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运的”前男友“
初夏时节,弄几个凉菜,来一壶自家酿的米酒,邀上几名亲朋好友,坐在葡萄树荫底下,吹着阵阵热气中带着丝丝凉意的晚风,浅酌细饮,漫谈几句家常琐事,倒也是一桩人生难得的快意之事。
凉菜中,香糟类的自然是夏季饭桌上不可或缺的菜式。像什么香糟醉虾、红楼里薛姨妈自家糟的鹅掌鸭信、糟鸭蛋,糟毛豆之类,都是梅运的饕餮居里夏季常备的荤素凉菜。
“姐,我想来饕餮居打工。”
夏沐恩抬眼觑看坐在清漆小圆桌旁的藤椅上,专心致志低头剥毛豆子的梅运,犹豫了好一会,开口央求。他心想,姐喜欢吃,对厨艺好的人格外另眼相待,就像方扬大哥。倘若他也能拥有一手好厨艺,那从今往后即使他不请求,梅运也会主动邀他留下。
这是夏沐恩深思熟虑后想到的最佳方案。既不会因某些小谋小略惹怒梅运,又能名正言顺的逃过被迫搬家一劫。
听到夏沐恩语气卑微的请求,梅运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向他,一缕缕阳光穿过葡萄叶的间隙打在她脸上,令她脸上的肌肤泛出如玉般温润的光泽。
“不给工钱也来?”半响,她收回审视的目光,眼帘微微下垂,乌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婀娜的影子,愈发衬得她的瞳眸漆黑如墨,幽深如潭。
“姐肯一日包三餐,我已经很满足了。”
夏沐恩眸底水波一荡,丝丝缕缕的暖意散开,清秀白净的脸上焕发出一种难明的气质。他温柔如水的眸光始终瞅着梅运,仿佛他的眼内只容得下梅运一人似的。不过,这也是现实,夏沐恩在w市第一中学是出了名的冷僻古怪,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和其他人交流。而班级里的其他同学基本都是本市人,多多少少晓得他小时候被医生诊断为“自闭症”的事,所以对他一概报以无事退避三分、有事班干部抓阄与其商谈的疏离态度。
“你去问放羊的,看他收不收你?”
梅运不给回答,当起甩手掌柜。当初和方扬讲好的,饕餮居里请的帮工,都要经过方扬过目试用,只要他皱下眉头,就算是她十分看中的人,她也只能回绝。
唯一的例外是欠了她大笔医疗费的白胡。他一没身份资料;二无任何生存手段;三是李为民好说歹说要她帮忙看着,为了不让“**婆李”天天上门浪费她饕餮居的好茶好水,转念想到“**婆李”家媲美母老虎在世的如花老婆,梅运念在两家是世交的份上,只得忍怒收下。
她原本以为白胡过不了方扬那一关,不想方扬瞥看他一眼,就让他留下当打下手的伙计。说句公道话,谅她盯住白胡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个遍,连每一寸毛细孔都没放过,但她仍然没瞧出来,那家伙有学厨的天赋。
方扬准是被鬼迷心窍了!梅运如是想。
“那我这就去找方扬大哥。”
夏沐恩没想事情会这么容易解决,脸上浮现高兴的笑容,立刻拉开藤椅,跑向堂屋后面的厨房,去找忙着弄香糟卤汁的方扬。
进入厨房间,夏沐恩一眼瞧见穿着白衣黑裤,头戴白色厨师帽的白胡,见他很是轻松地单手拎起足有一米高的黄酒酒瓮,往事先放好酒糟的坛子里倒酒,方扬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观看。
“好了。一斤酒糟,四斤黄酒,五两糖,三两盐,桂花按自己的喜好放。”
“要过多少时候才能用纱布过滤?”白胡很认真。
在饕餮居待了一段时间,他大约也着讨梅运欢心的法子只有一种,做出她没见过没吃过的特色菜。
无奈,白胡虽然是生活了n 久的老妖怪,但他对吃食的敷衍程度,与梅运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他向来是有的吃就好,生吃熟食都无所谓,况且他们那里对吃食一点都不讲究,管填饱肚子就行,大家都忙着修行打架占地盘,没工夫捣鼓这些玩意,像饕餮居这般弄得巧别致的菜式,他活了n年,连瞧都没瞧见过,更别提吃了。
难怪他爷爷当年回家后,一直念念不忘花了梅运五块钱买的那碗红烧排骨面。一个劲的夸奖,那汤鲜香浓郁,那排骨酥嫩可口,那面条爽滑劲道。弄得他们全家口水涟涟,恨不得搬来人类世界住。
然而搬家这种念头也就能放在脑子里想想,嘴里叨咕下。人类世界的环境非常不适合他们这些妖怪居住,且有力量制约,必须以原形才可留下。他爷爷当年也是依凭“长生诀”才能在人类世界做短暂停留。而他如果不是因为和梅运定下了婚契,恐怕现在早就化出原形,被人抓进动物园里当奇珍异兽参观了。
“这种事需要你自己索,掌握火候。”方扬拿起一旁糖盐专用,矮矮胖胖酱汤色的瓷罐子,按十几年来的习惯,随手舀了几勺子盐糖进坛子里,轻轻搅匀。
“嗯,我知道了。”白胡并不生气,学东西本来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何况厨师这门手艺,得靠自己勤加练习,一道菜能否做到色香味俱全,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白胡在私人情感方面对方扬抱有极其严重的敌视,然而在学习厨艺上,他很知趣的把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一下降到了最低点,就跟刚出生的小妖怪一样,一步一步蹒跚着慢慢来。
“你先弄,我去看看老梁那边的猪头煨得怎么样了?”
方扬吩咐了声,朝站在厨房正门入口处的夏沐恩点点头,转身从厨房后面的角门出去,步向后天井东边请乡下最好的制灶师傅制的双眼土灶,空气中弥漫着引人垂涎欲滴的猪香,他嗅了嗅,走到坐在灶膛前,对一一烧着稻草的老梁说道:
“香出来了,火候差不多了,你留神点。这道菜是二楼厅里那桌客人订的。”
这道一稻草慢工细火焖出来的猪头,在别的餐馆或许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嗤之以鼻的菜式,但在饕餮居却是一道需要提前一个月才能订到的招牌菜。很多客人都慕名而来,指明要吃这道嫩味厚,入口即融的猪头。
“嗯,老方,那桌客人会不会是来找茬的?”
老梁依稀记起,订桌的那个男人以前曾死皮赖脸地追求过梅运,也因追求不成,暗生出歹毒的心思。亏得梅运那天临时有事,没走那条道,不然被撞成植物人的准换成她。而那男人在事发后,因害怕被梅运报复,便在熟人的帮忙下,连夜逃出国。据说仗着家里有钱,在国外的圈子混得挺人模狗样的,这回衣锦还乡,立马找在w市的旧友来饕餮居订了一桌,说是要为当年的事向梅运赔礼道歉。
“是祸逃不过?况她一直等着他回来。”
方扬对饕餮居的未来丝毫不担心。想着要不要趁这机会?回边陲岗哨去趟,看看曾经待了十年的地方。走的时候,顺便带上那只目前看上去很服帖听话的九尾灵猫。(方扬下得了狠手,硬是把九尾灵猫饿得气息奄奄,汤水不进,野.全无,像只家猫一样乖巧听话。)
“老方,你说得对。那小子撞到老板娘手里也只能算他倒霉。我们的饕餮居也该有人出钱帮忙重新翻修下了,嗯嗯,得空了,我先去联系下赵师傅他们,约个时间,过来看看怎么翻新才不会损害屋子原本的味道。”
老梁咧嘴一笑,探头看看杉木锅盖紧贴铁锅的边缘冒出来的袅袅白雾,闻闻空气中充斥的浓香,感觉锅里煨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停下烧火的动作。
“小命说晚饭添菜吃干蒸**,你等吃过饭就拿口坛子蒸在锅子里。**肚子里放点香菇、栗子什么的进去。外头就用水潭里的荷叶包住。”
方扬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梅运嚷了几天要吃的干蒸**,便回头叮嘱老梁给做。这几道菜都是老梁火候掌握得最好的菜式。一律都是土灶微火慢慢煨制,极费时间心力。
“方扬大哥,我能不能来这里跟你学厨?”
待在角门口旁听的夏沐恩扬起一张笑脸轻喊,方扬和老梁谈到的那个男人,他也认识,并且他和梅运一样,等那个男人回国很久了。等会先打个电话给多动症通通气。也好商议下,怎么整那个爱慕不成企图伤害他姐的男人?一定整得他这辈子都不敢回国。
想到这些,夏沐恩面上的笑意愈发得欢乐。
方扬没想过文文弱弱的夏沐恩会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沉默了片刻,语气强硬的说道:“可以,但不许中途退缩。我的手下没有逃兵。”
“谢谢方扬大哥,我这就告诉姐去。”夏沐恩雀跃一声,一溜烟跑走。
“两孩子都是好弟弟。”老梁莫名其妙的赞了一句。
方扬木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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