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八年生死,
不思量,
自难忘。
肠断千里,
人鬼两茫茫。
弹药不足,若是硬拼,我们实在没什么胜算。时间有限,史蒂夫仅用三言两语便分配了各自的任务。这家伙虽然平时话多,但关键时刻还是蛮靠谱的。即便他复仇心切,他也不愿意把全队性命就这样搭上。
我们安排六个人钻回矿车下,其余四人埋伏于大门外。矿车与大门能屏蔽部分信号,普通傀儡不会察觉异样,只需等他们进来时再一并打。同时我们也尽量将战场回复原样,并把老鬼的尸体拖到驻兵点之外的通道内。他活着时遭受的罪已经够多了,死了就好好清静吧。
史蒂夫问蒋磊:“事情结束后加入我们怎么样?”
他回答:“我十分感激你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是一日为赤狐,终身都是赤狐。”
“好吧,随你自己。总之大家今日肯搭上性命与敌一战……”史蒂夫耸耸肩,环顾四周,“我们就已经是兄弟了。”
我十分确信他说这话时并没看我,他似乎在刻意回避我。
允说:“各位,九人逼近,无警报,可能全是傀儡。”
我们回归原位埋伏着。在矿车底一切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千百倍。在整齐的脚步声中,我能依稀辨认出一个独特的节奏。只是在矿车下无法发出信号通知队友。复生以来首次面临大敌,我却丝毫不感到紧张。即便紧张我的机心也不会扑棱扑棱地跳。要说这应该也是人与机器唯一的区别。人会情绪失控,而机器却不会。我凝神屏息,静待着属于我的那一个。
“咣”。我的矿车也被掀开了。我被从地上一把拖起来扛在肩上。六个矿车全被打开了,就等史蒂夫一声令下。
突然,那个特殊的傀儡朝我走过来。我十分心虚,生怕被认出来。本来新旧五代就没什么大区别,一个普通傀儡应该不会如此聪明。这家伙只是按程序办事,可能只是要过来给我打个印章什么的。我悄悄眯起眼,由于角度所限,没看见脸,却看见他胸甲上赫然印着一只锚。难道是那个有意识的叛徒?不行,再这样下去瞒不住了。我当机立断,打开激光刃朝他挥去。与此同时,史蒂夫一声令下,所有人应声而动,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那傀儡灵活异常,巧妙躲开我的攻击,我划了个空,胡乱一刀割在抬我那人的脑袋上。我从他肩上跳开,再补了一刀。
第一滴血。
那人没有再攻击,从门口撤了出去。
柴格与史蒂夫冲出来一人撞翻两个。一个体型同样魁梧的傀儡一记重拳打飞了史蒂夫,同时也在柴格的头盔上留下一个凹印。蒋磊开枪打穿一个傀儡的腹甲。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抓着蒋磊的胳膊就将他甩了出去。托马斯挣脱傀儡的束缚,冲上去接住了被扔飞的蒋磊,反手用枪对着同一家伙,往脖子上狠狠打了几枪。
我和安德举枪射击揍柴格的那两个。他们顶着子弹也只是后退了几步。都十几枪了身上就留了几个坑。趁我们换弹间隙,他们马上换回机枪朝我们扫射。我拉着安德撤到一旁的矿车后。趁他们的火力正被吸引,允冲到门前,往门后扔了一个炸弹。本应当在不久之后有一阵地动山摇,接着我们堵住这些傀儡集中火力解决掉。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艹!哑弹!”
我勒个擦!傀儡今天可真是撞大运啊!
允没有多余的炸弹,只得冲回来帮着我们先解决麻烦。
“用蓝血瓶代替!”我喊。
“没有剩下的,全都用上了!”安德回应我。
日,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批还没打完,又要来一波。这回我们真是成了瓮中之鳖。
我跳出矿车,想去帮其他人杀几个。可惜又闯进来一群人,领头就是刚才撤退的那个家伙。他们一进门就直接开枪扫射,全然不分敌我。领头的狂徒打完一梭子子弹,便直接上前用枪托砸翻了几个赤狐。换弹间隙,他已经从我面前消失了,随即我的后背上就挨了一刀。
“咳啊!”会心一击!
有那么几秒我浑身麻木,头脑混沌。未待神智恢复我便急着挥刀向后乱切。狂徒躲开,又撞进另一群人中。我们的子弹都用的差不多了,便放开四肢肉搏。安德左闪右避,一刀切下一傀儡的胳膊,但他硬是操着断臂砸在安德头上。史蒂夫前去解救,将刀插进傀儡的后颈,用劲一划使他身首异处。柴格擒住狂徒,想把他搅翻。但狂徒在倒地的瞬间又伸出双腿将柴格钳住。
地面开始震动,大概敌军又派了增援。史蒂夫喊:“找掩护!”便拉着安德后撤。允拖过蒋磊,将他甩到矿车下,自己也隐了身。我冲到狂徒身边,正准备挥刀切下,那人举枪一弹打穿了我的右腕。我捂着右手,不管疼痛,发起狠来砸在那人的喉咙上。但他的双腿依旧不松开。
柴格大吼:“森蚺趴下。”便一脚把我踹开。顶头的门“砰”一下被撞开,接着便是一阵子弹的狂扫。我紧靠着矿车,抓着一个傀儡的尸体挡着,但还是中了几枪。可怜的托马斯慢了一步,被打成了筛子。狂徒也成了目标,他来不及躲闪,竟将柴格做挡箭牌。柴格闷声叫了一下,便再无动静。狂徒大喊:“我是暴龙!我是暴龙!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傻x,你他妈到底在白鸽混了多久?难道还不懂他们的作风?管你是敌是友,先开枪再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敌方持续打到四周再无声响,才关了火。仅剩枪口还意犹未尽地冒着白烟。狂徒咳了几声,站了起来。
这边几发子弹跟着史蒂夫的怒吼射了出来。
“叛徒!”史蒂夫打中了狂徒的身子,狂徒中弹倒下。我趁机丢掉尸体闪回矿车之后。敌方马上又开始扫射。此时,托马斯突然发出几声呻吟。安德像是中了邪般顶着炮火往前冲,扑到托马斯身边。
“安德!”我下意识喊出来。
子弹铺天盖地。
身中数弹后,暴龙依旧能够起身。安德已经奄奄一息。暴龙一脚踩在他脑袋上,接着我看见的画面,坚定我这辈子都要杀掉这个杂碎的心。
那个叛徒,那个畜生,折断了安德的腿骨。又将他的手反着扭到背后,像拎着一只弱鸡般将他揪起来。他叫嚣挑衅:“史蒂夫!”又一手插进安德的胸膛。“砰”一把捏碎了他的心脏。
有火花从他的胸膛里冒出来。火花蔓延,似乎包裹住我的脸。我被火焰烘烤着。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八年了。
撇开性别,我和安德是八年的生死兄弟。我们没有父母,没有子女,没有伴侣。我从没想过,除了血肉至亲,这世界上还有谁待我的态度能和安德一样。我这一辈子都活在死亡边缘。我视生命为一切。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拿命去换,除了安德,再无二选。
他冲锋之时我就认定了。他中弹之时我就认定了。不管他叫亚伯还是奥尔良,我认定,他就是我的安德。我失去理智,蹭得站起身,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把他带回来。但我不明白为何有人偏要在这时阻止我。他压住我,使劲将我塞进矿车之下。
接触黑暗之时,我的视觉恢复了。透过矿车的缝隙,我看见安德的手无力垂下,一个护着蓝血滴的玻璃球悄悄坠落,在地上炸裂,开花。
bomb!
我的心也随之裂成碎片。
如果我还有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