头的悸动,曹魏和孙吴一方的人,则是无比的忐忑,更是无比的不可置信。
    没有人能想到,曹魏一方的仙神和智士,在铜雀台上的推衍,非但不曾令这位四渎大龙神,在立场上有所纠结,反而是加速了这位四渎大龙神确认自己的立场,让他更进一步的,表现了对季汉的支持。
    所求者何?
    自对仙神的祭祀以来,当仙神们,在享用了祭祀过后,在以郑重的姿态问出这个问题来的时候,便也往往是意味着,仙神们对于那祭祀者,将‘无有不应。’
    “但求汉境,风调雨顺。”诸葛孔明道。
    他本想求人间风调雨顺——但在念头的刹那,那人间二字,便又化作汉境。
    在外人的眼中,这固然是显得‘自私’,但在敖丙眼中,这所展现出来的,却是作为汉之丞相,打算要尽快统合人间的决心。
    “那就许你汉土八十载风调雨顺。”
    敖丙点头,然后他旁边的骊女,接过酒爵,将那美酒,淋在敖丙的龙珠之上。
    祭祀,便由此而结束——也就在祭祀结束的时候,祭坛上和岸上那些季汉的士卒,亦是将祭祀所用的,那些带着真龙气息的各种龙鼓,旗幡等等,推进长江的波涛当中,任由长江的水族或是龙神们,将这些宝物取走。
    八十载的风调雨顺……
    祭祀的风波,以极快的速度在天地之间传开。
    风雨,素来都是天庭拿捏人间最强的手段。
    而在炎汉的时候,那九穗嘉禾的显现,却是让风雨的存在,没有了什么意义——能‘适应’任何一种环境,然后长出不同粮食的九穗嘉禾,堪称是天地之间,近乎于完美的五谷。
    就算是水旱席卷,人间也能产出足够的粮食,只要那人间的王朝,还有着调度的力量,还将百姓黎民放在心上,这人间的百姓黎民,便不会再受饥饿的威胁——那个时候,人间唯二的恐怖,便只剩下匈奴入侵的兵祸,以及被封印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显化的瘟蝗。
    而在武帝过后,汉匈之势逆转,那匈奴的兵祸,便也化作了‘曾经’。
    那个时候,可以说是人间最为安居乐业的时代,亦是人间最‘不需要’天庭的时代。
    之后,人间的世家,仙神的宗门,以及天庭本身,三家合力,了极大的心力,才重新侵夺,规占了人间的土地,将人间的土地,划分等级,核定什么地方,只准种植什么东西,再通过钱财调控粮价,以粮价控制粮食……
    以三州之粮,而养整个人间……使得人间依赖三州,而三州,依赖风雨……
    如此,天庭的威严,才重新在人间缓缓显化,那无数的凡人,才重新建立起了对天庭的敬畏。
    对当前的天地而言,风雨所触及到的,远远不是那些凡人那么简单。
    那是一个庞大的,将所有的世家,将所有的仙神,将所有的仙宗,将天庭,都囊括于其间的一个庞大的利益体系。
    这体系之下的任何一个角色,都对人间的凡人,予取予求,有着绝对的权威。
    后汉的崩溃,乃至于黄天的显化,其根源,就在这里。
    便是现在,三个产粮州的粮土,都会损毁殆尽,那风雨的体系,也依旧在影响着人间的变化——甚至对人间的影响,比先前还要来得大。
    便纵然是在最为政通人和,施政最为仁德的季汉,那荆益之地的世家,也同样是借着风雨的变化,借着收成的变化,拿捏着季汉的君臣,要求季汉的君臣们,向他们让渡权柄。
    这样的时局之下,八十载的风调雨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季汉不必因为粮食而继续对世家做出妥协和退让。
    那马孟起正在开拓的南蛮之地,那还不曾被世家和仙宗占据的地方,会成为季汉新的粮仓,成为人间新的粮仓——有了这粮仓在,季汉先前为了让那些世家们借出土地来补益百姓所做出来的退让,便也能一点一点的收回来。
    而有了这粮仓,八十载的风调雨顺之下,季汉便有了一个真正的,基于黎民百姓的基本盘!
    这也即是意味着,季汉在统合了人间过后,甚至在统合人间之前,便能着手去处理那以风雨为纽带的,庞大的利益团体,让这自后汉以来,便被重重束缚的人间,重新恢复清明。
    当然,在敖丙展现了对季汉的支持过后,季汉的国力,会急速的膨胀,风调雨顺的诱惑之下,无论是曹魏还是孙吴,那些黎民百姓的人心,会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季汉靠拢。
    ——曹魏,会尽快开启对季汉的倾力一战,和季汉交好的孙吴,也有极大的可能,会站到季汉的对立面,免得最终季汉不战而胜。
    季汉,亦是会经历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能越过这挑战,便可得‘天命加身’,能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若是跨不过去,便是一切皆休。
    可这对季汉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今的季汉,三谋五虎皆在,便正是其最强的时候!
    “最多五年,便是决战之期!”
    “是人间重新定鼎之时。”
    一瞬之间,天地之间无数的人,都在心头生出了这么一个感觉。
    在这样的感觉之下,整个孙吴,都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
    只想着划江而治的孙吴,在这马上就要开启的统一之战面前,显得异常的迷茫。
    没有人能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风调雨顺的承诺,这三国之间的局势,就突然到了这一步。
    目光只看着眼前,只顾着自己的他们,根本就以全局的目光,审视整个天地的局势。
    所以,当曹魏和季汉,都在准备那接下来的决战之事,孙吴这边,却依旧还在因为战还是不战,要站到哪一边而吵个不停。
    “唉。”
    “天下啊,天下。”当朝堂上的一众文物,再度不欢而散过后,鲁子敬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脑海当中,情不自禁的,便回想起了在襄阳的祭祀之前,诸葛孔明的第二个条件。
    季汉三谋五虎——决战的时候,刘玄德必定亲征,那就是五路,乃至于六路大军。
    六路军中,却只得三谋,再扣掉一个坐镇中央的诸葛孔明,那么,要让六路大军之间的配合,更加的圆融,更加的没有破绽,便还剩下四个位置——每一个位置,都得是能俯视天下,总揽局势的才卓之士。
    而鲁子敬相信,自己若是去了季汉,便必定能成为那四个人之一。
    奈何……
    脑海当中,诸多念头浮动之间,鲁子敬便再度重重的叹了口气。
    ……
    “师弟,那八十载的风调雨顺,怕是有些莽撞了。”襄阳大祭过后,敖丙便也不曾再动,只是和骊女一起,在长江龙庭当中驻留,等着岸上各处的龙神们,往来拜见。
    又一拨的龙神们到来,然后又退去,受令往季汉各处而去,照看风雨过后,骊女才是对着敖丙言语。
    风调雨顺——若敖丙的意识归于天地,能驾驭自己的力量,那呼风唤雨的权柄之下,风调雨顺也不过只是一念之间。
    但如今,敖丙的意识远在天地之外,就算其能和天地联系,都只是借了龙珠的玄妙——这样的情况下,敖丙根本就没有驾驭力量影响天地的可能。
    那所谓的风调雨顺,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对于敖丙这种以信义立身的人而言,这一句空话所带来的伤害……
    “小事罢了。”敖丙毫不在意。
    “玉皇并不清楚我暂时无法影响天地——他也好,其他的大罗也好,他们只知晓,我距离大罗,越发的近,我的实力,也越发的强横。”
    “我要改变风雨的天数,也越发的简单。”
    “这样的情况下,派个龙神往天庭走一遭,言及我和季汉之约,请求玉皇勘定接下来八十载的风调雨顺,给他台阶,玉皇也就顺水推舟的下了。”
    “大闹天宫,无论那其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交易和隐情,都已经是大伤了这位玉皇的颜面。”
    “以他对权柄和颜面的看重,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冒险,以这八十载的风雨来试一试我有没有重定风雨的本事。”
    “有道理。”骊女思忖片刻,然后才是点了点头,“既然要借玉皇之势,让一位龙神去的话,难免不太妥当。”
    “这样好了,我将杨戬请过来守着你,然后亲自走一遭天庭好了。”
    “以我的身份向玉皇提及此事,当能更加顾全他的颜面。”
    “倒也不必如此慎重其事。”敖丙说着,“我之身躯,介于大罗和非大罗之间,我之龙珠,亦是有后天回返先天之妙——除非是来一个大罗亲自出手,不然的话,绝对无法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至于说咒法之类——若是有咒法能贯通天地,我反而惊喜。”敖丙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所说的贯通天地,可不是大天地和大天地之间的贯通,而是这天地的过去和未来,在缺了现在的情况之下贯通——那咒法,若真的玄奇到了这样的地步,能从盘天,至于元天,那咒法的本身,就必定能成为过去和未来相接的锚点,使得敖丙提前归来。
    至于说那咒法的伤害……在这盘天也就罢了。
    可在元天,敖丙却是一位摘取了道果的圆满大罗——他甚至,连自己的大罗之路后半部分该怎么走,都已经了然于心。
    若是连这个层次的他,都能被一道咒法隔着天地暗算,那他这无数年以来的修行,又算得什么?
    那出手的人,又得是个怎样的功体?
    “倒也是这么一回事。”片刻过后,骊女亦是哑然失笑,自己终究是关心则乱了。
    “对了,淮盟那边,他们夺占淮水,你我看在天庭的颜面上,暂时不做计较也就罢了。”
    “但这万年以来,淮盟对龙族,多有谋算。”
    “人间许多支持水脉的仙神,他们背后,都有淮盟支撑。”
    “那淮水,毕竟不同于其他,无支祁前辈性子跳脱,说走就走,淮君缺位——那大罗的业位,便是通往大罗的捷径,无论如何,淮盟之人,都不可能放弃谋划龙族。”
    “正好,如今淮盟和曹魏,勾勾搭搭。”
    “而龙族,又听师弟你的号令,支持季汉。”
    “不知道师弟有没有借机覆灭淮盟,重踞淮水的打算。”
    淮水之君,乃是大罗层次的业位——炼化了这等业位过后,实力会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抵近大罗,纵然难以跨越那大罗的界限,可在淮水的流域之内,淮水之君所能展现出来的伟力,也不逊色于寻常大罗。
    就如同是龙族的四海龙王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四海龙王,在四海当中,都有着比拟寻常大罗的手段,龙族才是在无数真龙都去了域外战场过后,却依旧是保持着对四海根深蒂固的统治。
    四海当中,无论是来自于何处的仙神,他们固然是能在四海当中,‘占据’一部分的海域,在四海当中发挥自己独特的影响力,但,没有任何人能绕开四海龙宫的意志行事。
    除非是那些自域外而来的,或是有意要站到龙族对面的人。
    说起那大罗层次的业位……
    “师姐所持之白虎天尊位,亦是大罗层次的业位。”
    “却不知,这等业位,和寻常业位的区别在于何处?其通往大罗,又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骊女先往天庭传了信息,在等着玉皇‘召见’的时候,敖丙便也问起了那大罗业位的玄妙。
    业位体系,乃是盘天吞下了吠陀大天过后,为了更加有效率的吸纳吠陀大天之本源而显化的体系,业位之下,天地之间,一切的炼气士,都被业位笼盖。
    没有业位,可谓是寸步难行。
    而得了业位的,在修行之上,自然是事半而功倍——不过,大罗,终究是有所不同。
    在摘取了大罗道果过后,敖丙对于那所谓的大罗层次的业位通往大罗的特质,则是越发的好奇起来。
    他实在是想不通,业位是业位,道果是道果——大罗层次的业位,到底是如何让人触摸那大罗之道果的。
    他终究是离开盘天太早,还不曾对那业位,有更加明确,更加深入的探索,他便已经去往了元天。
    “其实就是积蓄而已。”骊女毫不在意的道。
    炼气士,虽然说着没有极限,可实际上,大罗之下的炼气士,他们的精气神,都是有一个极限的,到了这极限过后,便是进无可进。
    只不过,正常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人,能真正的触及到自己的极限,触及到这个层次的极限。
    而大罗层次的业位,便在于打破这种极限——正常来说,太乙层次的炼气士,他们的极限,便是太乙的迹象,但再怎么极限,也绝对不可能触及到大罗这个层次。
    可若是炼化了大罗的业位过后,他们的‘积蓄’,或者说他们的‘容量’,便能越过太乙的极限。
    然后,炼气士们,便能无上限的积蓄自己的精气神——一直积蓄,积蓄,积蓄……在这过程当中,就算是没有任何的精气神,可那无比雄浑的精气神,也依旧是足以‘漫过’那业位,让人触及到大罗的玄妙,然后,一证永证。
    而在这积蓄的过程当中,进步和退转,炼气士们,都是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的——每积蓄一口,距离大罗的玄妙,便靠近一步。
    每厮杀一场,损耗了元气过后,距离大罗的玄妙,便远离一步。
    所以,如同四海龙王这般的,炼化了大罗层次的业位,却又还不曾登临大罗的人,他们在触及了太乙的这个极限过后,都会开始逐渐的变得‘深居简出’,且在和人动手的时候,越发的慎重,会尽可能的避免以动手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当然,对于其他的那些自认为不依靠大罗的业位,也能成就大罗的人,便没有这种动手的忌讳了,该动手的时候,从不含糊。
    “原来如此。”敖丙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这大罗业位的玄妙。
    ……
    天庭当中,玉皇看着那从人间传上来的飞光,神色却是无比的阴沉。
    他作为昊天过后的天帝,本来就不可避免的,会被人拿出来和昊天做比较——作为天帝,本该是他审视众生,可偏偏此时,却是天地的众生在审视他。
    无时无刻的,都有大罗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任何一件事,无论做得怎么样,都有人在暗处指指点点,言及,若是昊天陛下在会如何如何……
    还有那瑶池深处,如同防贼一般闭关的,死盯着他身上那天地之垢运转的王母娘娘……
    在如愿以偿的接掌了天帝的权柄过后,玉皇非但不曾满足,他心头的躁火,反而是越发的郁结。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卷帘大将,便如同傀儡一般不动——卷帘大将的身边,又有琉璃盏幽幽而动。
    天庭的业位体系当中,那‘功德业力’体系建立起来过后,天庭便炼了这么一盏琉璃盏——一则,记载度量众神的功德,二来,则是方便王母娘娘能更加方便的观察那天地之垢的流动,看看玉皇,是否在如约吞纳天地之间的天地之垢,以减轻昊天大天尊的压力。
    对于玉皇而言,这一盏琉璃盏的存在,便是如芒在背。
    上一次猴子大闹天宫的时候,他便试图引导猴子的力量流转,将这琉璃盏给打碎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