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工商促进案
1636年1月2日
作为“大宋公历”自广州正式颁布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大宋广州市政府不遗余力的推行公历新年。在1月1日的“元旦”之际,宣布公务机关和学校放假五日。
广州城内外的各家商铺作坊,也萧规曹随,从元旦开始放假,待到初五接了财神再开张。
有些买卖铺面的商号,舍不得这一年最好的生意机会,,便叫伙计们轮流休息。虽说澳洲人没颁下什么“士民一体执行”公,但是大伙觉得还是跟着捧个场比较好。
澳洲人来了之后,雷霆雨露,揉搓的城市里的士庶们一愣一愣的。特别是缙绅大户们,大多惶恐不安。巫蛊案城里城外缙绅大户破家的数以百十计;鼠疫才结束不久,又开始推行“新税制”。
自古因为收税的事,杀得人头滚滚的不计其数。澳洲人虽说不嗜杀,但是前不久几桩大案里动辄“流放”也让他们胆颤心惊。因为澳洲人的流放不是一个人,往往是举家流放。虽说财产人口都许你带走,但是流放的地方都是大伙没听说过的“远州恶军”,说是流放,其实便是一去不回了。
大约是澳洲人也意识到了最近的杀伐过于凌厉,之去年又闹了一场令广州元气大伤的鼠疫,所以从进入12月,便有意识地淡化整肃气氛,开始热热闹闹的筹办各种庆祝活动了。各处张灯结彩。除夕当晚还在白鹅潭等地施放大型烟火,各式各样的大型烟火打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各式各样的花火照亮了半个天空,举城若狂。
广州工商业联合会也在元旦的第二天,举办了团拜会。对于工商联合会的诸位会员来说,虽说团拜会不过是个形式,却也是个一颗“定心丸”。也让惊扰了一整年的工商业者们心里松快松快。
团拜会上,来主持会议的林佰光和专门赶来的刘翔除了说了些场面话之外,又专门提到了元老院的一系列“工商促进案”。包括最近甚嚣尘上的“南洋公司”的方案。
除了南洋公司的募股发债,还有一系列的具体的实业投资项目,刘大府都亲自演说,不厌其烦--当然,作为广州市长,不遗余力的大办工商业是他的一贯宗旨。除了企划院计划从迁建、新建企业。鼓励本地工商业者开办实体也是企划院和市政府全体同仁的共同想法。
对“扩散产能”感兴趣的还不止企划院和广州市政府,农业和轻工部门都对广州这片热土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吴南海还鼓捣着要搞一个“专利转让”,准备将一批民用技术以专利的形式有偿转让给广州的大户们,让他们投资办厂。
这些项目虽还没有以正式的件形式下达,不过大致的内容刘翔已经在今天的PPT上对大户们做了披露。
项目看似花样繁多,实际都属于“农产品加工”,其最大也是最重要的的项目是“棉纺”。
棉纺过去是元老院不太重视的一个行业,原因无非是元老院没有稳定的棉花来源,又要面对廉价的印度棉布和松江棉布的竞争。所以这些年来元老院虽办有纱厂和纺织厂,但是规模都不大,主要用来生产某些特种纺织品。大宗的棉织物多是从印度和大明进口。
占据两广之后,棉花的供应问题已经基本解决,其次是各个部门对现有的“土布”,不论是印度棉部还是松江棉布都有微词。从应用的角度来说,棉纺织在工业和民用领域有非常广泛的运用,但是目前元老院工业控制下的较少的纱锭数量使得元老院的特种纺织品始终徘徊在较低的生产水平上,不论是产量、品种还是技术。
扩大棉纺织品的生产规模很快就提上了议案。按照元老院办工业的既定方针,此类轻工业的举办一贯是采用“吸引民间资本投资”的模式进行的。因此便上了“广州工商业促进案”。
林佰光主持完团拜会之后,又宴请了会员会餐。觥筹交错,很是热闹。大伙看来都挺开心的。酒足饭饱后,吴毅骏与熟人告别,便坐上了回府的轿子,一路上都在思考着髡人的动机。他本不是做布匹生意的,而是做干果包买的商人,但是南边那块沙地是他的,髡人买了过去,还听人说有真髡专门去兜了一圈,这让他嗅到了商机。他早就眼馋着高举了,自从跟髡人接触以后,很快就成为数一数二的大户,但是广州“解放”之前,他没有什么和髡人产业交集的地方。原本不过是随班进退,来这里点个卯。
没想到这团拜会上竟然还有这么一出!这所谓的“工商促进案”就是元老院的招商会。
而招商会上的这些项目里,他最有兴趣的棉纺。因为他手里有许多的新涸出来的沙田,这些沙田眼下除了种棉花之外并无大用。只是卖棉花那是赚不了几个钱的,自纺自织才能赚取最大的利润。而且以现在澳洲人对棉布的胃口来看,干这行不用担心销路--不论是刘大府还是林处长,都明确表示元老院会全力支持本土产业。
然而之前广府本地的棉纺本来就不如丝织强,市面上大都是松江布,许多布匹也就农家自用。加上澳洲人来了之后大量洋布输入,广州城里的布行早就没有本地布了,偏远县集倒还有农家土布出现,不过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织户。
髡人给的方案一共有三种。第一种最简单,其实就是变种包买商。曾经的包买商都是提供原料给农户,再等他们织好后购买转手出售,而包买过程也有所不同,有些是直接提供原棉原麻,有些是提供纺纱,也有的大坊主直接自产自销,但是织机基本上是各家各坊自己的。而髡人加上了赊机器,除了对商品包买,获得机器者每售一匹布,髡人那边再抽一部分利,并且是永久抽利,这可比他们这些赊东西的大户狠多了。除非收购回澳洲人手的“股份”,而那股份的收购价却是直接卖机器的十几倍,虽然被入股的人也能接受澳洲人的技术和管理指导,而且抽利多少以收益多少决定,但基本上可以说是卖身给澳洲人了。
至于法人股份分红一事,在吴毅骏看来就是“东西制”换了个名头,东就是财东,西就是掌柜,财东出钱掌柜经营,几家入股合营也是常有之事。但实际上又有些区别,就比如推举他为法人这个公司,也是要被入股,可他们不做具体营生。他本以为财东是那年轻的假髡,结果出他意料,入股的却不是一个人,是另一家公司,公司的股东们应该就是真髡了。细细思考下来,他觉得这髡人不愧是海商,虽然看着复杂,但是躺着就能把钱给挣了。
最后,还有一种模式。那就是由商人自己独资或者合股办厂,澳洲人只是卖设备和技术给厂子,其他都不插手,盈利交完税赋即可自落口袋。
要说哪种最好,自然是第三种。但是第三种不问可知,这投入不是一般的大户能问津的。至少得几家合股。
回到府里,他吩咐门口的家丁道:“把东西都搬进去。”髡人分送了一些样品给对棉纺织业有兴趣的会员。
回到书房后,他沉思了一会儿,便让人去叫他的表侄陈霖。陈霖是吴毅骏在南海县的一个亲戚。家里原是做丝坊的。澳洲人打过来不久,乡下闹过一阵匪乱兵乱。陈家先遭抢劫,由遭了回禄之灾,家也毁的差不多了。便逃到广州来奔他避难。
原本四乡平靖之后陈霖就要回去收拾家业,没想到后来又遇到了鼠疫,这一折腾就在城里耽搁下了。
前几日,陈霖已经来和告辞,说自己择日就要离开广州回家乡去了。
如此看来,倒正好是个机会。
陈霖过来见礼--他是个三十出头的清俊男子。原本在乡下做丝贩丝,脸晒得漆黑。在广州待了一年多,变得白净多了,看来倒像个书生。
吴毅骏和他客套了几句,问他行李准备的怎么样了,船雇定了没有。又关照仆人准备些广州的土产。
最后他才说到正题:“你家历代都是吃织机饭,来看看这几片布如何?”他把几片样品递给了陈霖。
陈霖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知伯父这几片布样是从哪里来得。”
“这个且不用管,先瞧瞧成色质量如何?”
他应了一身,说:“侄儿家一贯做得是丝绢。虽说棉布也懂一二,却不是这行的行家,只能妄言了。”
吴毅骏笑道:“若不懂,我就更不懂了,你说你懂的便是了。”
他虽然了做棉纺生意的心事,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因为广州城里的棉布竞争相当激烈,不论是本地的土布、松江来的细布,还是西洋来得各色棉布,都牢牢的占据着市场,价格上也没有很大的余地。真要去做,竞争性是非常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