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卧龙居前风云起
翠湖的瑰丽宁静,衬托的这讲武学校略显肃杀。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相比它偌大的名头,这滇南陆军讲武学校,坐落于老城东北,翠湖西侧,一片青砖砌就,木梁搭造,其占地并不十分广阔,只在学校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各有一座鹤立鸡群的高楼。其下星罗棋布一排排小屋,想来是宿舍,仓储之类。倒是这绿化挺好,隔三差五一颗大柳树,偶尔有粗壮杨槐插于其间,也显得是底蕴不凡。学校中央,是一大片操场。
此时简担面对这铁钩银划般的“滇南陆军讲武学校”,几个苍劲大字,不由是心血澎湃,终于有机会做那报效国家的好汉了么?
随着崔叔,绕往侧门进入。简担迫不及待便问:
“崔叔,啥时候开始教我们那沙场纵横,运筹帷幄的本事呀?”
“嘿嘿”,崔叔还是不冷不热淡淡一笑,“你小子倒是积极。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今儿先带你们四处看看,安顿下来,后天一早,才是正式报到编班的时间。”
“哎呀呀,崔叔真是体恤咱们,这屁股都快裂成两半儿,接着去操练,那还不得去半条命呐!哈哈。”这金大钻听到还能休息一两日,是真正的高兴。
那崔叔领了两人,来到东边高楼下的一处小屋,说道:
“此处是老夫打通关系,才为你两个争取来的住处,固然不能和西厢的那些贵族公子哥的小院相比,却也免去挤那几间臭烘烘的集体宿舍。老夫能做至此,日后如何,却是有心无力了。”
崔叔略带唏嘘的交待两人。
“你们切记,这偌大的学校,任何地方皆可随意去得,唯有两处所在,不可轻易窥探,否则轻来有皮肉之苦,重则被逐出校门也是有过的事!”
简担一听,大奇,问道,“崔叔,哪两处所在?”
“一处便是那卧龙居,此处望去西楼脚下不远,单独那一处略大的堂屋便是。此地倒也无什么机密,只是存放档案所在,却也不是常人可以随便踏足的。另一处,便是那北楼,又称‘英武楼’,至于为何是禁地,你等也无需知道,切记切记,特别是那北楼,没事离远点!”崔叔语带肃穆,细细叮嘱。
简担一听,心里一个咯噔,这不会那么巧吧,那卧龙居不会就是孔老倌儿叫我去一探究竟的地方吧,这可如何是好?
嘴上却说道:“小子谢过崔叔提醒,不知崔叔在此担任何种要职,日后若再有牵挂,也好去看望于你。”
“哈哈,你小子怕真是生了一副七巧玲珑心呐!看望老头子是假,叨扰烦我才是真吧?”崔叔似笑非笑问道。
挠了挠头,简担悻悻说道:“崔叔不愧是老江湖,小子的心思,竟是被一眼望穿。”倒也不怕崔叔危难,只因连日相处,简担已觉察这小老头表面那般阴阳怪气,心地着实善良,这种感觉,或许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吧,他自小与人相处,看人心境,眼光那是贼毒,从无出过差错。
摆了摆手,崔叔无奈叹道,“不得不说你小子着实招人喜欢,日后若真有小小麻烦,可到北楼前的那片小屋寻我,一问便知。”
“这两日你等就先到处转转,熟悉下环境,若有机缘,交上一两个好朋友,也是极好,老夫就此告别,望好自为之。”拍了拍两人肩膀,崔叔夺门而出,便没影儿了。
那边金大钻早就忍耐不住,倒头便躺下,连日的奔波,哪怕崔叔再多照拂,毕竟他身子真是偏弱,竟是呼呼大睡过去。
简担放下行李,环顾四壁,倒也干净,只是除了两张木床,一个小圆桌子,一个军用水壶,几个破茶杯,再无其他长物。
方才崔叔走得急,竟是忘了交代吃饭所在,简担心想,如此也好,距离晌午饭也还早,不如四处走走,顺便打探下那食肆所在。
出得房门,只见还有两三座差不多的木屋,木门紧闭,也不知有无同窗住下。简担最为挂念的,暂时不是吃饭,却是孔先生说的那西北处的小平房。
在校外看这讲武学校也不甚大,可进得门内,却是深院高楼,蜿蜒小路,初来之人,想不迷路都难。里面规矩森严,若是穿越那绿色草地,不走正途,一经发现,是要吃苦头滴。简担除了嘴甜,还有一个特别的本事,就是与生俱来的方向感,或许也是打小跟随父亲到处打柴,与那金先生时常去看风景所练就吧。
老徐很喜欢这样悠闲的日子。每日扫扫地,挑挑水,种种花,偶尔看校内一干小子打打架斗斗气,仿佛又回到那跟随龙帅走南闯北,四处征讨的日子。眼下虽是风平浪静,可经过广西一役,想来国民政府与那唐帅迟早是要掐架的。嘿,也不知到时候这把老骨头可还有出场的机会?
北楼下,老徐杵着那破落扫帚,望向一个远处行来的少年。咦,这小子英气逼人,以前没见过吧?是了,想来是龙帅下令扩大规模而招的特招生来报到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呐,只不知这少年日后是变做刀下英魂,还是能闯出一方天地!老徐摇了摇头,暗道老喽,脑子太乱,不好不好,接着扫地罢。
“这位老先生,敢问卧龙居可是由此处去?”
老徐本想安安静静扫地,不去想那少年日后到底如何,却不料他首先发问了。听着语气,挺有礼貌嘛。
抬眼望了望着少年,只见一身水洗蓝衫,略带风尘之色,想来是刚到不久,全然没有城里那些纨绔子弟身上的痞气,一派淳朴,心生好感,答道:
“不错,只是年轻人,你的接引官没告诉你那处是禁地,一般人不可靠近么?”
简担只见这老人虽已暮年,可是双颊耸立,眉骨微突,两眼精光内蕴,不怒自威,此时的他虽没学到那孔先生之流相人看气的本事,却也深觉老者不简单,只不知为何跑来此处扫地。
当下连忙回话:“老先生,小子也是好奇为啥不许去看,故而想去远远的看看,嘿嘿。”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有趣,有趣!明知不给为还要去为之,此番性格来我讲武堂,自是再合适不过!”老徐一听这少年的回答,不由给逗乐了。
顿了一顿,又说:“不过规矩是规矩,在此等规矩第一的地方,少年人还是不要太好奇的好,否则难免招来不测。”老徐善意提醒。
“多谢老先生提醒,小子只是远远望着便好,定然不敢造次。”
“你且往前,绕过北楼,径直顺路西行片刻便是,去吧。”说完自顾扫地,再不抬头。
“多谢先生。”
简担见老人也不再搭理自家,便顺着路走去。
离那北楼约莫百米,简担竟是感到一阵莫名寒意,这三伏天,大中午,怎会如此?
皱了皱眉,抬眼望去,只见那楼也无甚特别之处,看来看去看不出名堂。忽然间,他隐隐觉得后面有人在窥视自己,想来是自己驻足于此,那老人又不放心了。也不再多想,赶紧顺着小路,往西边走去。
卧龙居。
笔法苍劲,似有剑气纵横,与那正门牌匾上的讲武学校几个字,如出一辙,想来是出自一人手笔。不知道此处与题匾之人有无干系?
既然有规矩,不可轻易接近,简担只好远远观望,看来看去,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堂屋,听崔叔说也不过是放一些普通卷宗的地方,不知道为何却不让靠近?难道真如孔老倌儿所说里面有何乾坤?只是若真是如此,此处已立下规矩,莫不是已经被人察觉了去,那梁上乾坤到底在是不在?简担愈想愈发觉得烦闷。
连日来的经历,哪怕他自小也算家教颇好,甚至跟了金先生认字读书,只是这番经历,让他不得不对孔先生的话,一遍一遍重新审视,越来越觉得自身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像那戏台上的木偶,任人摆布,这种感觉令他相当的不安,故而十分想要弄清楚到底这小平房内,有何物事。
胸中那股郁结,好像自走过北楼,来到这卧龙居,便越来越按耐不下,此刻竟是觉得胸口有大石压住,难以喘气。
似乎他很喜欢通过呐喊来发泄此类情绪:
“啊!!!!!!!呼,呼,呼呼……”
却不料:
“哪点呢(哪里来的)乡巴佬,在此处大呼小叫,惊了小爷的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