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敢攻击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被勒住脖子的河神剧烈挣扎，咬牙切齿怒吼“我是渡口村的神，我肩负着地球的未来，我是人类的希望，你怎么敢？”
    死神指骨戳进河神的下巴，强健的手臂抓住重九斤肩膀试图将她扯开。
    重九斤双臂锁紧，用尽全身气力不敢有丝毫放松。
    “哇！”
    孩子哇的一下大哭的声音让重九斤想起自己背上还有个被遗忘的小娃娃。
    “我相信你。”重九斤特别诚恳的点点头，无论河神说的有多么扯淡，可他本人就是那么坚信的，所以大约不算是说谎。
    重九斤那么轻描淡写的说了相信，这回答让河神怔愣当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既然......”
    他并没有得到后续说完的机会。
    死神指骨探出穿过皮肉插入，指尖轻轻一勾，剧烈的疼痛让河神原本就抽象的五官挤成一团。
    咔哒一声，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三不像真灵疯狂摇摆扭曲成一团。
    河神失神的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幕幕记忆画面在他脑海中翻涌，被尘封的记忆闸门，被水雾滤镜遮盖的真实面貌，所有一切从灵魂最深处翻滚而出。
    小娃娃的哇哇的哭声和河神失神的呓语在石洞里回响。
    “丑八怪。”
    “长得像青蛙，不对，是牛蛙最丑的那种，真的是人吗？”
    “这个人是怪物吧，是不是辐射影响所以变异了，要离他远点吧？”
    “滚，别挡着店门，我还要做生意的。”
    “你怎么这么蠢，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
    一张张陌生熟悉的嘴脸出现，那些许多年不曾听见的声音环绕耳边，河神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不是，我不是......”
    河神失神的疯狂旋转，重九斤下意识只能抓的更紧。
    此时此刻河神脑海中不断闪回的记忆画面同样出现在重九斤脑海中，一幕接着一幕画面快速闪动。
    “是您救了我们吗？”
    “你是河神。”
    “没有河神就没有渡口村。”
    “河神是山河天地孕育而出的神圣存在。”
    “......”
    记忆画面再次变换，河神在这些场景中成了全村信仰的神，倾慕崇拜的眼神。
    记忆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中快速转换。
    重九斤不是当事人尚且有些眩晕。
    河神洞外村民们翘首以盼，今年的祭祀典礼流程与往年有些许不同，发生了一些意外，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河神的敬仰。
    不久前见到河神真面目的惊诧早被抛之脑后。
    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却丝毫不影响村民们关注的热情，一双双混合了敬仰期待兴奋羡慕的眼镜直勾勾的盯着河神洞。
    “希望这一次赐福顺利。”
    “河神真是慈悲竟然给外来者和叛徒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村长站在竹筏前盯着河神洞，眼神晦涩不明，不易察觉的忐忑一闪而过，低头看向河神洞周边的江面，河神子朝水下聚集，雾气太浓其他也看不清楚。
    转念一想，那几人已经沉入江中，面对河神子的围攻，即便苏醒也撑不了太久，死路一条。
    村长下意识低头再看了一眼湍急江水，刘向阳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能怪我。
    “呜哇~呜哇哇~~”
    孩童哭泣声隐隐约约传入村民耳中，越来越清晰，众人东张西望的寻找声源，最终齐刷刷看向河神洞。
    “不，不是......”伴随着孩童哭泣声的怒吼声断断续续从河神洞传出，与此同时一道闪烁着绿色荧光的身影在浓雾中出现越来越靠近洞口。
    村民们疑惑却没有忘记跪下欢呼“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
    村长神色骤变，眸中闪过疑惑稀疏的白色眉毛紧皱到一起，怎么回事？
    只见一道闪烁着荧光的墨绿身影快速冲出洞口，快步朝他们跑了过来。
    河神的脚蹼踩在竹筏上，竹筏受力下沉，足尖抬起啪嗒啪嗒溅起一连串的水花。
    一声声期盼兴奋虔诚的呼唤戛然而止，村民们张着的嘴忘记闭上，目瞪口呆的望着朝他们奔跑而来的‘河神’，前后摆荡的超长双臂，粗壮的下肢，浑身鱼鳞泛着绿色荧光，被钉锤砸过一般的鱼脸越来越靠近，头上那一根根稀疏的毛发迎风招展飞扬，不时甩落几滴水珠，好不潇洒肆意。
    什么玩意儿这是？
    即便是有信仰基础做支撑，冷不丁见到这么个生物扭曲成一团的痛苦脸还是吓了一跳。
    “呜哇~~呜哇哇~~~”
    小孩的哭泣声让村民视线跟着后移。
    咦？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河神不是一个人在奔跑，他背上还有一个人，好像是那个外来者，外来者背上还背着刘书记的孩子。
    只见这道浓雾中的荧光绿伴随着孩童哭声一溜烟就越过他们继续狂奔留下一道荧光色的背影。
    直到荧光绿消失在眼前，村民们还没能从这一波冲击中回神，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目瞪口呆的可不只村民，还有刚从水里冲上来的张队和葛三丁几人，抓着竹筏边缘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呛水。
    现场唯一淡定的人只有失去本体的睁眼瞎艾丽娅，“张队长，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艾丽娅看着眼前迷蒙蒙的一片，有一种所有人都在看全息超清就她看了手持盗摄枪版还被打马赛克的遗憾和懊恼。
    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个村民望着河神远去的方向，疑惑不解“没看错的话，那个外来者是勒住河神脖子了吗？”
    “......好像是。”
    这比看见河神雾中狂奔还要更令人吃惊，无所不能威武神圣的河神怎么可能被一个身板薄如纸的外来者锁脖子，甚至痛到大呼小叫连蹦带跳？
    不，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村民们可以这么安慰自己村长却不可以，他转过头看了眼小结巴，小结巴低垂着眼没有给与任何回应。
    要追吗？
    立场不同的张队和村长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要不要立刻追上去，怎么追？
    此时江水异常平静，河神子却不再受控制爆发出极强的攻击性和嗜血性不断开始冲击竹筏，相互冲撞攻击，用吸盘互怼。
    刘书记看着消失在雾气中的荧光绿点原本死寂的眼中多了一点亮光，也许，也许还有希望。
    心里有了决定之后刘书记拉住正要追上去的张队。
    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阻力，张远军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刘书记，老人家一脸苍白沉声道“时间不多了我有话对你说。”
    张队听刘书记的自述脸色一变，刚准备在群组里呼唤重九斤，就见刚刚跑远的那道的荧光色又回来了。
    重九斤紧抓着河神脖子，她能感觉到双手传来的滑腻触感，河神的皮肤表层可以分泌出这种半透明状的湿滑粘稠液体，能够有效的避让攻击，也许还能防辐射。
    拇指微动便可察觉她能拉成丝线，必须非常用力的扣住才能不被高速奔跑的河神甩下去。
    “杜四娃你还要继续白日做梦吗？”
    河神木不停晃动头部，不知是想甩掉背上的人还是不愿意回想的过往记忆。
    无论他多么不想回忆不想看到水雾滤镜之下的真相，可当‘杜四娃’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一幕幕记忆如洪流席卷而来，不给丝毫抵挡的机会。
    “不，不，我不是杜四娃，我是河神，我是拯救了渡口村的英雄，我是神，我是人类进化的未来，我不是杜四娃，我是河神，是河神......”
    河神狂怒涌动的水流卷起砸向重九斤，也就相当于是砸他自己，凡是河神奔跑经过的江水必然掀起一股股滔天巨浪。
    “你胡说，我是不会相信你的，骗子，你是骗子！”
    疯狂冲击的水流在石洞内胡乱拍打，失了准头，没一下打中的。
    重九斤挪开一步擦了擦被溅起的水花打湿的脸颊，又再喊了声“杜四娃，你该醒了。”
    “不，我是河神，是河神。”河神伸手拽头，为数不多的头发被拽回来来回踱步不断重复这一句话，陷入不断重复的疯狂之中，两种不同记忆在脑海中相互冲撞。
    此刻的重九斤对河神的记忆不说了若指掌也算是略知一二。
    “一个人长期做同一个梦会陷入梦境不愿意苏醒？”
    死导这次解答的很快，“若是量身打造的梦境，通过长时间的编织润色不断加固，梦境里发生的事会被大脑误判断为真实记忆，真实记忆会被覆盖甚至擦拭丢弃直到被梦境记忆完全替换。”
    一个人竟然可以厉害到操控他人的梦境篡改记忆，是不是太过于厉害了？
    重九斤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这个人操控梦境的能力远比之前推测中更厉害。因为真实的记忆太痛苦河神才愿意深陷梦境之中。
    甚至不用再做梦，河神将原本真实的记忆替换成此时别人为他打造的梦境记忆。
    真情实感的相信自己是一个英雄。
    杜四娃做了很长时间的梦，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渐渐的他对梦里的内容深信不疑，并排斥自己原本真实的记忆。
    杜四娃，一个出生于全球星爆之后，基因突变被当成怪物长大的孩子，被家里人惧怕排斥，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血液有着神奇的效果。
    娃娃鱼基地逃生的娃娃鱼成了他的第一批实验对象，接着是人类，第一个人是意外，可第一次发生之后自然而然就有了第二第三次，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候渡口村的村长出现了。
    原本是联合全村人要一起剿灭的怪物，最后却成了渡口村信仰的救命之神。
    基因变异人杜四娃是真实存在的，可河神这个神明却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
    这个村子的人，即便是看起来最正常的那些，也常年受到梦境记忆的洗礼。
    所以才会被‘河神肩负着拯救地球的重任’‘为河神诞下孩子是为了拯救全人类的未来’等等错漏百出，一点也不讲究，甚至不合逻辑的言语所蛊惑，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是因为梦境记忆覆盖了真实记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洗脑可谓是身心合一，真正大成境界了。
    只有村子里的人才能这么做，最大嫌疑人就是村长。
    在船上筑梦的人是小结巴，结巴少年的模样出现在重九斤脑海中，可那个人看起来只有十几岁。
    不过看起来十几岁不代表真的十几岁，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嫩其实已经是老腊肉了。
    无论这个筑梦人是谁，村长肯定知道事情，这样的事在一开始一定需要一个有权威的人引导普通村民，帮忙打掩护。
    刘书记怒斥村长杜江勇是骗子，他也许知道一些内情。
    这是一个集体做白日梦的村子。
    “要做到让一个村子的人日日夜夜陷入梦境之中改造覆盖所有人的记忆那该多厉害？”
    “能同时让数十人陷入短暂的重复梦境难度暂定为五分，为一个村子的人编织同一个相连的梦境，并覆盖真实记忆难度至少有七分。”
    重九斤怀疑渡口村的村民恐怕已经很难分得清什么时候是在梦境中什么时候是在现实中。
    这个人就在河神洞附近。
    在河神背后筹谋一切将杜四娃推到台前的那个人可能才是这次任务中最危险的因素。
    听着孩童的哭泣声和河神满怀怒气不甘却又难掩恐惧的怒吼，重九斤忽然冷静下来，河神之所以会恐惧正是因为他的真实记忆并没有被彻底擦除，否则也不会被她窥见一二。
    “下去，快滚下。”
    “滚！”
    意识到现实记忆的涌起是因为重九斤，河神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不放是吧，那就别放。”说完径自跳进江水之中。
    村民们看着荧光绿靠近又看见他忽然跳江，一个个疑惑又焦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智混乱的河神真灵扭曲挣扎着咆哮被死神指骨戳中头部，重九斤在河神落水的一瞬死神指骨更深入了几分“安心去吧。”
    失神的河神朝水下沉去。
    “抓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