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对话

    士兵们已经回到舒适的营房休整，但作为总指挥官的易乐祥却不可以。他与陈亚天、辛强，正在小会议中观看刚刚收到的左邻星战地影像。

    自由军的后勤或是整个星际最好的了。每一名士兵都有自己的单人房间，房间不算大，但一切设备一应俱全。如果是军官的话，房间会更大一些，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他们并不是居住在平稳的大地上，而是太空中。不过，只要你不取消遮蔽舷窗的虚拟动态画像，大多数时间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还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在这里，很难吃到天然食物。不过对于这一点，士兵们倒是不太在意。毕竟即便是和平年代，天然素材制作的食物对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也难得品尝一次。有消息称，后勤部与科研部正在联手建造太空农场，一旦建成食物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但这则消息并未得到上层指挥官的确认。

    在几近无穷无尽的资源支撑下以及精力过剩的工程士兵的努力下，这里的一切都很完美许多官兵都在考虑是否能把家属也接到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指挥部也在考虑这个问题。黑星区不是安诺基，安诺基是一颗生态行星，能支撑的人口数量有限。但黑星区不一样，它的周围是一片空旷而虚无的宇宙空间，只要有需要，后勤部随时可以建造更多的太空城。为此，后勤保障部向官兵的个人电脑中寄了一份调查问卷，咨询官兵的意见。这件事得到了易乐祥的首肯。但情报部对此持反对意见，他们提出如果允许军人家属入住黑星区，将很难保证不出现泄密事件。除非，所有军人家属也同样修习精神秘术。这一点也被写进了调查问卷中，出人意料的是大多数军人对此都持肯定态度。当然，不管是否修习精神秘术，黑星区的对外通讯将一直处于封闭状态。

    “把这些发给乌伟。”易乐祥看完刚刚从左邻星发来的最后影像，稍作修改后说。

    影像是舰队撤离时留下的间谍卫星发回来的。从影像上看，蛮荒人的损失恐怕比他原来的设想还要大上一些。不过，由于影像是从极远处拍摄，难以判断杨豪军是否就是此次带队之人。

    “希望那个杨豪军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被炸死了。”辛强恨恨说了一句。

    “应该不会。”陈亚天指着经过放大的图像说，“这里，还有这里，这些细小红点应该就是从左邻星毁灭能量中幸存下来的蛮荒人。若是杨豪军真的在其中，那他一定有办法活下来。”

    “杨豪军在”易乐祥斩钉截铁的回答。

    陈亚天和辛强困惑着看看他，现场如此的混乱，最后左邻星解体时产生的毁灭能量严重干扰了间谍卫星图像，画面影像十分模糊，他们一时间不明白易乐祥的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易乐祥把影像向前调了一段时间，“你们看这里。”他指着三维投射幕墙说，“蛮荒人的主力明明正在向左邻星方向移动，但却突然停下来了。”陈亚天和辛强细细观察，投射幕墙上的三维影像显示，就在蛮荒人停下脚步不久，便开始飞速向后退却。“如果说蛮荒人中谁对我们的战术了解最深，我想就只有在查尔诺军部担任过高职的杨豪军了。他不但在查尔诺担任高职，还曾与我们多次交手。如果是换做别人，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停留原地，等待进一步的侦察报告。但是他们却选择了马上后撤，仅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蛮荒人的领军就是杨豪军。“

    易乐祥笑着指指一个细小的、以远超其他人速度飞行的红色亮点，“说不定，这个小红点就是杨豪军。”他虽没在现场，一切却如亲眼所见，推测与事实基本吻合。

    陈亚天和辛强附和的点点头，易乐祥的分析有些道理。这些天自由军与蛮荒人多次交锋，大多数时候蛮荒人都处于进攻姿态。在情况不明时就选择撤退确实不太像是蛮荒人的作战风格。

    “跑了就好，等打败了蛮荒人，老子一定要把他抓来为死去的战友祭旗。”辛强猛地一拍大腿。

    “一定会的”易乐祥点点头。他还有些神情恍惚，两个世界时间曲率的巨大差异所带来的后遗症让他有种身处梦境中的虚幻感。这种感觉一直挥之不去，缠绕心间。

    “将军，我看你很疲惫。是否要休息一下？我去通知他们会议取消。”陈亚天注意到易乐祥的神情恍惚。

    “不用，”易乐祥用力摇了一下头，这种虚幻的不真实感，并不会影响他的判断。“乌伟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们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有这个在手，联军统帅这个职位还不是十拿九稳。还要准备什么？”辛强看看还在播放的影像记录不解道。

    易乐祥和陈亚天的脸上同时露出几丝难言的苦笑。事情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喽。问题是有许多事情，并不是你有能力就能得到。这一点头脑简单的辛强是很难体会到的。就拿这次的争夺联军统帅一职这件事来说，其中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势力，多方博弈，权衡量度，最终谁能取得这一职位实在难以预料。

    “将军，如果出现意外我们怎么办？”说话的是陈亚天。乌伟不在，一般情况下他会暂时代替乌伟行使参谋总长的职权。他必须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有所准备。“我们还加入联军吗？”。

    “不加入又能怎么样？若是我们想要得到联军统帅，乌伟就必须向其他成员势力展示我们的底牌。新式星舰、生物机甲，只是这两样东西的存在其他人就不会让我们放任自流。不参加？恐怕联军第一个讨伐的对象就是自由军。”

    “他们敢到时老子们往黑星区一跑，难道他们还能找得到我们？”

    “自由军可以躲，查尔诺怎么办？”易乐祥反问辛强。

    “这个……”辛强一时语塞，“他们总不能把查尔诺怎么样吧。”对此，他也不能确定，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

    “我们这般努力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保卫查尔诺，保卫我们的祖国吗？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连这场浑水都不必蹚。大家干脆都躲到黑星区，等一切尘埃落地，再出来收拾残局好了。关键是我们不能这么做，自由军的存在不是明哲保身，而是保家卫国。”

    辛强愣了愣，颓然的低下头。打仗，他不怕；死，他也不怕，可是一谈到政治，辛强就感到一个头两大大。辛强这个人并不笨，否则易乐祥也不会让他来指挥战神团这么重要的武装力量。但他天性豁达、直爽，对政治上的争权夺利、和战场上的阴谋诡计有种天生的排斥感，他的性格注定他只能成为一名冲锋陷阵、攻城掠地的猛将，却不能成为一位审时度势、统筹全局的将帅。“三大联盟之间的星际大战还没有个说法，现在有多出一个蛮荒者。真是让人头疼啊。”辛强有些不厌其烦的哀嚎道。

    “还有‘邪恶生物’的威胁。”一旁的陈亚天提醒。

    “……”辛强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模样，仰天长叹一声，“你们忙，我去看看我那帮小子练得怎么样了。幽灵机甲的战斗影像给他们带来的刺激不小，我得盯紧点，免得他们练出什么毛病来。”说话间，辛强转身离开房间。望着辛强落荒而逃般消失的背影，易乐祥和陈亚天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不管未来如何艰难，总要直接面对，与其忧虑重重，倒不如坦然面对。

    “将军，如果乌伟那里真的出了状况怎么办？”陈亚天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问道，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

    “联军是一定要参加的。”易乐祥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阿卡西秘会，加上龙氏一族，即便是我们没有拿到统帅一职，在联军中也一定有不小的话语权。到时再看吧反过来讲，不提我们不加入联军可能会被联军视为眼中钉这件事，如果没有了我们，联军中便没了能正面抗衡蛮荒人的尖刀。不管怎么样，我们总要为人类争取一些时间。”

    “但我不明白，这件事明明与整个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为什么要在三大联盟之外在组建一个新的联盟呢？现在新联盟中的势力实际上就是除神圣联盟之外，各星际帝国的主要掌权人，我看不出组建这样的一个联盟有什么实际意义。除了普通民众，我看蛮荒者的回归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权者并不希望，普通民众知道这个真相。你有没有听说过‘末日心理学’？”

    “对于不可理解事物的突然出现或者极度恐慌引发的群体性歇斯底里的心理表现？这个真的会发生？我想人们的心理素质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吧。”

    “末日心理学，最早出现于人类还未离开地球母星，走向星际之前的那个年代。开始时，这种心理学说是某些学者用来解释宗教末日信仰学说一种理论推测，后来才逐渐演变成为一门完整的学科。准确的说，从没有人真正见过这种情况发生。但某些特殊政治环境下，又确确实实发生过类似的情景。所以说，末日心理学所描绘极端爆发也不完全是臆想。但归根到底，真正对这一学说抱有警惕之心还是拥有权力的那批人，因为即便是在最极端的情况，处于歇斯底里状态下的人类最终所摧毁的是社会上层建筑，行政体系、特权阶层，当然还有人类积累下来的历史悠久的文明体系。你想想看，如果这个世界的民众知道真的有“神灵”存在，有不可解释的异空间，还有时间永恒停滞不前的世界，甚至远古时期的所有神话传说都能在现实世界找到影子，那该是何等强烈的冲击？人类的情感又是那样的复杂多变，说不定有人愿意在蛮荒人的统治下生活，还有阴谋家、野心家，反人类者等等必然会借此兴风作浪。到时，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战争还未开始，便已经后院起火，这场仗我看还未开始打，人类就已经输了三分。”

    “但一旦战争爆发，民众不是一样会知道事实真相？”

    “你太小看政府的宣传机构了。只要大家保持默契不说出真相，试问普通民众又如何知道呢？”

    “但军人们知道。”

    “那又怎么样？军人本身就是维持国家统治的暴力机构，有着严格的纪律约束，他们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当这场战争本身是正义的时候，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去搅乱平静的世界？”

    “但总会传出些消息。”

    “那是谣传，是敌人的心理战，随随便便就可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亚天，这就是权谋之术啊。”易乐祥长叹一声，“而人类早已习惯了权谋之术下的生活。要想打破这些，所付出的代价我们自己却承受不起。”

    陈亚天不禁哑口无言，只能沉默以对。人类啊，复杂多变的天性也塑造了一个复杂多变的社会体系，好与坏，正义与邪恶，一时间也难以说得清楚。

    “不过，站在我们的立场上，不管当权者们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组建这样的一个新联盟毕竟有它有利的一面。当他们亲眼见识到蛮荒者所展现的实力以及他们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威胁之后，这场持续数年的人类内战也就看到了终结的曙光。”

    “但我们查尔诺所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陈亚天痛苦的摇摇头，

    “是呀，但有些事情我们没得选择。命运选择了我们承受这一切苦难，但我们却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易乐祥一脸惆怅。对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他无能为力。但对于自由军的士兵们，或许他们在另一个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还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

    第四百一十八章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