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拿下寿州、泗州
三月底,史从云换了一身仪仗用的山文甲,带两百亲兵,到寿州城南。
南面已经用木板和石块临时搭建了一个受降台,建造比较简陋,就是一个三米多高,站在上面能让全部士兵看清楚的台子。
负责押送战俘的是史从云最信任的控鹤左厢,南唐北面招讨使朱元,监军使边镐,节度使许文稹等高级将领,两万多士兵尽数投降,加上之前投降的南唐士兵,大约有俘虏三万五千多人。
史从云想过,这些战俘不能尽数打发回家,下游还有很多城池没有拿下,放回去可能又成生力军,即便他们自己不想参军也会被官府强制带走。
于是写信给北面的官家,请求收缴这些降兵的甲胄武器之后,以南唐战俘作为辅兵,负责大军后勤,帮助建造攻城器械,修缮甲胄刀兵,运送粮草等等。
以此代替劳役,让寿州城外接近十万的淮北各州民夫回家耕种。
这些民夫自从去年开战后被征发至今,已一年多没有回家,陷在淮南战场上,对于淮北的普通百姓生产生活都是不小的破坏。
官家大概正因为前线的战略大胜而高兴,史从云说什么他都答应,第二天就来了口谕,准许他的做法。
此举让史从云在众多民夫中获得很大的声望,是他击败南唐军才有这么多俘虏,又是他让南唐俘虏替代辅兵民夫,才让这些普通百姓青壮能回家。
三月底,春风正好,甲胄齐备的控鹤军将士士气高昂,押送众多战俘渡过淝水,延绵的大队连续走了一天到晚才全部渡河。
第二天一早,就在寿州城南,众多已经卸甲放下武器的南唐士兵集合在一处,外围是控鹤军士兵四面看守。
朱元、边镐、许文稹等二十余南唐军高层将领登上受降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图经,兵符,受降书等一一交到史从云手中。
史从云身着一声漂亮的依仗甲具,腰挂宝剑,加上他的身高显得威风凛凛,接受朱元等人呈上的文书器物,随后又拿住官家送来的诏书,当着众人的面宣读。
大意是饶恕南唐诸将,还给他们封官许愿,所有南唐士卒暂编为辅兵,听候淮南招讨使史从云的安排。
同时朱元等人也为他带来了十多颗首级,南唐军将领中也有宁死不屈的汉子,他们坚决反对投降周朝。
不过大势已定,他们就成了另类,军中人心头向着投降,他们坚决不降就只能去死了。
史从云明白一个道理,这些将领在南唐军中还有声望,让他们和军队待在一块始终是个危险,于是对他们道,“官家就在淮北,对诸位还有吩咐和封赏,你们还是早点去见官家听封吧,某会派人送你们去。”
众人点头,连连道:“多谢大帅。”
史从云于是下令,让申知义领众人渡淝水淮河去见官家。
把这些中高层将领调走,史从云才放心下来,全面接管这些战俘,史从云让闾丘仲卿安排和调度这些战俘,同时把邵季,王仲调过来协助。
两天后,所有的战俘接手完毕,接下来的大事也该开始了。
......
此时整个淮南,南唐正处于兵力空虚的真空期,正是全面进攻,扩大战果的时机。
不过进攻的方向也要改一改,不是像去年一样哪里容易打哪里的进攻,而是优先拿下淮河沿岸的诸洲,濠州、泗州、楚州、等地,之后沿着运河往南,去拿泰州,扬州。
这样的好处一来南唐涂山水军覆没,如今水军优势在周国,沿河流进军能将这种优势放大,二来沿河道进军,后勤补给容易,更加有利于大军补给。
史从云于是下令,直接将浮桥从下蔡移到涡口,把补给线前移,命李处耘部,司超部水军顺着淮河向下游的濠州、泗州及其周边发起攻击。
史彦超的龙捷骑兵,王审琦的控鹤步兵,赵匡胤部、向训部、沿着淮河进军,水陆并进,向着濠州、泗州、楚州等地发起全面进攻。
高怀德率铁骑军渡过淮河,到淮河北岸,沿着河岸向东进军,因为之前听说有部分南唐军渡过淮河,到达淮河北岸,此时也需要扫清了。
张永德率军进驻定远,保障大军侧后。
史从云自己则轻帅邵季、王仲,坐镇寿州攻城大营。
原本他准备让李重进也加入进攻大军行列,李重进率领虎捷精锐,还很能打。
不过他突然想到历史上郭荣是三征淮南的,前两次是因为寿州久久拿不下,被迫亲征,第三次是为什么?
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是周军又吃了大亏,导致战事不顺,郭荣才再次被迫去往前线。
史从云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统观历史,读过不少战争方面的名家著作,对全局战略的理解远高于常人。
他仔细想过,事到如今,南唐在淮南大部有生力量都被他打掉,在兵力上已经完全无法与周军抗衡。
此种形势下,即便局部上打几场败仗也改变不了大局,不会到非要郭荣亲征的地步,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南唐军发起反击,浮桥被毁,大军后路被断。
如果那样,确实足以起到四两拨千斤,以少数兵力影响全局战略的程度,让所有淮南的周军都受到打击。
出于这种顾虑,史从云让李重进率精锐虎捷军守备涡口浮桥,以防万一。
李重进得到命令之后当时就很不悦,亲自跑来找他吵架,认为这是公报私仇,不想让他立功,所以安排他去守浮桥。
在外人看来,让万余虎捷精锐去守浮桥确实大材小用,不过史从云自有用意,再者要说吵架,他还没怕过谁!李重进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只能气哼哼的黑着脸接受命令。
一时间,周军沿着淮河岸边,发起全面进攻,而南唐历经涂山惨败,紫金山战役,此时在整个淮南已兵力都是空虚的,无力抵抗。
三月初六,司超率水军攻破濠州水寨,俘获战船九十余艘,斩首数百。
三月九日,向训兵围濠州,攻破濠州南关城。早在此之前,濠州的诸道兵马元帅,齐王李景达和监军陈觉早被史从云的兵威吓坏,早早难逃回金陵,丢下濠州不管,城中兵马由濠州监军郭廷谓统帅。
濠州作为南唐大军的主要驻地,外围驻军大营很快就被攻破,里面几乎没有什么防御军队,有一千多士兵直接投降,缴获众多粮草辎重,之后向训兵围濠州。
而王审琦部、赵匡胤部、史彦超部则继续向东进军,接连攻陷众多县城,兵锋直指泗州。
三月下旬,泗州水寨被李处耘攻破,俘获船只五十余艘,同时东面探报也送到史从云的桌案头。
南唐再次派出援军,从长江沿运河北上到楚州,随后顺着淮河往西进发,总计大小船只三百余艘,人马不知多少。
史从云心里明白,这应该是南唐的最后反扑了。
于是下令东面诸将,全线开始放缓进攻,司超、李处耘的水军在泗州附近作防守,与陆上军队呼应,水陆并进,不急着向着楚州进发,以免冒进撞上南唐的援军。
泗州是汴水和淮河交汇之处,如果拿下泗州,往后大军粮草可以直接从大梁走汴水到达泗州,大大缩短补给线和补给难度,意义非凡。
于是,周军数万水陆大军齐聚泗州,昼夜攻城,泗州本就兵少,无力抵抗。
四月中旬,泗州城破,王审琦率先领军从城南杀入城中,焚毁城门,后续大军长驱直入,拿下泗州。
随后王审琦接受史从云的命令,暂时领兵驻守泗州。
五月初余下各部在泗州稍作整顿,拿下周边县城后,继续和水路上的李处耘、司超配合,水陆并进,向着更加下游的楚州、海州进发。
楚州在淮河的地位与寿州有得一拼,也是一座非常难打的坚城。
不过此时整个淮南的兵力都被史从云打光,楚州应该也没多少守军,即便后来增援了一批,也不足以改变大局。
而在寿州这边,三月底,刘仁赡投降。
倒不是南唐国主真同意刘仁赡投降了,而是送信的一出城就被史从云派出去的骑兵截获,之后让闾丘仲卿等从事官给他伪造了一封,准许刘仁赡投降的诏书,以极大好处收买送信的士兵再给他送回去。
史从云不知道刘仁赡是真被骗了,还是假装被骗,总之两天后就开城投降了。
刘仁赡投降,寿州城拿下,可是件不得了的事,连北岸官家也亲自来到寿州城下,接受刘仁赡的投降,并且当场拜官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天平节度使!
搞得史从云都有点酸,妈得老子什么时候能拜个太尉、中书令啥的啊........
之后刘仁赡拜谢皇恩,并且请求回到官家让他回大梁修养,这一年多在寿州城内,喝着清粥嚼着树皮,五十多岁的身体支撑不住了。
官家答应他的请求,安排他和城中家属回大梁修养。
另外开府库接济寿州城中军民百姓,让饿了许久的寿州军民终于吃上饱饭。
同时史从云下令,让王仲领兵进入寿州,接管寿州城。
到五月,时间进入夏季,天气越来越热,官家的大营扎在淝水南岸,下诏让他过去见驾。
.......
淝水岸边鸾纛大营,众多东西班宿卫拱卫四周,官家神色很好,风光明媚,烈日高悬,淝水波光粼粼,一片河山大好景致,不过却时不时用手帕捂着嘴咳嗽。
王溥已回京主持政务,天子不在朝,皇子年幼无法主事,那就要靠宰相们了,之前宰相只有范质在京,如今王溥也回去了。
之前向训在京总理开封府事,后来向训也调到前线领兵,朝中的人手就不够了,特别是天子在外的时候,所以王溥也被官家调回去。
只有李谷还在前线,因为前线大军粮草辎重筹措调度离不开他,自从正阳之战后,他也越来越受官家重用。
旁边还有西上阁门副使,淮南监军使潘美向官家汇报这些天来的战果。
“泗州外围水寨被驭浪直都虞侯李处耘率军攻破,之后陆上控鹤左厢都指挥使王审琦率先领军从城南杀入城中,焚毁城门,后续大军长驱直入,拿下泗州。
当下各军正按照史招讨的命令整顿之后向楚州海州方向出发,史招讨说海州取之易如反掌,关键是楚州,楚州控制运河水道,连通淮河与大江,附近可能会有最后一场大战,所以会稳扎稳打,待诸军齐聚之后再进兵,以防各军号令不一,有人冒头吃了亏。
希望官家原谅他延误的罪责。”潘美一一转述。
郭荣点点头,脸上没有不快的神色,“自史从云接管大军一来,未尝一败,如今已拿下寿州、涂山、泗州等地,全歼南唐主力,朕当然信得过他,告诉他随他调度就是。”
李谷也颇有感慨的说,“当初若非他让潘监军来说了一句,淮南之重在寿州,唐军之重在水军,老夫也一时看不清局势。
史从云确实有为帅之才,洞悉大局,各军调度得当,手下安排也没人不服,就算是李帅也听从他的指挥而毫无怨言。
起初官家启用他为招讨使时老夫心中惴惴不安,生怕他年少轻浮,误了大事,如今看来还是官家慧眼如炬,有识人之明。”
郭荣笑起来,随后道:“从他上表《守江必守淮》之论开始,朕便觉得他是个有韬略的年轻人,只是缺少打磨。
如此一来朕也放心了,京中政务积压众多,范质等人早来信让朕回京,之前一直没有走就是不放心淮南战事,如今看来只要史从云坐镇淮南,朕可无忧矣。
不过李相还要操劳一些,大军粮草辎重调度还需你来坐镇,这样朕才能真正放心。”
李谷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拱手答应了。
郭荣在河边踱步,心里想默默想着外人不知的事情,“若早用他,只怕淮南早就平定了。”
对史从云,他始终有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懊恼也好,或是其它,他说不清,总是难以言喻的微妙,大概是人的本能,又被他心中的其它东西,譬如野心,梦想之类的压下去。
但人心是复杂的,事情不是说说就能了,若人正是那样,和草木山石也没区别了。
不过这次,他彻底明白一个道理,自己需要史从云,大周需要史从云,如果没有史从云,他难已料想淮南还要打几年?还能不能功成。
心底一旦有了这种认识,对待史从云便变得宽怀起来。
所以当史从云于次日,于淝水边再次见到郭荣时,突然感觉这个曾经让他战战兢兢的皇帝,格外如浴春风,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但那种亲善大概是从言谈举止,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
连史从云心里某一刻都在情不自禁的反省,他是不是大周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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