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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画扶

      【东昆仑·四御山脉·鹿遥峰】

    正午的烈阳悬在天空中,灼得万里无云。

    方小前正在院子当中,晶莹的汗水顺着他额角缓缓淌下,流到胸膛上。虽然岁数不大,但是从他赤裸的上半身还是能够窥见其结实的肌肉。

    少年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上面挂着一枚铜钱,此刻也已经被浸湿。

    他的双手正握着一柄木剑,劈、砍、挑、刺、戳、挡……一个个剑势熟练地斩出,这些简单的剑法是他每日都要练习的。按照张子渊的意思,修行者的身体就像酒壶,而真气则是酒,能盛得下多少酒自然要看酒壶有多大,所以强劲的体魄是成为剑仙的基本前提。

    这柄木剑是特制的,奇重无比,方小前花了将近一个月才能够使用它。并非他进步神速,而是每日有药水温养身子,再加上前些日子方小前依靠张子渊传授的那套吐纳之法,总算凝练出一丝真气。有了这道真气之后,不但可以强壮体魄,也可以修行《四御真法》中的基础法门。

    方小前所修炼的是《北方紫微星辰篇》,个中深奥只有修炼过后才有感触。原本的吐纳方法也被放弃,方小前借助新的修炼之法已经坎坎摸到灵犀第一层。当日方小前激动将此事告诉师父时,还被一阵安慰,原来凌霄剑宗内很多弟子一般几日便可达到这一层次,至于樊星则是得意得说她当年仅仅半日便达到灵犀一层。

    得知方小前修炼速度奇慢无比,秦关雎并未责怪,反而告诉他“早成者未必有成,晚达者未必不达”,张子渊也表示“修道者如牛毛,得道者如晨星”,修炼一事亦是讲究天机,只要尽力便可。

    只是樊星老是借着此事取笑他,方小前并未生气过,只是暗暗羞愧。

    变强!那样才能早日见到青凰。

    方小前用力挥出最后一剑,近乎力竭的他顺势跪下。饶是如此他也不敢浪费时间,连忙盘膝而坐,按照《北方紫微星辰篇》里的法门打起坐来。丹府内,仅有的几丝真气顺着经脉游过少年全身,如此这般一个一个周天的运转。

    练剑、打坐、练剑、打坐……反反复复。

    “小师弟虽然资质不高,但是心性却是上乘。”张子渊坐在北面的正屋里,他对面的秦关雎却微微摇头,说道:“资质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弟弟就是资质奇高,最后还不是……我倒是希望他资质平平,一生平安。”

    “可是小师弟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去闯荡闯荡昆仑的啊。”

    秦关雎看着院中打坐的少年,缓缓开口:“到时再说。”

    ******

    一日很快过去,夜色交替。

    方小前泡完药澡之后便回房打坐。

    盘膝坐在床上,少年眼睛微微起,正感受着真气在经脉里游动,忽然他的耳朵耸动了几下。

    自从每日淬炼真气后,方小前的感观也要比以前灵敏很多。此刻,他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

    睁开眼,方小前隔着窗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月光下正有一只白兔在草丛里觅食。

    “虽然有凝春丹,可是好久没吃肉,好像有点想念。”方小前摸摸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修行又不是当和尚,今日便开次荤吧。”

    方小前独自来到院子外,稍微花了一番心思便将那只白兔捉住。将之取皮洗净后,他在后山不远处寻了块空地,升起篝火。

    接着,方小前又在树林里找了几种香叶裹在兔肉上,一顿烧烤。

    “可惜没有酒。”方小前一面大快朵颐,一面想到小时候在镇南将军府上经常与拓跋青凰一起吃肉,每次他都会带着酒。

    不如去院子里找找,看看有没有酒水。方小前忽然想到,于是又奔回院内,顺着几间空着的屋子逐个寻找。

    不多时,一间木阁内的角落里,方小前发现一口大缸。他掀开木盖,顷刻间便有醇香布满屋内。“还真的有唉!”方小前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不过想来不是师父便是师兄的,尝尝应该没事。

    “好喝!”方小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兔肉,就着酒水边吃边喝起来。

    “很好喝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少年的兴致,方小前回过头,借着月光见到一名青年正倚着门口,他面貌英俊、身材挺拔,在其背后横负着一方木匣子,上面还有七把剑柄插着。

    方小前没有见过此人,当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青年一边迈着步子走进来,一边从腰间拿出一把豆子,抛了一枚到口中,接着又灌了口酒,缓缓说道:“我这缸屠苏酒已经放了三十年了,你是第一个敢偷喝的。”

    方小前似是有些心虚,羞愧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我以为……”

    “咦”还未等他继续说下去,那青年耸了耸鼻子,将身子伏下盯着少年手中的兔肉,问道:“这是什么?”

    “额……烤兔肉。”

    “还有吗?”

    方小前仿佛隐隐听到对方喉咙内吞咽了一下,连忙说道:“有的,在后山。”

    “带我去。”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啊,万一师父知道你在这……”方小前有些担心,毕竟有陌生人来了,怎么都应该跟师父说一声才是。

    “这话应该我问你。”青年语气有些不耐烦。

    ******

    方小前领着他来到后山时,远远便看到篝火前正围坐着三道身影,正是秦关雎、张子渊与樊星。

    “小师弟,这兔肉是你烤的吧?甚是美味呢。咦?画扶师弟也回来了?快来一起吃。”张子渊远远便朝着二人招手。

    方小前这才明白过来,身旁的青年应该就是自己还未见过的另一位师兄了。

    青年没有说话,坐在篝火旁,扯下最后一块兔肉便默默啃了起来。秦关雎让方小前坐在自己身边,指着对面的青年,说道:“这位是我的二弟子,即墨画扶;也是你的二师兄。”

    “见过二师兄。”方小前乖巧的喊道。

    “嗯。”即墨画扶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睬他,少年见状不由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看出他的异样,秦关雎出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刚刚偷喝了二师兄的酒,惹他生气了。”方小前讷讷回道。

    “别理他,他就这德行,一天到晚心疼那点破酒。”樊星虽然平日老是取笑方小前,但她却也见不得别人欺负他,当下便对即墨画扶一顿数落。

    这个小师妹自小就受两位师兄宠溺,即墨画扶也没反驳,依旧默默借着壶里的酒吃着肉。

    “你烤的兔肉很好吃呢!”秦关雎小口咀嚼着一块碎肉,摸着方小前的脑袋笑道。樊星啃着手里的兔腿,也跟着说道:“是啊!好好吃,不过都没了。”

    即墨画扶闻言抬头看了眼篝火上空空的木棍,旋即,只见他腰后木匣内有七柄飞剑顺势而出,射入一旁的山林里。

    不多时,飞剑又绕了回来,每柄剑都穿着一只兔子。

    “烤了,屋里的屠苏分你一半。”即墨画扶平静地说道。

    “哇!第一次见画扶师兄这么大方呢。”樊星两个酒窝显现,笑着说道:“不过我也还想吃,嘻嘻……”

    “有劳小师弟了。”张子渊也看向方小前,微微一笑。

    秦关雎则双眸勾成月牙,正掩面轻笑。

    方小前见众人都喜爱自己烤的兔肉,心下也很高兴。于是他便将几只兔子清理干净,又像之前一样架着烤起。

    很快,兔肉的香味在后山袅袅升起。

    几人围坐,一边吃肉一边笑语,其乐融融。

    ******

    夜已入深,秦关雎与即墨画扶都已返回院子,只剩下方小前与樊星还有张子渊三人在后山。

    “小师弟,你待会儿把这篝火灭了,我就先回去了。”张子渊站起身,说着便朝院子走去。

    “好。”方小前吞下最后一块兔肉,便用棍子轻轻拍打着篝火堆里的碳灰,想要将其中残留的火星一一弄灭。樊星也拾起一根木棍,跟着在里面轻轻拍打,她抬眼看着方小前,露出两抹酒窝,“老幺,想不到你还挺能干啊,会烤肉!”

    方小前抬起头,看着少女月色下的容貌,不禁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两句诗:淡扫娥颊薄施粉,柳眉明眸若星辰!

    “盯着我看干嘛?”樊星见方小前目不转睛,脸色也是一红,翻了翻白眼。

    方小前愣了下,有些尴尬,便转而问道:“师姐,为何二师兄感觉好像冷冰冰的?”

    “他啊?别看修为高,已经半步入圣,悲惨着呢。”樊星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听师父说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以前宗门内有位师姐与他两情相悦,就差结为道侣了。有次画扶师兄深入南昆仑陷入一处秘境,他留在宗内的本命烛都已经熄灭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那位师姐过了几年便与别人结为了道侣……”

    方小前没听明白什么是“本命烛”,但也并未出声打断而是认真地倾听着,樊星继续说道:“后来某一日,二师兄却又突然回到宗里,听他说是死里逃生,魂魄都已灭绝却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不过也因祸得福,直接从玄黄五重突破到半步入圣,更是获得了那七柄名剑。可是得知那位师姐已经与他人结为道侣后,他便整日醺酒,无心修炼……师父发了无数的脾气也没有用,他就是要喝酒。”

    “得知他如此模样,那师姐后来也曾偷偷来过鹿遥峰,可是画扶师兄都是闭门不见,再过了一段时间,他便整日出宗做任务,很少回来……”

    “原来二师兄是个如此命苦的人,他心里一定很痛吧。”方小前心里并不觉得即墨画扶冷漠就不喜欢他,当下反而有些替他感到不公。

    樊星摸了摸腰间的墨蓝长剑的剑身,说道:“画扶师兄说过,他不怪她的……”

    “那位师姐是谁呀?”方小前问道。

    樊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都是我还未入宗前的事情,画扶师兄也未提起过。”

    ******

    屋内,秦关雎与即墨画扶相对而坐。

    从怀里摸索了一阵,青年忽然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子,放于茶案上,说道:“这是我在无尽妖山找到的朱果,此物对我已无多大裨益,就送给小师弟吧。”

    秦关雎点点头,说道:“我替小前谢谢你。”

    “画扶,不要整日就知道喝酒,没事也留在山门内多住些时日,你小师弟都还没见过你几面呢。”秦关雎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温怒。

    “嗯,那就过几日再走。”即墨画扶点点头。

    秦关雎低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还是忘不了她么……”

    “早忘了。”

    “可是我还未说是谁……”

    即墨画扶抿着嘴,再也没有答话。

    这世上有些人,该怎么忘?如何忘?又为什么要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