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太上感应
滇南秋日的午后,燥热不输盛夏。
金大钻发现,近日昏昏沉沉的简担,面上焕发一股生机,令人振奋,连吃饭都是比往日多吃了半碗,还主动与路过的每一个人友好的打招呼。
完了,真的不正常了。
不行,得赶紧写信告诉简叔叔。
扭头正要往文化教室跑去,这边简担却叫住了他:
“大钻!你小子,为哪看到我就跑。”
“呃,简担,你没事吧?”
“切!小爷我能有什么事。走,咱们去找那光头卤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大钻一听要去找总教头,小心翼翼的问:
“简担呐,他他可是提拔你做贴身跟班呐,可别想不通拒绝了呀。”一想到这个可能,金大钻一阵心疼。
这些天在校内,象葛洪飞那般明目张胆挑衅欺辱的倒也没再遇到,只是冷眼排挤,话里带刺儿的情况,哪怕只是在小小的特招班内,一干小少年,也是颇为看不起这两个溪城来的土贼。
对于这样的事情,简担初初也是想不明白的。
如今他想来不会太过在意。
金大钻却不一样,自小在溪城也是一霸,来到这昆都省城讲武堂,却是平白受了许多委屈,令他实在不爽。如今有个过硬的靠山就在眼前,他说什么都不会让简担错过喽。
“呵呵呵,大钻呐,我老爸从小就告诉我,人只能靠自己。不过你放心吧,我此去就是接受这份差事的。”
“哈哈哈!走走走!上刀山下火海!溪城金大钻在此!”
小道上,树荫里,两个十岁出头的溪城少年,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远远望去,身形匀称有加,凝实无比。
也不知经年以后,可能如他们所愿,翻起一些风浪。
那杨凡总教头,还是一如既往,坐在那小茶台前,自顾泡着那壶浓浓的绿茶。
看到简担前来,也不意外。
只是看到那金大钻,便一声“哈哈哈”大笑,对两人说:
“小子,怎么,找老杨我何事?”
那光头卤蛋,眼见简担此番精神面貌,眼内神光闪烁,不再如前些时日那般混沌,心里暗赞,不愧是老道长选中的弟子,本以为他要花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才能接受这般事实,不想竟然已经恢复正常,甚至好像心性比往昔还有所进步?
表面不动声色,瞪了眼睛望着两个半大少年。
“报告总教头,简担已经恢复正常,让我带他来见您!”
金大钻却是抢先回答了。
简担无奈看他一眼。
“呵,你小子倒是挺积极的嘛,看来我吩咐的事,你都没有含糊。”
老杨怎不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
“报告总教头,这些日子监督同学简担,四处清扫,挑粪浇水,小子俱按时按量完成!”
金大钻说完,眼里直冒小星星,一脸期盼着什么。
“哈哈,看你如此激动,想来是很喜欢这个惩罚嘛,也好,看你如此积极,再让你多坚持一个月罢!”
杨总教头一脸和蔼的望着金大钻。
“啊?!!!还要一个月!”
那小子听完顿时哭丧脸挂起,却也知道这事没商量了。暗自责备自家怎么如此憨蠢,主动送上门来。
简担听罢,也是哈哈一笑。
“哈哈,这是多多磨练于你。不过看你如此上进,明日起,你且随简担一块早起罢,他练他的剑法,你却要来这西南角楼下面,随老杨我打打拳,松松筋骨。”
总教头如是说。
简担闻言,暗道自己每天晨起坚持练剑,果然还是有人会注意到的,也不意外。
“啊?啥?跟他起的一样早!这可不成……啥?随您打拳?!好啊好啊!小子明日一定比他起得早!”
金大钻虽被昆都一干小少爷嘲笑是溪城的土鳖,脑子却是不比这些昆城的大少转得慢。
此刻他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来是这杨总教头看中自己骨骼清奇,天赋智慧,要教自己功夫来着?
此地是什么地方?讲武堂!
对面什么人?讲武堂的头头,总教头!功夫能差吗?
哪怕他打小不喜欢扎实做事,此刻也是一片欣喜。
若说他和简担最为相似的地方,便是这嘴上功夫: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金大钻一拜!”
说完就要一跪到底,那边正襟危坐的老杨,着实被吓了一跳。赶忙起身闪开,拦住了:
“嘿!你小子打蛇随棍上呐!想当我徒弟,可没那么容易。”
简担看到这一幕,只能一个劲翻白眼,丢人呐!心里却不自觉想起来那个夏天的午后,一个嬉皮笑脸的老倌儿。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都坐下吧。”杨凡为他两人也倒上两盏清茶,全然没有一些总教头的架子。
“如今天下暗流涌动。大处不说,光看这讲武堂内,也是不平静。当年承老道长恩情,老杨我自然要照顾你一二,我说之事,考虑的如何了,小娃娃?”
此番话却是对着简担说的。
“不知道杨总教头这随身侍卫需要做些哪样活计?”简担问道。
“哈哈。此前是没有这岗位的,不过这一亩三分地,还真如老道长所言,是我说了算。为了让你等不太受过多屈辱,便给你安这么个名号罢。只是如此一来,明面的困扰没了,你可得当心暗箭难防。”
那老杨喝了口茶,娓娓说道。
简担听了,眉头大蹙,自己可是才十岁的小子,要担心什么暗箭?
“谢过总教头,这份差事,小子愿意,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杨凡颔首,说道:
“你平日该干嘛就干嘛,有事我自会找你。你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简担听他这么一说,看来这“贴身侍卫”并不需要时刻跟随其左右?心下不免疑窦暗生。
“小子想要特许能自由出入那卧龙居。”
简担平静回答,那老道长都如此说了,你也说要报恩了,这个小小要求想来不会不答应罢?
杨凡听了,眼神一转,
“哦?小友可是有甚发现?”
恍惚之间,似乎连称谓也变了。简担的确不似普通少年那般,他之心思,相较比干,怕也差不了多少,此时注意到这个细节,心里又是一阵打鼓。
只是这杨教头当日所言所表现出的神态,实在不像作假。暂时只当他是急于报恩罢——任何人苦等二十年,怕都多少有些难熬,
“这倒是没有,小子只是觉得既来之则安之,若我真是老道长所言之人,那去他的故居看看,也是好的。”
那杨凡想来也是察觉到略微不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你进过卧龙居几次,老杨我是知道的。老徐那边我会去和他说一声,日后你若要进入,向他报道一声即可,只是切记要低调,不可让太多人察觉,否则终是不妥。”
说完偏头对金大钻说道:
“你小子先行离去,我还有话对简担小子说。”
这边金大钻正暗自沮丧,错失拜师抱大腿的好机会。听了此言,更是胸闷,嘴上却不敢造次:
“知道了,总教头。小子告退。”
待得金大钻离去。那杨凡走到书桌后方,自抽屉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本泛灰的薄薄的棉纸书——或许叫做棉纸页才恰当,实在只有几页纸而已。
简担一看,心下好奇,却也不动声色。
“这本《太上感应篇》,是当日老道长离去前,在卧龙居内,留下的唯一长物。因他没有特别吩咐,老朽与一干同仁,也是忍不住翻看了一番,与外面流传的版本内容,并无甚差别,都是教人行善积德化解祸福的那些老话。
只是后面篇末,有一篇练气的方法。当时校内也有内家高手,仔细研究多遍,可是看来看去,也只不过是普通练气入门的法子,并无甚出奇之处。想来这东西是留给他口中的‘衣钵弟子’吧。如今便交还与你。那《太上感应篇》不过是一篇普通的道家劝善之文。倒是那练气法门,若能坚持下来,强身健体自然不在话下。”
简担闻言,心下疑虑重重,只是不好发问,伸手接过那书,触手绵软,感觉一阵的熟悉——又是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多谢总教头挂念提拔。”
不管这老杨到底如何,简担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的——一个男子只为一个承诺,苦守近二十年,这份大义,他一个十岁的娃娃,觉得是震撼无比,也不知他的光头是不是因为此事愁出来的?
下午便是文化课。
那大胡子花宫月老早早就来到课室内,与一干娃娃打屁吹牛,在说自己当年如何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与这昆城附近大树营的村花缠绵悱恻的婉转往事,一干孩子听得入神,纷纷点头,不知是否从中学到一些追求异性的窍门?
简担今天可以说来得比较晚的,不过也没迟到。
那老花看他进门,亮了他的大嗓门,说:
“小简担,赶紧找地儿坐好,今日老花要通知一件大事!”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下好奇纷纷出声询问,那老花被叽叽喳喳吵得头大,土匪痞气上来,大吼一声:
“都给老子归位!尔等这几个月给是(是不是)白练啦!”
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只是他的脾性早被一干娃娃摸透,也不怕他,纷纷做着鬼脸,找了自己座位坐好,看这花宫月到底要宣布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