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撞车二
第五十七章撞车二
时间回到一分钟之前。大飞的汽车启动,uc牌照的商务车打火跟上。这时,目标车辆竟以一种诡异的波浪方式前进,叫大伙看傻了眼。
“大飞的司机持的是游艇驾照吧?”
众人一齐哄笑。
可惜他们嘲笑别人的同时却忽视了自己也正在犯低级错误——开车注意力不集中会出事的。报应马上来了。拦在前方的出租车毫无预兆的急刹,商务车一不留意撞了上去,将处于半转弯状态的出租车撞得车体打横堵在了岔路口。
“转弯搞急刹?算你狠。”眼见目标车辆渐行渐远,发慌的商务车司机再次犯下严重错误,挂档倒车想从入口退出去再追,谁知一脚油猛了点又撞上了紧随而来的本田轿车。酒店门前这条v形路只允许一辆车通过,道路左侧假山右侧水池,当下变成四面被堵进退不得。
shit!愤恨的商务车司机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滴滴滴滴……”的长鸣。
在商务车的后方,本田车如前车一样被“碳头”怪异的开车行为吸引了视线,好在距离较远刹车还来得及,刚松一口气,不料前车居然飞速倒退冲来,本田车乘客仅仅发出短暂的一声“啊”就被对方撞上了,连个躲的机会都没有。一时间车体狂摇,众人晕头转向,清醒过来后,发现轿车车头被撞扁,前车盖掀起遮挡了视线,烟雾缭绕……
确认大伙没事,一人摸出对讲机:“马sir,马sir,大飞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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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署五楼反黑组会议室。
一群人稀稀拉拉的围坐在巨型长方形会议桌边,有的在翻资料,有的手敲桌面撑着下巴发呆,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不时发出几声轻笑……角落里一个男子满脸的不爽手持对讲机,他正是马自豪。
“什么!你们吃屎长大的啊?……结果!我不听解释只要结果!”马自豪脸上肌肉颤抖,凶相毕露。“人家开车你们也tm的开车,难道你们的车是纸糊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撞-开-他!”
“可是……”
“没有可是不可是,给我撞上去,this,is,an,ovder!”
马自豪有发火的理由。
反黑组取消春节假期全员出动,此类毫无缘由的大动作通常预示着某人要高升。他猜测上头使出通天手段在人为的造势,想快速积累功劳增加上位的筹码。他猜对了!对于“除夕”行动,刘子珊猜测欧兆峰呆在反黑组时日无多想抓紧时间给大b报仇,也没有错。两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际并不矛盾。在这个多元化的世界里,形成一件事往往会有好几种起因。
就好像恋爱一样。长得漂亮,气质高雅,才华出众,心地善良,家里有钱……每一项都有可能成为男女心生爱慕的原由,当中多种因素并存的现象十分普遍。没有人规定长得漂亮的人不能心地善良,不能家里有钱,无论最欣赏对方哪一点,其他的东西就像是逛超市买一送一附带的福利,无形中提升了爱情的附加值,分别只在于主从关系不同而已。
换成这里,如果定要分一个主次的话,马自豪猜中的必是主因,十几年警察生涯不是白混的。经验这东西虚无缥缈,却正是老江湖们赖以生存、驰骋的本钱。欧兆峰高升已成定局,照理说没必要多搞事,行为如此反常,在马自豪眼里只有一种解释,大领导要培养接班人,而选中的接班人资历不够,无法确保顺利上位。
接班人甚至都不用猜,看谁是行动的副帅就明白了。对于欧兆峰来说,许安邦继任好处多得数不完,至少他本人离开了仍在反黑组留有话事权,他当年依靠扫除“平”字堆社团的功劳成功的当上反黑组主管,尝到了甜头,如今自然而然为旗下得力干将安排相同的路。
“除夕行动”由于反黑组权利交替的目的而开始把“旺和”当成肥羊来宰割的时候,就等于把马自豪逼到了一个必须琢磨“反常”所谓何来的地步,而这一点,对于一个被放逐在权利中枢之外而进步心又特别强烈的警察来说,诱惑力无疑是非常大的。任何看出门道的人都会欣喜若狂,别人的好运羡慕不来,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人家的机遇同样意味着他的机遇,一个萝卜一个坑,领导升迁意味着原职位空缺,每个人都可以竞争,关键看是否运作得当。
体制内的人想要快速上位,要么有强硬的靠山,要么有大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功劳。马自豪混迹在新界南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没后台,立功升职是他目前唯一能指望的途径,所以他才将“除夕”行动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因为照顾大局的缘故,许安邦不准提前动洗钱的老夏,放虎归了山,迫于无奈的他只好掉转枪头对准大飞,想多抓功劳赶上集体升迁的顺风车……可如今,消停已久的大飞眼看着有所动作了,手下居然连人都没看牢,他坐得住么?别说背后搞小动作了,他连砍人的心都有了!
“开会,关闭扣机对讲机!”许安邦的声音划过天际,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马自豪悚然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所有人都已直挺挺坐好,全场除了主持位置神色严峻的许警司以外,就数他自己鹤立鸡群的杵在角落。场面相当诡异。马自豪老脸一红,老鼠见到猫般三步两步窜回座位,与刚才暴跳如雷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车被撞坏打不着火,更糟糕的是,目前时段这一带拦不到出租车……马sir,你有在听么?……”马自豪手中的对讲机传来警员焦急的声音,象一道催命符在安静的会议室里飘来荡去,嘲笑着他的无能和挑衅着领导的威严。
香港警匪电影中经常会出现一个场景,警方行动也好,黑帮聚会也罢,第一步骤先收缴下属手机,以免泄露情报。这儿当然不例外。马自豪明知故犯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现场安静极了,马督查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座的都是反黑组精英,我想……会场纪律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吧?”许安邦好整以暇的道。
“sorry!sorry!”马自豪高举对讲机关闭电源,自始至终低着脑袋没敢解释半句。
许安邦静静盯着马自豪,过了一会目光徐徐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搞得大伙个个心头发毛,猜不透意图的众人只觉领导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安邦眼睛扫了一圈又回到马自豪脸上,象是想起什么,轻飘飘的道:“马督查,你们组用哪个频道?”
“4397……”话说半截,马自豪大感不妥。此刻不是单独向领导汇报工作,而是在开大会,某些东西需忌口啊。如这般近乎全部门出动的大型清剿行动,保密级别堪称顶级。对讲机模拟信号的波段容易遭人监听,所以行动前各小组的联络频道随机抽取并单线与总指挥部联系,互相间不允许私下联络,也决计不能透露,否则就有泄密的嫌疑。醒悟过来的马自豪惊讶的抬头,发现领导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许安邦道:“王向冬督查,你们组又用哪个频道?”
王向冬左顾右盼一阵,说道:“根据保密条例……这个,这个……许sir,现在回答么?”
许安邦不知可否的哼了一声,脸上换成冷笑。嘲讽的意思很明了:人家初来乍到的都懂规矩,你个老油子居然范如此低级的错误,难道是打算返警校回炉重造?
马自豪心凉半截,不仅是他,在座各位均觉背脊凉嗖嗖的。领导手段太阴险了,竟在训斥下属而对方方寸大乱之际搞突然袭击。
此举是何用意?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把即时通信设备带进会场这种屁大的事都远构不成栽赃陷害的前提条件。“除夕”行动近期进展不顺是没错,可仍未到找人背黑锅的地步吧?没听过他们之间有私仇呀,难道马督查另有出格举动冲撞了顶头上司?
众人幸灾乐祸之余又感疑惑不解。
几位同来的组长突然联想到进门前马自豪借望远镜戏耍刘子珊的一幕……许sir的不满会否因此而生?……是了,一定是这样!刘子珊范了再大的错那也是西九龙分区的人,几时轮到新界南的跑来指手画脚?
“知情人士”纷纷暗笑:“亲爱的马sir得意得太早了!”
作为“知情人士”之一的老于一边感叹一边隐隐觉得不对。望远镜架设在办公室必经之处出出进进整整两天,许安邦没理由看不见。下属明明干了一件影响很大的蠢事,领导却不闻不问,像话么?一件本身没有逻辑的事情是断然不会成为另一件事情起因的。相反,它怎么看都更象一个陷阱,专门针对某人而设的陷阱!
“狡兔死,走狗烹,许sie的心好毒啊。”
老于是反黑组资格最老的督查,职位为总督察,此次“除夕行动”中带领三组人马负责股爷那条线,前线的主力人物之一,可以说,他不仅侦破水平高超,而且政治斗争经验丰富。某小说家说过,好的侦探都是嗅觉敏锐的猎犬,因此,他最先嗅到了一丝“异味”,看向马自豪的目光中写满了同情二字。
与之对应的,马自豪眼中不可置信的神色更加浓郁了。
许sir把刘子珊小组负责的工作划分过来,行动会议又杜绝madam参加,再加上警界近日来流传的风言风语……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领导对新来的madam很不爽!一整套流程完全可称为上司打压下属的经典案例,他跳出来推波助澜一把难道有错吗?原以为戏弄刘子珊正好可以借机表明立场,积极向“组织”靠拢,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蹬得鼻青脸肿。
严格的说,他没有判断失误。方法激进了点,但为投其所好博许sir垂青,得罪一个边缘人物又如何?此情形属于现代职场投名状的一种,放在古时白话文演义内,马sir的潜台词为:“为了哥哥的前途,对不起了,madam刘,借汝人头一用”。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一桩。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急转直下的形式印证了一句俗语:官场有风险,站队需谨慎。
真要算起来,犯错那位其实是许警司。
此事还要从刘子珊身上说起。
警务处高层力排众议实施“雏鹰计划”,空降指标各部门均摊,刘子珊不顾舅父欧兆峰的反对一意孤行加入了反黑组。面色凝重的欧兆峰召见许安邦并慎重交代要特殊对待刘子珊,原意是保护她不与黑势力接触过深,由于私心作祟有些难以启齿,当时欧兆峰的话说得含含糊糊,令许安邦纠结不已……原话是这样的:“照顾照顾新来的刘子珊督查,给她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越清闲越好,过完年我就弄她走……”
中国话博大精深,同样一句话往往存在好几种解读方式,有时甚至会出现完全相反的两种意思,比如女人经常说的“你是坏蛋”,有时是真的骂人,有时却在撒娇,甚至有时还用来称赞别人,不配合表情动作的话,鬼才知道什么意思。欧兆峰的命令也如此,“照顾”“清闲的活”等词,在官场混的老油子眼里均为模糊两可的词语,看成扶持madam也行,当做打压她也没问题,外加欧兆峰万年冰山一样的脸……许安邦真的摸头不知脑。
官场中揣摩上意是门大学问,一次领会错误便有永无翻身的可能,于是,作风一贯小心谨慎的许sir通过旁敲侧击来打听始末,结果被欧兆峰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正如他后来教训王向冬的措辞一样,典型的官方用语:“身穿制服就是进了纪律部队,你需要的是服从命令,不是问为什么!……”
领导开始打官腔,无奈的许安邦只能自己琢磨了。说实话,他心里其实是偏向打压madam一方的。
产生如此偏激的想法绝非偶然。欧兆峰从小警员做起慢慢积累资历一点一点往上爬,用了三十年才坐到今天的位置,可算是本土派旧势力的代表人物之一,看不起“空降兵”一点也不稀奇,心情不爽拿一个两个来开刀,合情合理呀。许安邦的经历与欧兆峰极为类似,他本身就持有这种观点。而且,他从“情报收集科”调过来7、8年,抱准了欧兆峰的大腿一路扶摇直上由小探长升职到警司,期间在领导的暗中授意之下,不晓得踩死过多少无辜的同僚,如今多踩一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当然了,猜是这样猜,做不能单纯这样做。他希望找到一个两头兼顾的工作派给madam,用“似是而非”的来应对领导的“模糊两可”。
恰好此时道上传来消息,大飞上位了……一个没有劣迹的红棍大哥,游走于罪恶边缘的小人物,接下来工作重点目标对象之一,调查起来既安全又清闲,面面俱到,简直就是老天爷为他及她量身打造的。于是想也没想,愉快的把大飞当成玩具赏给madam刘,临了,还特别交代下面成员,所有资料不与她交流共享,任其一边玩去…
事情当然没完,大飞不可能解决所有烦恼,充其量只算赢得了时间,稳妥起见还需做第二手准备,查清刘子珊的背景。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反黑组中高层间的某些关系。一直以来,许安邦都不知道欧刘二人是亲戚。
香港电视电影里经常出现警局同事间亲如一家人的场面,现实中差不多也是如此,一起扛过枪的,关系铁的大有人在,朋友,邻居,师徒,亲戚,夫妻等,几个警察家庭间走得近无可厚非,但类似情景多数出现在低层,七八十年代的反黑组高层中间几乎不存在。
反黑组,看字面就知道它有多敏感,能做到高层职位的哪个没得罪过江湖大哥?个人资料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就拿欧兆峰来说,栽在他手下的黑*道人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包括新义安龙头向化焱这等猛人。光新义安的帮众就有5万之多,一人吐一泡口水就能把他淹死,他敢泄露家庭资料?活得不耐烦了么?
在以往,警署领导基本由鬼佬来做,通常干两届便调回英国远离是非,后来发现洋人总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捞资历,黑帮越治越多无半点实质效果,警方迫不得已改方针用华人治华人,五亿探长因此出现。(五亿探长是别称,按现在的职位应该是警务处行动部处长。其实督查职位之上的都可称为探长)。而当时的探长们只是掌握实权,名义上的主管仍是鬼佬,成立廉政公署大力整顿腐败风气之后才慢慢将主管职位也一并换成了华人。欧兆峰前任正是一位华人,于七十年代末上台,在位时怕被黑帮报复全家移民海外,自己孤身一人在港就职,退位后立马销声匿迹。
黑帮历来不缺杀人放火的狠角色,一不小心就是灭门啊。相对的说,欧兆峰接班时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随着经济越来越繁荣,人口基数越来越大,警队也随之处于不断的扩充状态中。另外,警务处为解决旗下雇员后顾之忧加强了保密制度。欧兆峰的资料只有警务处几位处长才有调阅的权限,住哪里、有什么家庭成员都是机密。
许安邦隐约听闻他曾结过两次婚和没育养后代,其余就一概不知了。抱大腿归抱大腿,不要触碰规则,不要招惹是非,吃饭喝酒聚会要积极参加,上门做客却需避讳。如果表现得过于亲密,而万一欧兆峰家里出事,他会被列为嫌疑对象之一。年界四十的他为香港警队服务了快有二十年,从人人收黑钱的五亿探长时代过来的人物底子都不干净,鬼才知道他背后是否与某江湖大佬仍有瓜葛呢?别以为当上警司人家就不防你了。
体制内混的人对“机密”二字的敏感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种荒谬的情形是特定条件下的产物,历史顽疾的后遗症,在九十年代黑帮大减员、强势的o记成立及老一派警员逐渐退休后方才慢慢减少,直至消失。当然了,时代的阵痛也不可能存在绝对的说法。任大华的同胞大哥任大荣就曾经任职过o记主管,在当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任大荣是一个特例,话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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