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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鹿遥

      【东昆仑·四御山脉·鹿遥峰】

    淡淡雾霭如薄纱,缠在山峰的半腰处,漫山的翠绿层层相递,直到山顶才露出平地。一座不大的院子建在山坪上,院子前有一棵环抱枫树,片片绿叶如衣裳,在风里猎猎作响;树下立有一尊石碑,刻有“鹿遥”二字。

    鹿遥峰在凌霄剑宗内属于最末尾的八十一座地峰之一,然而就是在地峰之列也是人丁最少的一峰。虽是没有其他山门的琼楼林立,但却有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清秀,倒也称得上一隅幽静。

    院落内是几间简朴的木阁。

    一间木阁里,竹制的木榻上正躺着一位少年,他面容看着憔悴,鼻息间隐约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床榻一侧坐着位女子,发髻被束在脑后,黛眉洁面,唇色朱樱一点;身着雪白长衫,形如应图,腰同细枝,肩若削成,纤指似玉葱。此刻,她正拿着块浸湿的布巾为少年轻轻擦拭着额头。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投在少年稚嫩白皙的面颊上。似乎是感受到光线的温暖,他眼皮几番动弹,终于缓缓睁开。

    少年惺忪的眼瞳里倒映着床边女子的模样,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绝世容颜,哪怕是之前的圣僧那种可以媲美女人的容貌也比不上吧。少年脑子本就有些空白,羞赧地张了张嘴,痴痴出声:“神仙姐姐。”

    女子被这称呼弄得噗嗤一笑,眼下觉得少年可爱无比,她却不知道自己一笑又引得少年更加羞涩。

    “你终于醒了。”女子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递到少年嘴边,“说起来你已经昏睡一日多了,也未进食,把这枚凝春丹吃了身子会好受些。”

    少年乖巧地张嘴吞下丹药,顿时一股暖意走遍全身,转瞬便觉得精神了许多。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就在旁边的屋里,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女子柔声说道,接着便起身出门而去。

    待女子走后,少年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顷刻间便从耳根红到脖子下。他起身看了看,见床边叠着一套蓝绸新衣,这才红着脸穿上。

    收拾一番过后,少年才推门走出木阁,只见北面的正屋里正端坐着一男一女。少年有些害羞,但还是走了过去。

    “坐下吧。”女子抬头望了望他,微微一笑。

    少年应声坐在女子对面,挨着那名年轻男子。屋内有一盏香炉,缕缕轻烟从中袅袅升起,散在空气中让人不禁神清气爽。他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女子,一是觉得她太美,二是想到之前自己一丝不挂便有些尴尬。

    少年偷偷打量着身侧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青衫,黑发从后一直垂到腰际,剑眉星目,很是英俊。后者似乎发现了少年的眼光,也冲他眨了眨眼睛。

    “小家伙,你多大了?”女子问道。

    “八岁……”

    少年脑子里还是刚刚自己赤裸的样子,有些不太敢说话,只好将通红的脸埋得更深。

    女子似乎发现了少年的异样,心下觉得有趣,便接着说道:“你来的时候身子都冻僵了,是你身边这位师兄将你脱衣泡澡才让你恢复过来的。”

    少年这才醒悟,轻轻道:“谢谢。”

    “哈哈,还挺懂礼貌。”青衫男子正是张子渊,他也跟着一笑。

    女子见少年神色有些紧张,不由说道:“这里是凌霄剑宗鹿遥峰的山门,昨日是我这位大弟子将你从极东之地昆仑镜那带回来的。”说完她指了指少年身旁的男子。

    原来是他们师徒。少年心里想到,他隐隐觉得对方应该不是坏人,最起码应该没有这么好看的坏人,所以他的话也开始多了一些,“我是从中土九州楚国来的,跟我一起的还有我的好朋友拓跋青凰,还有圣僧,还有镇南将军和爷爷……”

    张子渊在旁微微沉吟过后,还是开口说道:“你说的圣僧应该是鸠摩逻笈多,拓跋青凰应该就是他带走的那名少年,至于其他人……都不在了。”

    “原来他叫鸠摩逻笈多。”少年说完便低下头,他想到自己爷爷与镇南将军已经遭遇不幸,眼眶不禁湿润。

    感觉到少年的悲伤,女子便转移话题问道:“我叫秦关雎,是这座鹿遥峰的峰主,这位是我的大弟子张子渊,你可以叫他子渊师兄。”她指了指少年身旁的男子。

    “子渊师兄。”少年乖巧的喊了一声,张子渊冲他点头笑道,“你叫什么?”

    “我叫……方小前。”少年讷讷说道,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女子的面说出名字。

    秦关雎双眸透着温柔,看着少年忽然说道:“你想从昆仑回九州很难,不如就先留在凌霄内……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被女子这么一问,方小前一时语塞,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张子渊以为少年天生木讷,暗中一股真气运荡,只见他腰间的长剑脱鞘而出,绕着屋内如灵鸟般飞舞起来。

    “哇。”方小前哪里见过这等奇异的事情,当下双眼发亮,看得瞠目结舌。

    “拜师的话,可以学到仙术哦。”秦关雎与张子渊一齐看向少年,“诱惑”道。方小前连忙起身朝着秦关雎跪下,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倒还算机灵。”张子渊说道。

    “哈哈哈,到底是个孩子。”秦关雎对少年实在提不起严肃,掩面轻笑道,“起来吧,我收徒弟向来不讲究什么繁文褥礼,但是以后不可以叫我‘神仙姐姐’,要叫师父。”

    “师父。”

    “叫大师兄。”张子渊也附和道。

    “大师兄。”

    张子渊端起几案上地一杯茶水,故作老态地抿了口茶,却又偷偷朝方小前眨了下眼睛,显然算是认下了这个师弟。

    秦关雎接着说道:“好,日后你便是我凌霄剑宗的弟子、也是我的第四个徒弟。除了你这位大师兄,你还有一个二师兄,一个小师姐。不过你师姐今日去了其他峰门,要晚些回来;至于你二师兄则是去了南昆仑,估计最少数月才能回来。算上你和我,日后这鹿遥峰便有五个人了。”

    方小前点了点头,他虽然听不懂师父口中所说的地方,但也知道那两位还没见过的师兄师姐应该是出去了。

    “好了,既然入门便是要修行的,就先让你大师兄领你学习宗内的一些基础之事。”说罢,秦关雎又朝一旁的张子渊说道:“你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好问你。”

    张子渊点点头,道:“师父放心,师弟就交给我吧。”

    “现在就要学仙术吗?”方小前不由问道。

    “当然,修行一事切不可懈怠,你日后也不可以懒惰。”秦关雎温声说道,少年乖巧点点头。

    “走,师弟,我领你去住处吧。”张子渊领着方小前走出屋子,秦关雎笑了笑,随即双眼微闭打起坐来。

    ******

    原先方小前醒来的那间木阁里,张子渊与他对坐在桌子旁,面前摆着两本书册,一本写有“清名志”,另一本写有“四御真法”。

    “师弟,你认识字的吧?”张子渊问道。

    方小前看了看书上的字,点点头,回道:“认得,跟九州的字一样。”

    “那便好。”张子渊拿起其中一本较厚的书策,说道,“这本《清名志》乃是记录昆仑内一些常识的书,在昆仑内也是流传较广,里面包含《兵威》、《妖风》、《败敷》三卷。《兵威》收录了昆仑内出名的武器,上得了台面的武器几乎都写在里面;而《妖风》收录着各式各样的妖物;最后的《败敷》则是一卷药经,是各种丹药、草药、天材地宝等的总录。”

    方小前睁大眼睛认真听着,张子渊又接着拿起另一本,“这本《四御真法》是我凌霄剑宗内的镇宗法门,共分为四篇,分别是《北方紫微星辰篇》、《玉上天龙变幻篇》、《风火双行化气篇》、《太乙真雷感应篇》。我们凌霄剑宗也因此分为四大修炼支脉,分别与紫微、玉皇、后土、勾陈四大主峰相对应。”

    “这本《四御真法》是手抄本,并非真迹,其中也只是四大篇的基础法门,每个宗内的弟子都有一份。只有待你修炼有所成,师父才会赐下更高深的法门,不过我们鹿遥峰属于紫微一脉,所以高深的法门只有《北方紫微星辰篇》。”

    “那我要是想学别的呢?”方小前眨着水汪汪的大眼问道。

    张子渊轻轻摇头,说道:“除非有其他三脉的峰主或者长老亲自相传,否则根本无法习得另外三卷的高深法门。”

    方小前询问道:“去问别峰弟子也不行吗?”

    “不可。这些手抄本都被施展过特殊的禁制,不但非我宗门弟子无法观阅,就连你想将法门内容告知他人也无法做到。这也是为了防止宗门秘籍外泄,师弟切记不可向他人转述修炼法门的内容。”

    “喔,知道了,我不会跟别人说起的。”方小前应道。

    张子渊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师弟也别担心无法修炼其他法门,除了《四御真法》里的另外三篇,宗门内还有许多秘籍,都放在金仙峰内的藏经殿里,可以用宗功来换取。”

    方小前好奇的问道:“大师兄,宗功是什么呀?”

    “所谓宗功就是你为宗门所做的事情,每日天华峰内都会发布一些宗门任务,或大或小,简单的如送信,难的如斩杀某头妖物,完成之后便可换取宗功。当然,任务难易不同换取的宗功也不一样。”张子渊看着自己师弟,耐心地解释着,“师弟若是想学其他法门,我并不反对,不过也要知道师父她将来所授你更高深的《北方紫微星辰篇》乃是名动昆仑的至上法门,本宗宗主所修炼的也正是此法门。”

    听到张子渊这么一说,方小前顿时捧着那本《四御真法》有些爱不释手,不过转而又有些伤感,喃喃道:“我可以学到这么好的秘籍,要是拓跋青凰也可以学到就好了。”

    张子渊知道少年口中所说的“拓跋青凰”就是那日被鸠摩逻笈多带走的另一个少年,便出声询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方小前回道:“他是九州楚国镇南将军的儿子,我父母早年间就战死了,我爷爷在镇南将军的府上做相师,所以我从小也在镇南将军府里长大。不过现在只剩下我跟他了,还不知道他在哪……”越说道最后,少年的声音越发小。

    张子渊不免有些心疼这个刚刚拜入宗门的师弟,小小年纪便遭此不幸。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柔声安慰道:“待你修炼有成可以闯荡昆仑的时候,我想你就会遇见他的。”

    “真的吗?”方小前激动地抬起头,看着张子渊。

    “真的。”

    “我先帮你滴血认主,否则你根本无法观阅宗门秘籍。”张子渊将方小前的手轻轻握住,忽然一道白光从其眉心亮起,射在后者的食指上。方小前只觉得指尖递来一阵微痛,便有鲜红的血液从食指上溢出。

    张子渊将他的手放在那本《四御真法》上方,一滴血液顺势滑下,跌落在书上,顷刻间便融入其中。

    “好了,现在只有你可以观阅这本书了。”张子渊说完站起身,他让方小前先自己通读两本书册,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随时来旁边的屋里问他。

    接着他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少年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