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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祠堂

      第十章祠堂

    天气越来越暖,见伤势好得差不多,程振飞将蛤蟆撵出去打探消息,自己披着夹克在村子里溜达,无所事事的日子能叫人闷出鸟来。

    这个位于元朗南面的村子叫“杨家村”,依山而建,却没什么好风景,普普通通的,对于一个见识过祖国大好河山的人来说,真是太一般了。香港的农村很少见得到大面积耕作的田野,有别于真正意义上的农村,顶多算得上围村。逛了小半天,除了土岗就是树木,连个臭水塘都没有,没看头,程振飞彻底失去兴致,回到居住的村屋,坐在院子里发呆。

    什么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无任何人的体会能够比他更深刻。

    你的躯体里有我的灵魂,而我的灵魂里又承载着你的记忆。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

    离奇遭遇一回想起来,他就想哭。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阴郁的日子即将过去,快乐的日子终会到来……

    程振飞默念普希金的诗。作为一个编导系出身的文艺小青年,此刻除了自我安慰,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这会他算是认命了,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一切只能朝前看,希望前路能够扒开云雾显露坦途。

    往后日子该怎么过,他还没周详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有人出头顶罪了,他也算基本站稳了脚跟。话又说回来,顶着三合会头衔虽很令人沮丧,可总好过偷渡过来的连个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嘛,正宗的香港市民还是很有发展潜力的,见招拆招吧。

    “飞仔,在想什么?”搓毛不知何时走进院子。

    “没什么,无聊呢,搓毛哥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同你商量一下。”程振飞站起身。搓毛好些天没浮头了,关于蛤蟆过底的事情得赶紧跟他通个气。

    “有什么事晚点再说,你现在马上收拾收拾跟我去祠堂,老大要见你。”

    “祠堂?……”香港江湖黑话中,祠堂指赤柱监狱。程振飞吓了一跳。难道连坐馆老底都进去了?大哥级的人物怎会亲自去顶罪?而且,这才几天呢,判得太快了吧?

    “想哪去了,杨家祠堂,别啰嗦,快去换身衣服。”搓毛轻捶程振飞胸口一下,亲切的道:“我去通知四眼叔,等会路口集合。”

    杨家祠堂位于村子正中心,村民大本营,同时也是旺和社团的核心所在,旺和地盘占据在铜锣湾,发源地却在杨家村,早期的元老全都是村子里的乡绅,老底和搓毛口中所说的“四眼叔”均是代表。

    四眼叔外号“杨四眼”,现任杨家村的村长。一般来说,顶着四眼外号的人多半是近视眼,他不一样,几十年前他就是帮里红棍,当年九龙暴动主力人物之一,一次与政府的冲突中,左肩和右胸各挨了一枪,侥幸没死,养好伤后继续带领一票弟兄打拼。由于经常光着膀子,枪伤留下的疤痕十分显眼,一左一右,晃眼看去像多了两只眼睛,这才有了“四眼”的外号。

    老底是“旺和”近两届坐馆,“杨四眼”早在他之前做过好几任。坐馆三年选一次,可以连任,前提是罩得住,下面的人服你。杨四眼就是旺和最罩得住的那一个。老底两届坐馆干下来,威望不低,比起“杨四眼”却是小巫见大巫,当年如果不是“杨四眼”出马震住场子,九龙暴动后“旺和”这个字头可能就已经消失了,所以他才是帮里最受大家敬重的长辈。在江湖老一辈眼里,杨四眼是十足的猛人,名头十分响亮,不亚于现在当红的联胜英红棍“瓦哥”。后来年纪大了,不想继续在江湖上打拼,才落叶归根回乡下来养老。

    如今连资格最老的元老都出动了,社团红棍亲自上门通知,地点又选在大本营,说明什么?显而易见,开紧急大会嘛,这次事情闹得惊天动地,摆平了警方那头,同联胜英的恩怨可还没扯清楚呢!双方两败俱伤,后期该怎么应对,当务之急是拿出章程来。

    程振飞一听就明白,同时又隐隐不安。商量社团发展大计,与他这种小角色有一毛钱关系么,他还远不够资格,除非……

    “千万别再升职,再升就更脱不了身了”。

    程振飞没心思去换什么衣服,把披着的夹克脱下来抖两抖,重新穿上,拉链一拉就往外走。说实话,他也没衣服可换,身上穿的这件还是蛤蟆零时买来应急的,他原来的衣服早化成灰灰了。原来那一身沾满了死鬼大b的血渍,不处理掉难道留着给警方验dna么?

    其实他多虑了,那破衣服烧不烧都没关系,警方真的要验dna,验大b就行了,大b身上不有他的血嘛。像这种一通混战,根本扯不清楚,死伤那么多人,警方也想快点落案了结此事,只要有人出头认罪就完事大吉,尸体随意解剖了一下,确认死因足够了,别的哪顾忌得到?dna属于新技术,鉴证科就那几个人懂做,二十几个死者,每个死者身上粘有几十种不同的血液,毛发,皮屑等,验个毛,搞一轮下来半年时间都不够用,还要不要干别的工作?这还没算伤残的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干呀。

    在岔路口站了一会,搓毛跟在一人后面从另一头转出来。

    “四眼叔好!”程振飞乖巧的上前鞠躬。他从没见过杨四眼,老头子退得早,他自己级别又太低,没机会碰面。

    杨四眼一身唐装,走路虎虎生风,怎么看也不像60多岁的糟老头,他对于程振飞的问候视而不见,蒲扇般大手一挥,哼也没哼一声当先行去。

    程振飞连忙跟上,心下嘀咕,“老头子够酷的嘛。”

    搓毛抢上两步,走到杨四眼身侧轻声道:“叔,这就是大飞。”

    老头子闻言停下,转头盯着程振飞上上下下猛瞧了一阵,最后眼睛停留在小伙子敞开的衣领处,那里有一道猩红的伤疤,忽然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小伙子不错,有前途,我看好你。”

    前后态度迥异,判若两人。

    程振飞不知所措,轻抚胸前刀疤,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老头子挨了两枪换回一个拉风的名号,借此威风了几十年,如今见我胸怀刀伤,态度顿时好了许多……莫非……老头子是一个伤疤控?亏了,刚才回屋穿件衬衫挡严实点就好了,老大们行行好,别太抬举我,受不起。”

    胡思乱想间,三人来到祠堂,门外是宽阔的广场,东一堆西一堆站着好些人,见到他们纷纷招呼问候。

    程振飞发现守在门外这些人全是青年,多数都见过,但叫不全名字,没办法,社团帮众不少,各跟各的大哥,平时无机会深入接触,只好点头致意。

    一人迎上来道:“叔来了,里面请,里面请,就等您了。”

    这人到认识,帮会红棍之一的“老夏”,主营高利贷。帮里总共有8个红棍,各管一片生意。

    进了门是天井,穿过天井才是祠堂。

    程振飞默不作声跟着走。照理说,不姓杨的是没资格进来的,不过随着时代发展,传统也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改变着,祖宗祠堂外姓人不得入的规矩渐渐成了老黄历,而且,准确的说,这里应该称为旺和的本部,真正的杨姓宗祠在后院,可以把它看成一套唬弄人的把戏,巧妙的掩饰行为,试问,谁能想到一个黑*道帮会的大本营在祠堂里面呢?

    进门前抬头看见门边贴了一副对联:山青水秀风光好,人寿年丰喜事多。很平常的一副农家对联。又自嘀咕:“怎么不是地震高岗,一派西山千古秀;门朝大海,江河合水万年流?金大师到底懂不懂呀?瞎写一气。”

    这厮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乱发挥娱乐精神了。他穿越的是80年代的香港,又不是400年前的康熙朝。再说,旺和与天地会青木堂能相提并论么?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做人不能太执着,要豁达,哪怕是遭遇厄运、身处危境也能随时随地调整悲观情绪,积极面对一切困难险阻。以上是他的座右铭,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可惜经常做不好,把握不住分寸。想必是没领会豁达过头等同于二百五的道理。

    “四眼叔到。”随着老夏一声高唱,门内迎出十几个人。当先两人是老底和股爷,其余众人也不陌生,皆是帮派元老、红棍大哥,职位高的全部到齐。

    一时间,问候寒暄声络绎不绝。对杨四眼,各个都是毕恭毕敬,轮到程振飞,待遇下降好几个档次,每人上来照着他胸口重重打上一拳,称赞两句。痛得他暗中咬牙切齿,总怀疑自己的伤口裂了几条,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堆着虚假的笑容一个劲的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一圈不到,脸都快笑麻了,好在坐馆老底及时上来解围,攀着他的肩膀亲切的引进大堂去。

    一干人等在老底的带领下向关二爷牌位上香鞠躬,接着按身份高低分位坐好,程振飞混在几个年轻人中间靠墙站立,他一个草鞋是没资格上桌的,那些位置属于有投票权的红棍大哥和帮派元老们。

    靠墙而立的七八个年轻人是各位红棍大哥手下心腹,按规矩,每一个红棍都可以带一个得力手下参加会议,既壮声势又可以帮忙打个下手,万一遇到什么紧急事情,也好有人使唤不是。以往,搓毛总是带“鸭子”过来,今天情况特殊,零时换成了程振飞。

    说起来很久没见过鸭子了,自从上次开片,到现在都没再见他露过头,不知道搓毛对他有何安排。

    程振飞满腔心思转到失踪的鸭子头上,蓦然间胸口一阵闷痛,被身旁一人用手肘打了一拐子。

    “站后面去,这是你的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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