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大事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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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蒲院门口的那条过道,没太阳的时候,穿堂风呼呼地吹着,倒也还算是凉快。可眼见的阳光渐渐地毒辣起来,穿堂风吹在身上都是热乎的。
等在院门口的那些仆妇、媳妇,都站到了墙下躲凉去了,一边拿帕子扇风,一边彼此咬耳朵报怨。
“到底还是二宽和,当家几年何曾这般拿过架子。”
“可不是么,这大暑天的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让人在太阳底下站着。”
“罢了,莫说二,就是太太当家时,又何曾如此过,咱们这位大***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听着众人的报怨,厨房的总管事汤氏坐在树荫下,手里的账本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嘴里不不阳地劝道:“嫂子们都静静心吧,莫说大让你等半日的功夫,就是叫你等上一日,难道明朝你还敢赌气不来了不成?”
众人听了这话,都瘪了瘪嘴,端着一脸的不高兴继续等。
汤氏也探着头,向过道那头张望,心里隐隐地有些个不安。
这几年二当家,大厨房里进进出出那么些东西,她可没少捞好处。尤其是每逢大节日,只要自己把事办妥当了,二倒也不去查她的细账。
可这回突然改了由大管事,在旁人眼里大***子虽是不好,却是个好糊弄的人。可汤氏却因着自家小姑在老太太院里当差,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
知道大与先前可不大一样了,退一万步说,大糊涂,她身边也还有涂嬷嬷在。所以,汤氏连夜叫儿子写了个,自认万无一失的账本。
她心里想着且先哄过了这一回,等二接过手去,自己再捞油水不迟,不然犯在她手里,丢了脸面事小,万一将自己从管事位置上换了下来,岂不是亏大了。
适才江蒲一碰照面,就给了众人一记下马威。她就越发信了自家小姑的话,在心底是大呼侥幸,真要是拿着旧年的账本,只怕自己就惨了。
江蒲从徐渐止院里回来,远远的就见那些仆妇、媳妇还等在院门口,只是这一回她们却没有一拥而上。
那些管事的也看见了江蒲,只是她们都等怕了,没听见传唤都不敢上前。
见她们还知道怕,江蒲在心底微微一笑,看来这半天的太阳没白晒。当下她目不斜视地进了院子,且先回屋换了衣服,又用冷水洗了脸,然后才往前院倒座抱厦内坐了。
那些管事的正等的心焦,忽见里边走出个小丫头,“请嫂子们进去。”
众人听了忙跟着进去,齐齐的抱厦内垂首站定。受了大半天的暑气,她们心里虽然有怨,可也不敢露在面上,惟恐大一个不高兴,就让自己等上一日。
“累嫂子们久等是我的不是。”坐在东首罗汉榻上的江蒲搁下手里的茶盅,清水般的眸光往下一荡,温和地道:“我头一回办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还请嫂子们多担待些。”
她的声音虽不大,可是站在西墙边的婆子,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心里都犯起来嘀咕来,“谁说大糊涂的,这话说得可不就跟太太一个腔调么。”
“今年中秋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我头一回办这样的大事,还请嫂子们多上些心。办得好太太自然有赏……”
话说到这里,江蒲忽地一顿,面上的笑越发亲和了,“可若有半点差错,我是头一回办事倒不怕丢人,只怕嫂子们面上就不好看了。”
众人听了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位大到底要说甚么。
“老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江蒲摇着手里的团扇,眸子却尖锐地盯着那些管事,语气陡然一提,“打明日起,回话只在辰未至巳末这一个时辰,交账对账则在申时,过了时辰误了事,府里的规矩各位嫂子都比我熟,到时候可莫要怪我不讲情面。”
头一句众人还听得明白,后一句却糊涂了,交账?交甚么账?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更何况听她话里的意思,误了时辰还要重罚!
汤氏和几个有脸面的婆子都陪笑道:“咱们家从来都是一个月对一次……”
“从来!”江蒲冷眸一转,钉子般定在那几人面上,冷声说道:“在我手上办事,自然要依我的规矩来。况且我只管这几日的事,不敢说做得多好,至少账要清清楚楚的才是。”见那下边的人都一副哑然无奈的神情,江蒲觉得敲打得够了,于是话又转软和了。“不然,到时我也难见你们二。所以,说不得要各位嫂子辛苦几日了。”
她一席话说得众人没话可驳,只能唯唯而应。汤氏思忖了一回,把账本子递了上去,“昨儿奴婢想了想,把厨里缺的列了个大概,请先过过目。”
江蒲接过来只瞧了两行,便“啪”一声地丢还给她,沉声问道:“你列在上边的东西,厨里都一点不剩了么?”
汤氏做的这本账,把各样的数目,都照着原先的往下调了大半,满以为是绝对没问题的,没想到江蒲会有这么一问。当下嗫嚅着回道:“厨里自然是还有些的。”
“即这么说,嫂子且把厨里现有的点算清楚了,再来领东西吧。”
汤氏抹了把额上的虚汗,一颗心扑通乱跳抱着账本,应诺着退了出去。
众人见她两句话就打发了汤氏,都收起了轻视之心,小心回话。
江蒲在职场上混迹多年,深明大事办、小事细办的道理。大事么都有一定之规,一切照规矩办就好,就算不落好,总不至于惹祸。
而小事呢,却需要揣测人心,才能办得恰到好处,甚至有时候办砸才算是好。
就像方婆子的事,自己可着实是费了些劲去猜刘氏的心思呢。
照规矩办事,江蒲可省心多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丝都没得商量。可就算如此,她也熬过晌午才把众人打发了。
眼瞅得天已过午了,江蒲胡乱吃了饭,便歪到里屋的竹榻上歇午去了。她一觉醒来,只觉得口里发苦正要唤人,却听见外头有人说话,便侧坐了起了身子,问道:“谁在外头。”
“醒了。”梅官笑盈盈地挑了帘子进来,一面说一面给江蒲倒了茶水漱口。
江蒲漱过口扶着还有昏沉的脑袋,晃出了碧纱橱,就见赵元胤坐在外间的逗那两只小雪貂。
雪貂长于漠北生畏热,江蒲惟恐热坏了它们,所以在罗汉榻上摆着一个大冰盘,且不时更换。而自打有了这个冰盘,两个小家伙就一步都不离开了,吃喝拉撒睡全在榻上。
偌大的一张罗汉榻就成了它俩个的领地了,亏得每天有丫头们收拾,不然江蒲肯定要抓狂。那两只貂也鬼鬼的,丫头们换水换食、抹席子,它们都能老实的在一旁呆着,可若是换了人,它们就吱吱乱叫,冲人嘶牙咧嘴。
偏偏赵元胤又喜欢逗它们,总是挨在罗汉榻上坐一坐,或是做势要拿它们食盘里的鲜果,惹得那两个小家伙凶相毕露,在榻上四处乱跳,若不是赵元胤身手好,早被那两小家伙给伤着了。
“你无聊不无聊啊!”江蒲看两只雪貂都热得直喘气了,上前一步推开赵元胤,“这么大的人了逗貂儿玩。”
赵元胤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养貂儿不就是为了好玩么,不然还当祖宗供着啊!”
江蒲一记眼刀过去,懒得跟他多费唇舌,直接问道:“你来做甚么?静之又不在!”
赵元胤撩了袍子在旁边的椅子坐了,向梅官道:“梅儿,给爷拿碗冰镇的绿豆汤来。”
梅官瞅了眼江蒲没挪脚。
江蒲对他用不上给好脸色,直接道:“有事说事,没事就请回吧!”
赵元胤啧叹了两声,拿眼睛瞅了下站在旁边的丫头。
江蒲便向小丫头们道,“你们也都玩去吧,只别闹得太晚了。”
小丫头们巴不得一声,倏尔都散了。江蒲这才坐了下来,道:“说吧,甚么事。”
“也没甚么事。”赵元胤是一副闲闲的架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就是你嫂子来信了。”
江蒲眉头一蹙,飞快地夺了过来,一边看一边问道:“信怎么会在你这里?”
赵元胤清了清嗓子,“这天真是热啊。”
江蒲横了他一眼,吩咐梅官:“去端两碗银耳羹来。”
因着刘氏在里当过差,所以徐府在细节上是极讲究的,一立了秋,绿豆汤就换成了银耳羹,一天都不耽误的。
“唉……”赵元胤叹了声,“你们也太讲究了,这个天灌碗冰绿豆下去,多爽快啊!”
江蒲懒得理他,自顾自看信。难为她那位响马出身的嫂子,扬扬洒洒写了三大张信纸。无非就是让小姑别担心,漠北的战事短时间内结束不了,姜家的位置还稳稳的。
看着信里一口一个,凡事都有嫂子在,你放宽心!江蒲忍不住就红了眼眶。自己可得抓紧把两个侄儿接过来才行啊!
“现在,你能说说这信怎么会在你手上了么?”江蒲看完了信,赵元胤也差不多倒了半碗银耳下去了。
姜家的信从来都是送到田庄上的,再由桑氏夫妻送过来。就算桑氏夫妇认得赵元胤,也不可能把信交给他啊!
姜家军旅出身,他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赵元胤一双桃花眼,笑得跟月牙儿似的,凑近江蒲身边,俯耳道:“因为这封信是我从三娘那里拿来的。”
江蒲猛然抬起了头,盯着赵元胤的眸子一瞬不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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