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丹日
说起来有一匹布那么长,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事情,托脑海里那突然涌来的信息的福,再结合方才完全融合的廉尺的记忆,廉尺瞬间便明白过来了。
这幅身体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叫做廉尺的少年,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废材。
恰恰相反,他体内的潜力简直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方世界大到了极点,人族、妖族、魔族并存世间,举凡种族不同,大抵必然会产生纷争。
魔族天生身体强悍至极,妖族有天赋血脉神通,人族身单力弱,又无血脉神通,照理说三两下就该被灭族才是。所幸人族天生适合修行,于灵性一点上,是另外两族拍马不及的,所以还能维持三族鼎立。
大约几十万年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魔族开始崛起,五方大陆再无法维持三族鼎立之势,魔族性子暴虐好杀,率先挑起了大陆战争,最后被人族和妖族联手镇压。
整个五方大陆,人族和妖族占其四地,魔族龟缩于北部魔域。
至于此役之后,妖族开始衰弱,在大陆逐渐式微,人族开始占主导之势,那是后话不提。
当年三族并立时,有过短暂的和平时期,三族间也曾通婚,因此妖族和魔族的一些血脉也在人族中悄悄扩散开来,虽然只是小范围的。
血脉是一个很玄奥的概念,有一些人,祖上并无和妖族魔族通婚之例子,说起来是不可能拥有那些血脉的,但偏偏体内会有血脉复苏,随之伴生的,是一些妖族或是魔族特有的能力。
有人会喷火,有人会控水,有人能御风,有人未经修行,天生体魄便比仑泉境的修行者还强……
这些例子,虽然少之又少,但毕竟存在,久之,整个人类也默认了这类人的存在。
不过廉尺搜遍记忆,也从未听说过谁的血脉之力,会强到喉生横骨以致口不能言的情况出现。
谁都知道妖族出生后便是如此,喉生横骨,需得炼化后才能学会说话——毕竟三族鼎立时,大陆的官方语言还是人族语言,没办法,人族创造力强,妖族和魔族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不仅血脉之力强到长横骨,居然还有本功法跟着血脉的复苏而出现在识海里,这种闻所未闻的事让廉尺好奇到了极点。
原来少年经脉天生破败,是因为体内妖族血脉之力太强,以致经脉都不能承受和容纳,最后变成了死脉的缘故,而不是人们说的废材之体。
天生不能说话,是因为体内妖族血脉之力,逆天到了长横骨的地步——妖族和动物有些相似,横骨没炼化,自然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当然,若不是廉尺忍受那非人痛苦,另辟蹊径,强行破开死脉后血脉觉醒,以潜藏在体内血脉之力的强度,大概之前的那个少年这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血脉觉醒的希望。
“我虽然不相信人类的情感,但也不愿欠别人,所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爹的,或者说……我爹。”
心中默默说出这句话,那股隐约存在于识海内的残余灵魂,微鸣一声,散发出一道感激的善意,随后闪烁两下,彻底消散了。
前尘如水,浮生若梦,穿越过来的机器人,或者说前机器人,现在叫廉尺了,再次盘坐在地,开始了在这个世界上的修行之路。
夜空繁星点点,有一颗格外耀眼。
次日清晨,廉甲推开房门,看见盘坐门口的儿子,很是惊诧。
他竟在这里打坐了一夜?
廉尺照着那部《不死印》修行了一夜,开始总是不得要领,幸好之前那个可怜少年底子打得好,虽境界不高,但对于打坐修行却已如同本能了。
一夜打坐行功,吸收天地元气,转化真气,他发现自己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受到温养,经脉也开始缓缓被洗刷,被拓宽……
看来是之前修行的入门功法太低级的缘故,这《不死印》是否逆天还不知道,但应该是更高级的功法,不然进步不会如此明显。
体内又开始真气数量又有提升,虽然不多,但精纯度胜过从前无数倍。
感觉到站在身后的“那人”,廉尺缓缓收功,又深吸两口气,这才回过身来,点点头以示招呼。看着那人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想了想,又勉强笑了一下。
廉甲有些受宠若惊,自从懂事以来,儿子总是不爱吭气,从前和自己交流还会用打手语来表达,但当他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慢慢便不再交流,更多的时候仅是靠点头或是摇头来答复,把自己藏得越来越深,偶尔自己关心询问下,也只是露出个微笑。
自己知道,儿子那微笑分明是苦涩的。
眼前儿子竟然主动对自己笑了,虽然看起来很是僵硬,甚至微微有些不耐烦,但毫无苦涩之意,感觉……倒像是敷衍自己的。
虽不知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廉甲还是惊喜交加,心说不耐烦总好过你独自难过,看来多半是元灵丹起作用了,当即笑着问道:“有什么进展吗?丹药服下后有没有效果?”
廉尺点了点头。
廉甲顿时有些得意,笑道:“师兄给的元灵丹果然有效!我就说嘛,虽然我早已厌倦争斗,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已久了,但这点面子,师兄还是要给我的,哈哈哈哈!”
这人又开始吹牛了么……
廉尺有些无奈,记忆完全融合以后,自己也对面前这人有了更深认识,大抵人类都有点奇怪的嗜好,比如面前这人,就喜欢吹牛。
他懒得应付,打了个手势,示意说自己去做饭,便进屋去了。
廉甲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大概年少尖锐的廉尺从未有过这种举动吧。
他站在门外,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嘴角高高上扬,心中满是喜悦,简直老怀宽慰到不行了。
……
一个月后。
廉尺盘坐门口,从修炼中缓缓醒来。
那日服下元灵丹后,又将另外三颗抢来的丹药吞了,效果不错,但远不如元灵丹。
如今他虽仍是仑泉境初期,但隐隐有了突破之兆,死脉已经修复了不少,《不死印》的修行也摸着一些边了,真气也比从前深厚了许多。
值得留意的是,从那晚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变得异常暴躁,有时候在打坐修行的过程中,自己也感受到了身上散发出的炙热之意……就像是一团火。
他猜到那应该是修炼《不死印》带来的收获,虽然不明,但也觉厉,甚至隐隐觉得体内那暴躁真气,威势必定胜过从前无数倍。
“我说了多少次,叫你不要总是坐在门口打坐,夜里寒气重,万一伤了身子怎么办?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听不进大人说的话,大人说的话虽然唠叨,但总有道理在,不然我凭什么比你多吃几十年的盐?这些盐是白吃的么?还有,你白天也修行,晚上也修行,什么时候休息?凡事总要有个度嘛,你说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日后落了病根可怎么办……”
见廉尺醒来,廉甲开始念叨个不停,廉尺没有理他,径直进门做饭,任廉甲在门外不停唠叨。
“可惜我义兄不在,不然以他的修为,足以把你调教成才!哪里还需要在这僰山上,独自摸索修行!”
廉尺一愣,随即回忆起来,印象中廉甲曾经说过,他有个很厉害的义兄,是某个超级大派的长老,修为惊人,在大陆上地位也很高。
不过这话廉尺是不放在心上的,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愈加发现此人爱吹牛,不是说和自己师傅关系很好,就是说僰山山主与他有旧……
说谎果然是人类的劣根性啊……
见廉尺不理他,廉甲念叨得更加厉害。
“你这孩子,从受伤醒过来开始,就性情大变……”
廉尺动作一滞,转过头去,看着门外的廉甲,心想难道他看出来了?
廉甲见儿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从前你是最崇拜为父的,如今我说的话,你却当作耳边风……”
他不由有些无奈,看着屋檐自语道:“难道真是翅膀硬了?”
廉尺这才松了口气,对着他勉强一笑,然后继续做饭,任外面“那人”唠叨个不停。
这个人很烦啊。
吃过饭,廉甲照例要去后山种菜,他本就是僰山上打杂的,分内事自然不能忘了。廉尺不想欠人家的,要去帮忙,被他拒绝了,说有这工夫你不如好好修炼,比什么都强。
廉尺只得作罢,忽然想起,今日好像是放丹之日?
到了僰山演武场,大概是时辰未到的缘故,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切磋,也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在调笑——蜀山弟子是不禁这些的,从师兄妹发展成道侣的例子也不少。
若不是那些弟子均是身着古装,廉尺简直觉得,这就跟电视里的校园生活没什么两样。
正在发愣,忽然心中一动,他骤然向前急跨一步,躲过身后之人伸过来拍向自己肩膀的手。
廉尺转过身去,看向对方。
对方叫郑立,此时正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伸到一半的手,随即冷笑道:“廉师兄果然警觉,真是变了个人呢!”
廉尺冷冷看着对方,他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之前也抢过自己丹药无数次,和王师弟之流是一路货色。
郑立笑道:“廉师兄知道我为何而来的吧?”
廉尺看着对方,缓缓摇头。
“闲话不多说,我近日突破在即,自觉离仑泉境巅峰不远了,一会放丹时,你去领一颗伐筋丹。”
外门发放的丹药通常是洗髓丹、伐筋丹和炼骨丹,大体上这三种丹效用都差不多,具备洗髓伐筋之效,却分别对应了仑泉境的三个境界,众人则各取所需,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丹。
以廉尺仑泉境初期的境界,应该选洗髓丹才对,郑立让他选伐筋丹,自然是自己用的,言下之意便是明抢了。
廉尺站立不动,面无表情,目光平和,仿佛一尊石雕。
郑立说完,见对方毫无反应,心头大怒,眼里凶光一闪,冷冷盯着对方。
“怎么,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