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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二章 一念起,一念灭

      大名鼎鼎的心魔劫具体什么样,陆灵蹊还不知道呢。
    这一次跟青主儿说好,先让她自己来,除非实在看她艰难了,才能吃。
    因为有青主儿在,陆灵蹊对修仙界人人忌惮的心魔劫,反而有点期待,只是,这样突然变换画面算什么意思?
    心魔来时,都是这样突然变换的吗?
    如果这样,应劫的修士在心里有了准备之后,又怎么还会被它所惑?
    陆灵蹊刚这样想,就见灰蒙蒙的天空下,原本朦胧的大地显现出来,而自己好像就踩在上面。
    咔!
    脚下一声脆响,低头的时候,却是一截被半掩在尘土中的白骨被踩断了。
    陆灵蹊轻轻吐了一口气,这里的样子很像是早就死寂的战场呢。
    只是她的心魔劫……,没有家人,没有遗恨的祖宗,没有宗门,没有百禁山,怎么会是完全跟她不相属的地点?
    陆灵蹊刚在心里这样想,就见不远处,一朵矮矮好像向日葵的半残小花,在一阵风来时,吹落尘土显露出来。
    她脚下微一用力,飞身到前。
    花朵确实是半残的,地上零落的不止有花瓣,还有几颗爪子。
    陆灵蹊手上的灵力轻拂,一具深陷地面的尸骨显于面前。
    死了的人还在举着手,半残的向日葵好像就扎根在他手边的泥土中。
    陆灵蹊的心,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慌!
    师父说,心魔劫之所以恐怖,在于它的千变万化上。
    虽然大多时候,它是围着应劫修士心之恐惧的地方展开,但也有很多时候,就好像梦中梦一般,是劫中劫,你看到的也可能是你的前生,也可能是未来可能将要发生的……
    陆灵蹊慢慢蹲下去,小心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花瓣,果然如她所猜,这不是真正的花,是……如重影一般的法宝。
    这世上,如重影一般的法宝,并不是没有,可别人的如何,不关她的事,与她有关的……只有杀神陆望老祖的花枝。
    而且,它现在所显露的是一朵向日葵。
    陆家有个葵葵,葵葵现在跟她爷爷在一起。
    陆灵蹊的心不可控制地‘咚咚咚’巨跳起来,她的手小心地触向向日葵的枝干,花瓣飘飞,在虚幻之间,变成了一杆带着香气,而没有花的枝条……
    这?
    是陆望老祖吗?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灵蹊正要游目四望,手中的花枝突然香气大盛,一个淡淡的影子带着沧桑带着落寞显出身来。
    老祖陆望?!
    陆灵蹊在十面埋伏的悟功画境里见过他无数次,那时候的他何等……
    “……我等了你很久!”
    看到面前的女孩,陆望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露出了慈笑,“你是我十面埋伏的传人,是不是?”
    “……是!”
    陆灵蹊不明白他怎么会死的,乱星海六十年,安画那些佐蒙人忌惮她的样子,还有从所抓之人的口供上,老祖分明活的很好才对。
    “我在你身上,还感觉到了一丝血脉牵扯!”
    陆望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不肯在第一时间,把我们之间的血脉牵扯说出来,是不是对陆家,对你自己的这份血脉关系很不满意?”
    陆灵蹊:“……”
    一时之间,她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她与陆家,各自安好不行吗?
    “你眼中无恨,”陆望欣慰,“看来也知道了很多陆家事!”
    “……是!我没有生在陆家,不曾长在陆家,虽然与陆家有关系,可是,我想……我想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互不打扰?”
    陆望苦笑一声,“是个办法!不过,你有没有奇怪过,为何我父祖三代祭身祭魂,帮陆家回归平凡,我却要为陆家重新引入畅灵之脉?”
    为何?
    陆灵蹊确实奇怪过。
    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这里面牵涉到宁老祖,牵涉到无想老祖,牵涉到早就死了,留下无数遗恨的信老祖和诚老祖。
    祖宗们的选择,都不是她能改变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都有他们说不出的苦衷。
    陆灵蹊从不曾主动去探查,也没打算去探查,因为那太难受!
    “看来,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陆望的眼睛,好像在看她,却又好像透过她,在看她的长辈们,“庄生晓梦迷蝴蝶!到底我们是庄生还是蝴蝶,只怕谁都说不清!
    老夫只能跟你说,兰因絮果,必有来因。这世间缘起缘灭,均是因果。
    雄鹰和蝼蚁的区别在于,前者看得到远方的广阔,而蝼蚁只看到脚下的方寸……
    这人生就像一局棋,有的人是棋子,有的人是下棋的人。
    真正厉害的人,手不沾血,只是不经意地推波助澜,就能想让谁生,就让谁生,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我之所察,天渊七界无数年前的诸多卫道之人,受人暗算,最终沉于轮回,在轮回中迷失了自我。
    所以,老夫就重布了一局棋!”
    什么?
    陆发蹊面色微变。
    她,和她家都是他棋里的子?
    “对不住,那是老夫年轻气盛时所为。”
    陆望长叹一口气,“不过,看到现在的你,老夫也没什么后悔的。一念起,万念灭,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我们的一念,其实有无数种可能,比如说……”
    他笑着看向陆灵蹊,“现在你见到的老夫,是个可怜的死人,可是,老夫相信,在你的那一个世界,老夫还活着。”
    “……”
    陆灵蹊心下猛然一跳。
    “老夫因父祖的身、魂之祭,执念太深,伏魔之心更是重的与魔无别,除魔是杀不尽的烦恼之魔,而你和你家人的存在,则是老夫的魔,亦是老夫的道!”
    “……”
    这一句,陆灵蹊有些听不懂了。
    陆望显然不想跟她细细解释,“我们能在这里相见,除了老夫与你之间早有因果,还因为,你身上有一个时间之物。”
    什么?
    陆灵蹊正在想什么叫时间之物的时候,储物戒指一动,乱星海被青主儿死活要换的沙漏,就被陆望抓在了手里。
    “不错,就是它!”
    陆望面上微带欣喜,“老夫亦曾是它的主人,不过,看到它现在这个样子,显然现在的我,早就用过它了。”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带了些唏嘘,“老夫死在这里,与它……应该有很大的关系,不过看到它在你手中,老夫心中无恨,却只有喜,显然,用它的目的,老夫达到了。”
    “……”
    陆灵蹊看着被他又递回的沙漏,心中不知怎的有些害怕!
    “不要怕!”
    陆望微笑,“法宝无罪,只看用它的人,把它用在何处!
    仙界其实有无数的大能,想要得到它,可是,最终它却落在了你的手上,这是你们的缘份。
    不想用它,它可以一直是现在的样子。
    当你想用它了……”
    陆望打量与他牵扯甚深的女孩,“你的修为太低,还远远用不到它。老夫在这里死时已过玉仙修为。”
    他环顾四周,低低叹息一声,“你想用它,要么超过我的修为,要么……找到时间之沙!”
    “……”
    陆灵蹊觉得,她这辈子都用不上它。
    回家就把它封起来。
    “此物的每一任主人,都只能用它一次!”
    陆望虚虚的身体晃了晃,突然就更淡了些。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无多,抬手把沙漏如抓出般,又扔回了陆灵蹊的储物戒指,“十面埋伏同阶无敌,老夫虽杀生百万,却从不曾后悔,因为老夫所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你记住,恶,是因为心无牵扯,无所畏惧,故——可随性而为。
    善,因为心有牵扯,就必有担当,故——心存善心,心存感恩!
    但一旦你有了牵挂,你就有了致命的弱点!”
    他能感觉到,死在这里,是因为他的执念,他的心魔,他的致命弱点!
    他的致命弱点是什么,他心里清楚!
    陆望的身影好像随时都能化开,“恶给你自由!善给你担当!正所谓梅到人间老一岁,杏来世上又逢春,很多时候,只看你的选择是什么,若是做错了选择,恭喜你,你与我一般,有一个改过的机会,不要把时间法宝扔了,更不要把它示人。”
    “……我记住了!”
    一阵风来,陆望的身影,还有花枝俱化成点点灵光,飘于无形……
    陆灵蹊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好难受,低头看着未被泥土完全掩住的老祖尸骨,跪蹲下来,扒着土亲手掩埋!
    好半晌,坟包在她的沉默中,越扩越大,十指都感觉好痛了,这方世界还未消失。
    ……
    仙界,打坐中的陆望突然心有所动,快速把神识探进储物戒指,却发现最最重要的宝贝在眼前化成灵光消失了。
    这?
    陆望连忙检查身体,果然,早就稳下的玉仙修为,现在却在慢慢的弱化,不过片刻,就跌回了天仙境。
    他眉头一蹙,坐在原地半晌,才跳起来,查找朋友传来有关天渊七界最新消息。
    一枚枚玉简在他手上划过,待到神识全都扫尽,才低低地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
    笑着笑着,陆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遥遥祭扫于地,“恭喜!谢了!”
    ……
    青主儿为防自己再次控制不住,这一次,是数着时间,封自己的五识。
    听说,心魔劫时,很多修士能在数十息的时间里,在劫中过上一生,甚至几辈子。
    这一会,她已经数到五十息了。
    外面还是没有灵蹊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的心魔劫怎么样了。
    青主儿有些心乱,又数到了六十,外面该有的动静,还是没有。
    随庆师父说过,超过百息,应劫之人就会有危险!
    林蹊……不应该沉迷于心魔不自拔吧?
    爷爷、爹娘都很好,宁老祖、无想老祖现在也挺好,余呦呦就在雷河岸边,师父、师叔也在这里陪着,百禁山那里,宜法师叔都说了,瑛姨跟重平师叔做了交易,换了好些食灵蜿虫,那边这么多年,也一切都正常。
    林蹊一没遗憾,二没什么过不去的人和事,不至于呀!
    数到了八十,青主儿终于受不住了,她迅速撤开被自己封的五识,正要所有动作的时候,就听陆灵蹊‘嘶’的一声痛呼!
    “怎么啦?”
    青主儿一边遗憾(庆幸)那一闪而过,诱人的东西,一边又急急看向陆灵蹊,不知她的痛呼何在。
    当然,更好奇,她的心魔劫到底是什么。
    “啊?没……没什么!”
    陆灵蹊摸摸自己的手指头,确定它们好好的,正要细想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记忆突然之间就好像扭曲了一下。
    识海被搅动,几乎在瞬间,就痛的她想哆嗦!
    “林蹊,林蹊你怎啦?”
    “好痛!”
    陆灵蹊抱着自己的脑袋,记忆里的一切,全都模糊起来,只对沙漏和一具埋在土里的尸骨印象深刻起来。
    “痛啊?”
    余呦呦也算着时间,赶了过来。
    青主儿连忙缩好,变成她法衣上的一根纱。
    “没事,缓缓就好!我过心魔劫的时候,也是身痛心痛!”
    她的心魔劫是曾经的师父九壤,他不仅抓了她,还把爹娘和妹妹一起抓了,甚至,连妹妹的孩儿都没放过。
    一家人……
    “不过,那都是假的,只是我们最害怕,最恐惧的幻觉罢了。”
    是吗?
    陆灵蹊识海中的痛苦如潮水退避一般,好像不是很痛了,但是十指……感觉真的皮都磨破了那种痛!
    “好了,我没事了。”
    陆灵蹊感觉自己跟那具尸骨承诺了有关沙漏的一些事,下意识地,就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我师父呢?”
    师姐采薇的神识探了过来,可是师父和宜法师叔却没影了。
    “宜法师叔有所悟!”采薇传音过来,“随庆师伯去守秘地之门去了,林蹊,也也到师叔这边稳定境界吧!”
    林蹊法体同修,与别不同。正好宜法师叔作为高绝,能够引带的灵气也更多,两者互帮互助,肯定更好。
    “好,我一会就过来。”
    雷河里有个奇怪的东西,陆灵蹊想了想,提醒道:“呦呦姐,这雷河里有危险的东西,我稳定境界的时候,就麻烦你和采薇师姐多注意我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