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坐在自己的办公房，调足暖气翻开最新一期的广告杂志。冬天里的阳光打在书桌的一角，电脑屏幕反光让眼睛生疼，我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瞌睡这玩意跟灵感是一样一样的，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不来的时候得慢慢酝酿。

    我的新办公室在郝纯的隔壁，至少在职位上我跟她也算不分高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樊总对郝纯的重视程度远远大于我，其中的内幕大伙心照不宣。透过百页窗，我的视线扫描到办公室大厅，这种气氛有点像大学时上马列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的课程。有的拿着手机在把玩，有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有的趴着跟我一样酝酿情绪，还有的在接听神秘电话匆匆离去。

    门突然敲响，我端坐着身子说：“请进。”

    郝纯打开门进来，朝我礼貌性的笑笑。她的笑容永远像一张废纸揉捏后呈现的狰狞扭曲。我们已经是多年的对手，可以当着boss的面假装亲密无间，可以假装一起吃个午餐来探究对方下一步策略，可以一起逛街看对方的品味。但大多时间她都占上风。

    “郝总监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难不成提前预约喝下午茶？”

    她在我对面坐下。“你真爱说笑，我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吧。”

    “今天还真没有。就是想过来跟你聊聊……”

    “要不要喝杯红茶？”我起身冲了杯，整个屋子里充着一股潮湿的暗香。“聊什么？人生？理想？事业？还是……方格？”

    接过红茶她抿了一口。“我知道你跟方格是好朋友。”

    “再好也只是个旁观者。”我重新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在得到的同时也会失去。”看得出她很压抑，她现在的身份很尴尬，徘徊在两个男人之间，一个是事业，一个是婚姻。她不甘心当一个家庭主妇是因为她把女人的底裤出卖给了职场。

    我们每天都在做选择，更多时候没有选择，就像我们无法选择今天会跟谁擦身而过，无法选择自己的家世，无法选择人生的前后次序。

    “我想，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有爱情了，也不配。”她说的很轻松，好像已经为自己提前设定好了程序代码。

    我想起胖子那张憨厚的脸，想起他为了郝纯戒肉时的忍耐，想起他在每天健身中的几度虚脱的情景。

    “我说过，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在我还没下逐客令以前，她急切补充：“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有些话压在我的心里怕憋死了。”

    她在我面前讲述着她的职场生涯，形容得就像闲置了几十年的烂尾楼。我跟看了一部国语加长版的电影似的，演员很到位，情节很曲折，结局很悲惨。我想我的心一定是金刚石做的，无坚不摧。在她的身上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让我同情的原子颗粒。在她舍弃爱情选择职场的那一刻，注定了她不会对我掏心掏肺，因为我们一个是摩擦力另一个是阻力。

    我把抽纸递到她面前，“路是自己选的，那就继续走下去。”

    安慰的废话不想说太多，说了也只是浪费口水。

    郝纯把鼻涕眼泪擦干后，就赶忙补妆。任何时候，她都要向别人展示最好的一面。只是她为什么对手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仅仅只是因为找不到一个倾诉的对象吗？

    郝纯走后我的心情沉闷，觉得窗子太明亮阳光太灿烂，觉得桌子上的文件太多太累赘，觉得书桌上的仙指花不能防辐射，觉得网速有点卡电脑的内存不够大。

    刺猬又来给我们做培训，人家现在可是今非昔比，成为著名的演说人。全国各地到处乱飞，隔三岔五就被什么媒体邀请过去当嘉宾。刚毕业的小姑娘全指着听他的讲座来规划人生目标，失恋的中年妇女全靠他找回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