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苏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好吧，其实我只是想问，我的世界……我是说，很多故事里，法师都拥有强大的攻击力，身体素质却非常差劲。是不是因为你们把时间花在背书上，没办法规律地锻炼身体？”

    此话一出，小头骨冷冷瞪着她，瞪了很久才说：“我不明白你的逻辑。难道你认为，锻炼身体和空闲与否有关吗？大部分人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从未背过任何东西，也不会去锻炼的啊！”

    “那战士又是……”

    “战士？因为他们和我一样，没有其他选择。无法连接魔网，又想拥有战斗力，除了不停训练，不停增强体质，幻想有一天血脉爆发，还有其他办法吗？如果站着啰嗦就能获得力量，有谁愿意挥汗如雨？”

    苏眉一愣，仔细想了想他的话，发觉竟然无言以对。头骨不耐烦地说：“你又把话题扯远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其他老师，就算有，估计也被你气死了吧？不过你的变形术还算可以，看来不算彻底无可救药。”

    苏眉说：“我就把你的话当作夸奖了。”

    头骨说：“接下来，我要说重要内容，集中你那可怜的注意力，不要分心。现在告诉我，你对狂战魔有多少了解？我会纠正你说错的地方，忽略正确的。”

    它这么做，只因不愿浪费口舌，并非想要借机嘲讽她。但是，可怜的苏眉当场缄口结舌，想了又想才说：“他……身材很高大，力量也很很强。我曾经见他放过一个法术，用来折磨他手下的恶魔……”

    “……你还是闭嘴听我说吧，蠢货。”

    挑战博卡泰斯能否成功，涉及巫妖的自身利益。它性格极度自私冷酷，绝不允许遭受损失，所以强行压抑着不耐烦，尽心尽力地教导她。毕竟它嘴上不说，却对被当球踢的日子不寒而栗，说什么都不想再次迎来那种命运。

    它不仅问了博卡泰斯本人，还问到他身边的守卫。石台上有允许下级恶魔挑战的规则，却不包括博卡泰斯本人。若有不长眼的恶魔招惹他，马上会被他召唤小弟围攻，以最残酷的方式杀死。它问守卫情况，自然是为稳妥起见。

    苏眉猜想，以巫妖的本领和经验，也许能制定出华丽的作战计划。同时，她又想起了手下的劣魔们，发觉不能找他们帮忙，顿时有些沮丧。且不说大部分劣魔只会站在狂战魔那边，就算是没希望讨好狂战魔的奥斯，也不敢违逆博卡泰斯，站出来为她摇旗呐喊。

    结果恰好相反，巫妖制定了一个暗杀计划，两个字叫“偷袭”，四个字叫“一击脱离”。苏眉意外之余，又觉得不太意外，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一生，就活在一击脱离和被人一击脱离中吧？”

    巫妖淡淡说：“如果狂战魔肯和你正大光明决斗，我也乐得看戏。但是，狂战魔这种生物，通常都处在自以为强大，其实不足为道的状态里。他们狡诈狠毒，又狂妄傲慢。虽说大部分恶魔都这样，他们却表现的尤为明显。反正我建议你先发制人，你到底要不要学？”

    “……要。”

    “你应该已经知道，恶魔没什么忠诚心，强者一死，依附于他生存的弱者就会另寻出路，”巫妖说，“重点是杀死博卡泰斯，而非和他的侍卫作战。我先教你两个法术，看看你的脑子究竟怎么样。一个可以隐藏魔法灵光，让你外表真正变成普通劣魔。另外一个属于序列术，可能超出了你的能力，但我必须弄清能力极限。”

    第二十五章

    从恶魔诞生那一刻起,就没人指望他们做事富有效率。唯有在欲望的驱使下，大恶魔才会闪电般行动,果断地出手,争夺自己看中的东西。如果是下级恶魔，那队长往往要大骂、痛打，甚至杀死一两个倒霉鬼,才能造成足够的约束。

    不幸的是,苏眉学劣魔说话学的很像，却做不到没事动手打人。由于痛骂对劣魔不痛不痒，所以她的下属颇为散漫无纪律,让她大感头痛。

    还好这次的任务有不少东西能捡,而苏眉又表示，先动手殴打小伙伴的劣魔要被开除。他们认为谁手快谁的收获就多，清理速度还算不错。

    巫妖尚在长篇大论时，永远的牛皮糖奥斯便带着三只劣魔，蹦跶回来了。他们全部满载而归，扛着共计十个巨大包裹。

    其他劣魔仍看不起他，但都认为他是哈根达斯大人的红人，因此不敢随便欺负他。奥斯不停地搜刮尸体，又吃了个饱，搜刮到拿不动了，才返回寻找哈根达斯大人。他足足找了半个小时，然后发现大人站在某个偏僻的洞穴里，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

    即使弱小如他，也觉得苏眉有些地方不一样。如果让人类形容，估计是更自信，更骄傲，精神面貌更抖擞吧。但他缺乏写作文的经验，看了几眼，便无视奇怪感觉，大喊着“哈根达斯大人，这些都是奥斯为您找到的”，然后冲上前来。

    十个大包散落到地上，里面滚出了无数破烂和残骸。通常来说，它们的归宿是废品回收中心，但劣魔很少拥有个人财产，所以很看重这些。

    苏眉轻轻握拳，把手机链握在手里，避开了奥斯的视线。她盯着一地破烂，再度陷入无语状态，心想还好有奥斯负责翻垃圾。

    巫妖很聪明地及时闭嘴，没发出半点声音。但她想也知道，它肯定在心里放肆地大笑，疯狂地嘲讽，说不定还想撺掇她把奥斯摁死。因此，她倒是很庆幸它不能说话。

    她的心神还在即将发生的偷袭上，胡乱夸了奥斯两句，便说：“奥斯，你现在得把这些东西重新打成包裹……不，不是你那种乱打包，还记得我说过的打结方法吗？就那么干，我们已经出来的太久了，必须尽快返回，路上吹你的哨子，我要召集其他人。”

    那四只劣魔欢天喜地地跑在前面，疯狂地吹着哨子。苏眉把手机链塞进腰里，同时听它说：“一看就知道，这些蠢劣魔是你的手下，别人可……”

    它还没说完，就被苏眉完全塞了进去。她还仔细检查了一遍，防止露出破绽，或者不小心把它掉到外面。然后，她重新拿起战斧和盾牌，默默往来时的通道走去。

    在过去的学习生涯中，她也有过临时抱佛脚的经验。倘若第二天有考试，她常在前一天半夜挑灯夜战，考完再睡个天翻地覆。然而，再怎么临时，她也学过那些课程，懂得那些知识。巫妖教她的，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它态度很轻松，对狂战魔评价很低，说炎魔级别的恶魔才够格做它对手。但苏眉又不是它，哪来那么多底气。讽刺的是，她如今理解了巫妖喜欢下黑手的性格。不管怎么说，偷袭的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中，她想什么时间动手都可以，总比对方主动好的多。

    幸亏她经过两场血战，心境比以前坚强很多，不至于紧张到不敢动手。紧张之外，其实还有跃跃欲试和期待。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战胜中下级的恶魔头目。

    “希望可以成功，希望可以简单干脆。”她这么想着，同时不停召来手下，表示时间已经够长，再耽搁下去，博卡泰斯大人非要发脾气不可。她让莫洛斯带领这群劣魔，自己则继续回忆巫妖的解说，在心里不停做着演练。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潜力这么大。他们拥有的时间不算多，但她仍然背下了巫妖要她记住的所有知识。期间，连锁意外术和死亡一指、律令震慑等高级法术出了问题。她施法之后，会感到极其严重的头痛，仿佛脑袋里面有个链锯在搅动，眼前也金星乱冒。

    巫妖明知她的痛苦，还不肯死心，让她再试试死亡法印。结果她差点晕了过去，回过神来之后，把手机链拿在手里一顿好打。

    巫妖就是巫妖，法师中最邪恶的存在，令人闻风丧胆。它的专精领域随便谁都能想到，就是一些效果极为恐怖，即杀即死的法术。它推荐的法术里，十个里有五个名字像恐怖片，另外五个用来控制和审问，等级还都很高。

    它挨打之后，似乎也有点心虚，委屈巴拉地降低了要求，却还是牛逼哄哄。它告诉她，序列术非常重要。如果她不能成功用出连锁意外术，至少也得流畅施展法术定序，不然胜率会受影响。

    苏眉顶着一个胀痛的脑袋，咬牙做到了这一点，并成功往法术定序里放了三个法术，准备在战斗里使用。

    这是巫妖遗留的历史习惯之一，因为它从不在意学徒的生死，心血来潮时，立刻各种压迫他们，拿他们当小白鼠。直到苏眉忍无可忍地揍它，它才记起刚刚立下的誓言。

    不过，它也做出了解释，虽然每一句解释后面，都跟着一句“回头再说”。

    魔网眷顾只是第一步，最多允许施展魔法飞弹等小法术。这个生物若想进步，必须寻找提升自己的方法。法师常年有冥想的习惯，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同时，他们也孜孜不倦制造魔法物品，用外物补充自身不足。

    若是刚刚被老师看中接纳的小学徒，再努力也无法复制高级法术的威力。

    法术和精神力量息息相关。正常状况下，死亡一指的吟唱时间高达十秒钟。就算他们吟唱成功，也不会出现任何迹象，因为还不够格运用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法师做不到无限制施法。即使是海恩哈姆，也得在激战过后进行休息。

    “简单来说呢，”巫妖推测道，“神眼为你开了一个通道，让你能够运用任何范畴的力量。可你自身无法承受，因此强行释放法术后，反而得到了沉重打击。希望你昏倒之前能成功施法，不然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苏眉怒火冲天，揭破它极力推荐连锁意外术的居心，指责它把她当实验小白鼠。巫妖却说：“我本来是想拿自己做实验来着，可你抢了我的眼睛。”

    它也不等苏眉喷它指鹿为马，罕见地安抚道：“你不用这么郑重，不过是狂战魔而已，并非真正强力的敌人。要是你以后遇上炎魔、恶魔主君，又该怎么办？放轻松吧，我用我传承百年的名声向你保证，只要你按照我的教导做，那只狂战魔会被秒成飞灰。运气好的话，还能杀几个不走运的守卫。”

    它习惯了和苏眉的相处，便露出藏在暴躁之后的，真正冷酷自信的本性。毋庸置疑，苏眉是它能弄到的最好合作对象。但如果她死了，它也会坦然接受，继续蛰伏一段时间，寻找下一个可能的伙伴。同时，它也很有兴趣观察神眼的力量，还有苏眉能把它用到怎样的程度。

    哈根达斯带着二百来只劣魔，背着能找到的所有东西，大摇大摆地回到了石台上，并前去向博卡泰斯大人复命。这只队伍引起了不少羡慕的目光，但别的队伍眼看身穿皮甲，腰插战斧的黄绿色劣魔从容走过，想了又想，仍不敢去招惹她。

    博卡泰斯占据了原来主人的住宅，连打扫都不做，就搬了进去。这些房屋外表粗糙，非常结实，全由赤红色的岩石筑成，在石台上十分醒目。

    哈根达斯挥退手下，让他们留在队伍的休息区，孤身一人去见博卡泰斯。她已经做好失败逃亡的准备，从巫妖那里学习飞行术和传送术。由于传送术难度较高，急切之间难以成功，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前者身上。

    恶魔的外形和兽人更接近，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却近似人类。苏眉怀疑狂战魔是否真的需要床铺桌椅，但石头房屋中，这些东西一应俱全，做工也都不错。

    博卡泰斯大人没事的时候，就在这地方待着，也在此地会见前来求见的属下。苏眉走进这个她很难形容的巨大石屋时，发现里面是间宽大的石头大厅，放满了奇怪的雕像，还摆放着一些石头座椅。

    狂战魔正坐在最大的石椅上，身后还站着两个泥怪般的瘴魔。石厅穹顶上，攀着三只全身没有毛发，面目木然如木乃伊的恶魔。他们名叫尖啸魔，战斗力不算强，心志却极为残忍。他们成长后，能用啸声对受害者下咒，使他们日夜不安，现在只是几只敏捷型战士罢了。

    苏眉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在这里动手。她镇定地走过去，望向石座上的高大恶魔，只听他说：“你太拖延了，哈根达斯，是你那可怜战绩混淆了你的头脑，让你认为可以在我面前放肆吗？”

    第二十六章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苏眉也万万没想到。回答他的不是哈根达斯,而是从哈根达斯腰间传出的狞笑声。巫妖充分显露了贱人本质,尖声叫嚣道：“就是现在！快杀了他！”

    苏眉本来很从容，被它一吓，反倒一个哆嗦,一抬手,把法术定序扔向博卡泰斯。

    法术定序和连锁意外术一样，都是巫妖严重推荐的法术，号称大法师的必备。它需要预先准备,战斗中随便就能扔出去。因为法术定序功能如序列器,可以存放两到三个其他法术，效果等同于瞬间释放所有法术，可以于同时生效。

    巫妖对她充满了信心，其中一半来自于她的顺利学习。

    法术定序被她控制，飞到博卡泰斯身边时，里面三个骷髅陷阱同时爆开，将博卡泰斯和瘴魔笼罩其中。爆炸声音低沉闷浊，陷阱联合在一起，爆发出浑浊的死气，炸飞了那个高大沉重的石座。

    巫妖经常使用这种套路，用来对付不够强力，但数量较多的敌人。偶尔它也会用死云术或者焚云术，但是骷髅陷阱的场面最爽快，常能将敌人炸的血肉横飞，给它带来变态的快感。苏眉不知其中乾坤，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