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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仁与圣人

      自从过了小宝宝的命名庆祝会后,骑士庄园又回复了平静。不过暗涌仍是一浪接一浪。

    第一件不可不提的是森不听管家的劝说,硬是把圣堂送来的三个瓶子当作花瓶。

    於是大约半个月后的某天,圣堂里的第一圣人——扎克来探望小果仁时,看到三个珍贵的瓶子被放在大厅某角落,上几枝不甚优雅的向日葵时,眉头跳了几下。

    森顺著扎克的目光看去,才想起那三个花瓶的来历,但也只是一点点不好意思,便挑明了不满直说,”天热农忙之时,圣人大驾光临寒舍,未知所谓何事?”

    ”正是未知是否农事忙碌,早前听闻府上孩子命名,特意送来几个可能合适之名字......”扎克也开门见山直说,”但迟迟未有收到回报,便特意来府上拜访旧人,顺道看看孩子到底挑了哪个名字?”扎克好有耐地说完,又喝了口管家送上来的热茶。

    管家虽然为此事跟主人争论数次,但都被主人蒙混过去,当即在心里埋怨起主人,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这下圣堂要来怪责我们啦!

    可是森也真的没有感激管家,就回答道,”我家的孩子没本事,那天没选上任何一个瓶子,”森一脸大为可惜的样子,也没理会圣人的震惊表情,就接著说,”他自作主张选了个青果,那天放在桌子上当作装饰,真不知是那个没心眼的放在桌上没拿走,结果孩子就一手拿著青果,一口喊著果果......”森将所有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孩子使起子,就很难安抚,只得任他去。”

    难得是扎克拿著茶杯的手指关节都白了,但还是耐著子听他说的七情上面,像是要有多可惜就有多可惜。

    听完了,扎克才放下茶杯,淡然地说,”我本来还想看看孩子跟哪个圣系比较投缘,这下真有点可惜......嗯,那么他最后选了那个'青果',你怎么替他取命呢?”

    ”我看反正他喜欢那个果子,爱不释手似的,便干脆叫他果仁。好名字不?圣人!”森决定要试试这圣人的功力有多深,谁叫他上回让自己经直著入圣堂,横著回家。

    那圣人闻言不语,只是闭闭只眼,见他眼板微动,大概在跟圣灵对话。

    於是森也没好气演下去,谁让对方这么软绵绵的,打下去也不喊痛。”果仁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名字,不过希望他将来到圣堂上学时,不要挑了种植系。”扎克双目明亮得很。

    这回倒轮到森挑眼眉,”这么说是圣人觉得这孩子有别的潜质?”

    扎克微笑不语,又喝了口茶,再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辞。

    森对著绵花闷极了,待他把茶一口喝光,扎克才张开眼睛,说,”翼天可没有预言过这事。”

    说罢,扎克看看窗外,就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难得出门,也该顺路去探望一下艾凡。”

    ”艾凡真的是你的弟弟?”森好奇地问。

    ”翼天从不教我们说谎。”扎克并不介意森的问话。

    ”......”扎克一旦开始转弯抹角时,就代表他和你的对话已经结束。反正森也最不喜欢这种说话方式,便连忙起身,恭送扎克离开。

    可是圣人在准备离开大厅时,又一个转身,问,”差点忘记了还没有看过小果果。”

    ”是小仁。”森立刻更正道。

    扎克仍是那模样,眯著眼,笑得温柔,但似乎藏著更深意义。他摇摇头说,”你看孩子喜欢哪个?”然后就朝著正从南方一间小屋走出来的小孩子招手,”小果果”。

    小孩子就是小果仁,他的脸上本来没甚么表情,不过,当他看到扎克后,那一袭白衣,没表情的面上,现在可以读出应该比刚才的更无表情......换言之,刚才应该属於尚可。

    这可乐坏了森,总算没有白养儿子。

    森眼眉一挑,像是跟扎克说他压儿不想见到你。

    不过扎克没有多考虑,直接走过去,拉起小果仁的小手,又搓又揉的,口中满是浓浓的挂念,”我的小果果,噢!我是多么地想你!没见几个月,你已经会走路呢!虽然不太稳,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来!给哥哥抱一个!”圣人真的一边说著,一边展开双臂。

    小果仁还是头一遭听到骑士团以外的人说这种不要脸的话,本来以为来了个人模人样的,怎知现在被吓得差点就要摔一跤。

    不过他也没跌倒,圣人眼明手快就趁势抱住他,又说,”小果果也一定很想我!”

    森当下就想发作,小果仁绝不会想你!更绝不会可能这么轻易被他抱到!这儿子这两个多月来,就开始拒绝大人的抱抱,谁伸手去抱他都会被推开,总是一付谁抱我就痛揍谁的样子,连身为父亲大人的森也无法扭过他。

    森不由得坏心肠地咒骂扎克,小果果一定会给你一个深刻的回抱。

    可是扎克把小果仁抱起,小果仁除了露出一副痛恨欲绝,眼耳口鼻都堆在一起的样子外,也没有给扎克甚么回礼,圣人抱著大约一岁半的小果仁,在屋里不时呵呵笑地走来走去。让跟在后面的森一脸伤心,”白养了!”

    小果仁一直被圣人抱著,动也不动,直到见到母安娜从厨房那边走出来,他才有了一点笑意,救星来了!

    ”娜娜!”小果仁松开抱著圣人的手,向安娜求救。

    扎克扫过安娜一眼,那眼光坚定又带点怜怋,安娜不知就里,以为是大人物(也真的是大人物),便弯腰低头行礼。扎克满意地向著小果仁笑了笑,说,”小果果还没有断吗?”

    这话完全说到小果仁和安娜心里去......天知道小果仁自命名日过后,在谢绝拥抱前就已经开始用各种方法”罢”。

    小果仁扭头再也不看扎克,”不过多吃才会快高长大,那时我可能抱不动你啦!”

    小果仁立刻回头盯著扎克,自那天起,”罢”行动告终。这是后话。

    大概小孩子也不算轻,对住体力一般的扎克来说,抱著他走来走去还是吃重,於是他一个不客气就向著森,把小果仁抛了过去。

    ”接稳啦!”扎克像一个顽童般露出难得轻松的笑脸。

    相反,森望著被抛到半空的儿子,神色慌张地上前接住,心中来不及继续咒骂扎克。

    待森抱牢儿子,抬起头准备指责这个没安好心的扎克时,圣人已经近在眼前,就伸著手指逗弄小果仁说,”小果果真勇敢!抛到这么高也没有叫、没有哭,而且这个爸爸更真厉害,一下就接住。”

    小果仁似乎听懂扎克的话,本来就要滚下来的眼泪就即时打住,森被轻轻带过的称赞唬弄过去,加上儿子在手,一时忘记了指责。

    扎克趁势摆手,说,”我去探望艾凡啦!”

    管家和森怱怱地弯身恭送他。然后,就继续抱著小果仁在家中悠悠转。

    不过,扎克带来的冲击并没完结,过了十天,圣堂来信:圣堂第一圣人失踪,还指明要由艾凡来当下一任第一圣人。

    为甚么会对森做成冲击?因为扎克失踪前,最后一次离开圣堂,就是去森和铁伊二人的骑士庄园。於是国王立刻派员到二人的庄园查问扎克到访的情况,以及有没有可疑的地方。铁伊的庄园不知道情况,至於森这边,管家华德被每天准时到访的王室官员闹得**飞狗,矮人泰勒和徒从罗德尼也相继出现王室人员惊恐和焦虑症,倒是母安娜和皮匠亚伯二人每天如常工作,小孩子们就在庄园里跑来跑去。

    森除了每天听著管家报告外,就是看著小果仁一天比一天走得稳,或是缠著小果仁让他抱,”小仁仁,让爸爸抱抱吧!”

    这样的日子对於庄园里的生活没甚么影响,大约再过半个月,六月的夏雨节来到前,王室方面就放弃了。事实上,国王不是没有想过派圣光骑士团去寻找圣人踪影,但碍於圣人留下的信中写明不要寻找他,於是圣光大主教对行动不予支持。至於圣堂方面,圣人出走,新圣人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成为继任人,种种新安排倒没有令圣堂出现甚么乱子。圣堂还是如常运作,紧接而来、一年一度的夏雨节也如常进行。

    想到这里,森不由得暗暗称赞圣堂:若换在皇室里发生国王出走,即使没有全国大乱,也必定暗涌连天。新人与旧人的权力斗争更随时涉及圣光骑士。

    圣堂真不是一个属於凡人的地方,也许比灵的世界——恩林更不属於凡人。至少恩林里的灵都有七情六欲,还会懂得一点儿你争我夺。

    森一边吃茶,一边看著小果仁在花园里爬来爬去。他跟小孩子说过这种事,想来孩子还小,也没感受到他的感慨。

    总之,夏雨节要来临了,这是翼天节之前的第一大节。

    顾名思义,夏雨节就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祭典。

    在这之前各村各地都有小型的祈雨祭典,但也不及这个大型。夏雨节的首祭将会由圣堂第一圣人和国王亲自主持,接下来则是连续三天的歌舞巡游、王室与众同乐的百姓会、规模加倍盛大的都市集。

    今年,圣堂第一圣人初上位不足半个月就要举办夏雨祭,举国人民都对此事份外著紧。国王本人对於首祭的各个细节也流露出无比关注,三天两次邀请大主教到皇里商量商量。

    以是是史官的部分笔录∶

    ”这个扎克(史官补注∶请恕国王一时气愤疏忽对圣人的尊称)……若要失踪就早点通知本王,不要待本王邀请了尤利斯大陆上各国王室要员才玩这把戏。万一夏雨祭上有甚么闪失,塞浦路国将会成为全大陆(以及各种族)的笑话。”

    ”这个圣人真的背好了祭文?要不要找个在祭坛上偷偷刻几个字提醒他……那天真的会有甘露吧?(史官补注∶请恕国王再次因一次气愤而疏忽对圣人的尊重)”

    ”宰相!你代本王多送几支亚姆酒去圣堂!顺道看看他到底背好了祭文没有?”

    ……说到底,历代圣人都是从小到大在圣堂里工作,即使上万字的祭文也倒背如流,但艾凡成为圣人短短十天就要背上成千万字的祭文,真令人替他担心。

    无论国王怎样祈求翼天或担心,夏雨节始终伴著六月来临。

    六月第一天,天朗气清。

    ”救命!哪儿有一片云?”国王一早起床就头痛了,”万一今天不下雨,王后你说怎办?”

    ”……”被神经过敏的国王搞得更头痛的王后一脚把国王踢下床,然后召来女替自己装扮,王后的心里想,”装扮比首祭更重要。”

    森一早醒来,看看睡在旁边的小果仁,然后就一骨碌起床,先召来管家去替小果仁换装,自己就留在卧室换上最能显出自己优雅的骑士服。

    ”华德,小仁的新装预备好了吗?”森一边吃早点,一边问管家。

    ”安娜已经带了小仁去换新装。等下就会见到。”管家华德回答。

    待森喝过清茶后,看到安娜牵著一只小手,小手的主人正是小果仁,他穿著一件粉蓝色长袍,袍边还镶上一道银线。虽然小果仁稍稍胖了一点,但看起来仍然不失”英气”,森立刻上前抱起他。

    ”小仁仁真是越看越威风!跟爸爸一模一样!这件蓝色袍子跟爸爸的也很配衬呢!”森抱著小果仁在大厅里踱步。

    ”小果果很可爱呢!”坐在长桌另一边吃早点的几个小孩子和罗德尼统统忍不住站起来,准备跑来抱抱小果仁。

    管家华德立刻咳了两声,提醒孩子注意仪态。

    ”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发。等下首祭时要多留意我和小果果!”森沈浸在自我赞美中,罗德尼见主子没理会自己就出门,连忙抓了一块面包就追出去,”等我呢!主子!”

    ”奉神圣谕,吾国之圣光骑士心志坚定,身负圣命,特於圣日临降,以圣风与圣剑刷洗史瓦兹。愿吾神圣光耀泽卡达。”

    ”圣光骑士参见吾王。”十二名圣光骑士来到菲琳娜中央参见国王。

    国王的声音比平日稍为低沈,也没有了平日面见骑士时的兴奋感,”免礼……”

    不过,国王仍然眼利地留意到其中一名骑士手上抱著个小孩子。

    ”这个……弗格尔瓦尔德,他就是你的孩子?”国王指了指小孩子问。

    ”回吾王,是。”森简洁地回答。

    ”看来挺可爱。他的名字呢?”

    ”回吾王,他叫果.仁.弗格尔瓦尔德。”

    国王了不长不短的胡子,思考了一下,再问,”有甚么意思?”

    森犹豫著应否直接相告,他不想全国上下都知道这是捡来的孩子。

    这时,大厅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第一圣人、圣光大主教到。”

    ”立刻传!”国王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

    一众骑士退到大厅旁边,第一圣人和圣光大主教泰然自若地走进来。

    自从命名日之后,森第一次见到艾凡,对方的面容跟初见面时没太大变化,不过气质比印象中的艾凡温文,穿上银边白袍的他似乎散发著一种沈稳的感觉。

    众人对於这样的艾凡感到相当陌生,而站在森旁边的铁伊更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森无法子安慰他。

    ”艾凡……”铁伊吐了一口气,然后低唤起这个名字。

    艾凡像是没有看到骑士们,直接走到国王面前,点了个头,恭敬地说,”参见吾王。”

    ”免礼。”国王摆摆手。

    艾凡安静地坐到国王旁边的空椅,然后才环视大厅四周,视线扫过一众骑士。

    ”二位昨晚睡得好吗?”国王打破了沉默。

    ”还好。”大主教回答。

    国王正欲追问艾凡,大主教又接著道,”圣堂已经预备妥当,吾王还有吩咐吗?”

    国王的问话只好吞回肚子去。

    ”亲爱的菲尔斯王,我们该出发到前。”国王旁边的王后温柔地提醒。

    国王趁机向王后表示了一丁点的不满,才站起来,让待从替他整理礼服后,才开口说,”亲爱的,这就按你说的移步到前。我想亚斯洛的老豆子早已经等得不耐烦。”

    ”亲爱的,你就只顾著跟老头子下棋吧!”王后的轻轻地笑了一声。

    国王不置可否地呵呵大笑,迈步向前走前,艾凡和圣光大主教也紧随其后。

    ”呼……”众骑士换了一口气,也无奈地跟上去。

    ”如果今天不下雨的话,我想吾王一定再也笑不出来。”骑士加西亚在大厅门外稍停片刻,召回他的待从小黑皮替他整理一下头发。

    骑士长帕克一边替卡米路弄直披风,一边搭话,”你别说风凉话!若今天不下雨,铁伊的面一定更白。”

    森看著铁伊的目光与脚步不由自主地追随第一圣人,也忍不住跟小果仁说了句,”可怜的铁伊。”

    此情此景,森没有勇气说出另一句,”我至少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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