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一架残红褪舞裙(下)
又是盆满钵满,蒋玉菡师徒买了酒菜回到燕归来,在京城赚的差不多了,老师幼徒,在眼高心傲皇城儿脚下拼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蒋玉菡要去叫玉蕊父女也来吃一些,省的晚上再空着肚子去唱。
一敲门,却是玉蕊的父亲开的。
蒋玉菡扫了一眼床上,问道:“大叔,玉蕊怎么了?”
“咳咳咳!”玉蕊父亲愁眉苦脸的倒了一碗水,佝偻上身坐到床前,用筷子给玉蕊唇上蘸了两下,“昨夜伤了风,嗓子也哑了,婚了一天。”
“啊?吃药了吗?”
蒋玉菡急忙来到床前,屋里没点灯,也看不清玉蕊到底病成什么样,但是按照玉蕊的子,不到十分不行,是不会这么躺着的。
“爹,晚上可怎么办?昨儿那位老板点名儿要我唱,今夜不去,可就把人得罪了!”听戏的不管唱戏的怎么活,人家只要听,你不去,就是自断后路。
“唉,你病成这个样子,就是去了,站不稳唱不出,又怎么样?”玉蕊的父亲叹了一口气。
蒋玉菡一阵心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也叹了一口气。
床内的玉蕊动了动,忽然对蒋玉菡说:“玉菡,你能唱旦角,能不能帮我们这一把?今夜若是不去,我和爹就又没有吃饭的地方了!昨儿那位老板连包了三场,今夜是第二夜,就不去,可了不得!”
蒋玉菡听了,连忙摇头:“我不会唱你说的那些,师傅都没教过!”
玉蕊唱的都是风月场所男人们爱听的,他师傅从来不教他那种。
玉蕊的爹说道:“玉菡,你的个头、身条儿和玉蕊差不多。再妆扮起来,兴许能瞒得过。你不会唱的,我可以现教你。这一晚就只唱三四曲而已,剩余的时间都是那些人乱起哄喝酒。”
“玉菡,你不是早就想学爹的唱腔了么?”玉蕊见蒋玉菡犹豫不定,便以唱腔诱惑他。
“可是师傅从来不许我这样做,一旦被人发现了,会惹是非的。”眼看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可是看到玉蕊父女可怜的景象,他又不忍说不。玉蕊父女也看出来他的心思,便再加力劝,蒋玉菡终于还是答应了。只是再三说道,不可让师傅知道。玉蕊父女求之不得,自然满口答应。
当夜,蒋玉菡侍奉师傅吃过酒菜,师傅心情不错,借着酒力,早早入睡了。蒋玉菡听到师傅打起酣,又轻叫两声,这才放心的来到隔壁。玉蕊父女早已等候许久,见他来了,立刻就按照玉蕊素来的装扮上妆打扮,还算能漫天过海。
一路走,玉蕊的父亲教给他三四曲词,抑扬顿挫,吐纳呼吸都教了。蒋玉菡也学得极快,加上唱暗中偷学玉蕊的唱腔,很快就熟稔在心。
来到闹市,蒋玉菡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京城如此繁华,只见车水马龙人流攒动,个个身穿锦袍,冠带华美,和一般地方不同。
“那些老板若是动手动脚,你也别太在意,他们都是这样惯了的!”以调戏女子为乐。
“嗯,反正我是男人,不怕他们占便宜。”蒋玉菡天真的说,玉蕊的父亲也只报以一笑而已。
花满楼,乃金陵第一大风月宝地,出入者,均是达官显贵,身份不俗。当然也不乏一些暴发的三教九流之辈,加之纨绔子弟素来恶习,也是最乌烟瘴气的地方。
玉蕊的父亲领着他从后门进去,和一个极胖的女人打过招呼之后,就领着他坐在帘后喝茶,等候上场。蒋玉菡只听那帘后不时爆发出叫好之声,唱的也都是女子,和玉蕊说的一般无二。心想这种地方是不好的,玉蕊将来可千万不要在这里长久。
“玉老三,你有福了!我就说玉蕊这丫头是块宝,你捡到宝了,以后就等着享福吧!”那个胖女人忽然走过来,双目从上到下从下到下将蒋玉菡打量了个遍,满口赞许之气。
“我说给你二百两银子,已是顶天了!你不打听打听,就是我这里的头牌姑娘满萝,当年也只是我用十两银子买来的!”胖女人眸色一边,继而严苛的盯着玉蕊的父亲。
玉蕊的父亲却忙摇头:“玉蕊她还有姥姥姥爷在,早已说了,我若养不活她,他们二人就接过去养的。他们生活也不差,还不至于沦落到……”
“哼!既如此,你唱完今明两场就给我滚!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见了玉蕊在京城里任何一处唱,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胖女人说完,只听外头的呼声更高了,便狠狠的剜了蒋玉菡一眼,冷到:“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出去唱!没造化的东西!扶不上台面!”
玉蕊的爹急忙拉着蒋玉菡来到帘外,蒋玉菡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有钱有势的人物坐在台下听自己唱戏。又是第一次在这么华丽的台上唱,台下一双双眼睛,可都是见识过最好的戏的!
“别紧张,只管唱就是了。”玉蕊的爹看出这孩子没见过大场面,急忙抚慰他。
蒋玉菡点点头,稍稍平了一下心情,正要开口,却见台下正中间一桌上站起了一个一脸横的相公,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指头哆嗦,嘴唇微颤,早已醉了。
“我的玉儿!一天不见,你越发娇嫩了!这可叫官人我情何以堪?!”
说着,那人竟是要上台来!
蒋玉菡很是尴尬,又不知道该回什么。眼看那人就将手搭在他的粉面上,使劲儿拧了两把,脸颊更是如胭脂般红嫩!
“玉儿,你也别在花满楼唱了,直接跟着大爷我回去唱《春满楼》,怎么样!你个勾人魂儿的小妖!”
“爹。”
蒋玉菡深知这就是玉蕊说的吃豆腐了,只好向玉蕊的爹抛了一个眼色,请求示下。
玉蕊的爹也不敢贸然说话,只是低着头,把二胡拉了几下,乐律一起 ,蒋玉菡如找到了救星,便忙唱起来。
谁知那一脸横的大汗就坐在他旁边看,嘴都要贴到他脸上,蒋玉菡退了数步,那大汉却猛然把他抱在怀中,直接在台上滚了起来。
“啊!爹!救我啊!”蒋玉菡一惊,这人满口臭气,都要熏死他了!
“唱啊!继续唱!真好听!”
大汉此举,惹得台下众人更加眼热了。一时喧嚣声、叫好声、起哄声不绝于耳。连二胡拉出来的乐律也听不到了!
蒋玉菡急的落了两行泪,这种侮辱,他生来就没遇到过。那大汉在他身上上下其手,转往下身探,他脑子一热,连咬舌自尽的心思也有了。
虽然才七岁,终还是体会到了玉蕊说的动手动脚。真不知玉蕊每晚是怎么熬过来的,这种营生,不做也罢!
心里十分急,眼看那大汉就要得逞,蒋玉菡又气又急,什么也不管了,衣襟大开,露出两粒小红豆,那大汉更加痴迷了!
正绝望了,却忽然眼前一空,身上的压力也骤然消失!
泪眼婆娑之中,只觉得身子被人托起,耳边荡起一个极温润极柔和的嗓音,气息若檀,扑入鼻腔,却冷冽道:
“这是谁家养的孽障?拉下去打死!”
接着又听:“去把她抱下去,换了这身被污了的臭衣裳,再来好好唱。好好安慰,她被吓坏了!”
玉蕊的爹再三道是,忙抱了蒋玉菡来到帘后,择了一处僻静之地,将染了尘土的罗裙褪下来,换上胖女人亲手送来的新衣裙。
一面补妆擦泪,一面听那胖女人说:“我说的怎么样?你丫头的造化比你大多了!你当是什么人包了她三天?他可不是一般的世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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