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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你得小命就没了。过去咱没能耐,被人欺负了,只能示弱,求人家少欺负一点,现在咱们不怕他们了,还要故意装出那温柔和顺去舔人家的靴子么?只有天生下贱的身子,可没有天生下贱的性子,今年正月我就要逮空收拾他了,只是当时腿刚好,又不知道你在城里是个什么光景,想着若是不行,以后免不得仍要靠他们,方才忍下了。元宝,他当初放狗咬你,几乎把你咬死,我这次不过耽误他一年功夫,也算便宜他了。”
    穆云翼久久不语,高以纯有些落寞:“元宝,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亲大爷、亲堂兄下药,是丧了良心,太过坏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穆云翼赶紧在黑暗里摇头否认,犹豫着说,“其实我也想办法整那个高以直了。”他把头凑过来,跟高以纯说,“我让商益去东山雇了四个壮汉,假托夏琦的名义把他诳到了南城,好生作践了一番。”
    “作践?是如何作践他的?”高以纯听了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穆云翼那边也动了手。穆云翼有点不好意思说,高以纯问,“是打了一顿么?不过我看他脸上手上都没有伤啊?”
    “不是打,是那个……”穆云翼有些难以启齿。
    “是哪个啊?”高以纯越发惊讶,“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收拾他的?”
    “就是……把他当成女人,弄了一回。”穆云翼觉得脸上发热,那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当成女人?怎么弄?是给他穿上女人的衣服吗?还是在脸上擦了胭脂?”高以纯想象着高以直穿上女人衣裳,涂脂抹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呀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啦,你不要再问了!”
    穆云翼不说,高以纯也不再问了,不过始终在心里头存个疑问,到底怎么把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作践呢?
    穆云翼说:“以纯哥,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咱们两个一起想办法吧,可别像这会这样,各自为战,弄不好可就要鸡飞蛋打了。”
    “好!以后咱们遇到事情,一起想办法!”
    黑暗里,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县试要靠五场,要考十多天,头一天考过,隔一天批卷,第三天放榜,考过了之后,才能继续参加第二场。
    第一场录取比较宽松,一般文字通顺的就能录取,继续参加第二场,小饭馆打烊之后,高以纯特地来看榜,高以直没有入场,自然是没能被录取的,高学信肚子疼,又头晕,勉强答完,到后来字迹近乎狂草了,也是没能录取,高以纯心情又好了起来。
    高学解本来想跟大哥小弟一起进城,顺便处理高以纯的事,他自以为,凭他秀才的身份,在县令跟前提一下,再把捕头请一个到家里吃顿饭,把表面功夫做足了,再跟里正一起,强行把三房的户籍迁回来,到时候那三十亩地到手,还可以随便以长辈的身份拿捏住三个小孩,穆云翼要是再撒泼斗狠,就雇两个壮汉把他用绳子捆了,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在众人面前活活打死,横竖他“煞星”的名号在十村八店已经传开,即便有那么两三家反对也无济于事,大家还都得赞他治家公允。
    他打算得是挺好,却没想到十五时候去临乡给老师送礼,顺便去看看那位“亲家”,人家竟然改了口风,表面上虽然与他说笑如常,但只要他一说到儿女之事,便岔开话头,连续几次高学解也发现不对了,出门之后,四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也不知什么人在这边吹的风,说他家女儿是个母老虎、母夜叉转世,克夫食子,凶狠霸道的话在这边都已经传开了,顿时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恨不能立刻把穆云翼掐死。
    他想法补救,说不得拿出银子请莲花乡一家大户人家扮家宴,把双方的家眷都请过来,自己也让媳妇带着女儿赴宴,提前对女儿千叮咛万嘱咐,在宴席上千万要表现得端庄温婉,高以静只是脾气暴躁,从小被高学解教育的也还不错,倒也没有露馅破功,让她在未来的婆婆面前露个脸,总算是把这场危机小小地化解过去,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高以纯和高以清已经被穆云翼接到县城里头去了,这件事在整个村子里都是一场轰动,对于高学解来说也是震惊不已的。
    等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县里,又正好赶上县令主持科举,他没机会见人家的面,本想去同窗家里走走,哪知大家对他多有鄙视,高学解搞不清状况:怎么才离开县城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变了天了,人人都看自己不顺眼!等到他摸清楚情况之后,岁考已经结束了。
    高以直没能入场,高学信只考了半场,自然都没通过,而高学成、高以正全部都通过县试,获得了参加府试的资格。
    高以直始终认为是高以纯故意害他,恨得牙根痒痒,本来上次已经成功把高以正排挤出去,还是高学解做主,让他们兄弟二人同时入场,考得好就继续供,考不好的就回家种地,现在高以正通过了县试,自己却没能入场,难道等开春自己也要扛着锄头和那群泥腿子一样下地干活么?更兼高以纯那天在客栈里头弄了那么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在传高家人的坏话,走路时迎面随便碰到一个,也都是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见到高学解,高以直直接红了眼圈,求二叔给他们父子做主,让他收拾高以纯,还说高以纯在穆家麻辣烫当伙计,每天有十五文钱的工钱之类的话。
    高学解处处被动,便往县衙里递了帖子,要见娄县令,过了两天,楼县令才见他,刚寒暄了几句,不等他说明来意,楼县令便用话点他:“你最近的风评很不好,德才兼备,这德是要放在才的前面的,平时多把心思放在做学问上,别总想那些歪的斜的,早日考上举人是正经!”
    高学解听得一身冷汗,赶忙站起来:“学生惶恐!学生自幼读圣贤书,绝不敢做有悖道德伦常之事,学生也知道最近有人造谣……”
    “是造谣也好,不是造谣也罢,总归是你自己立身不正,否则全县这么多读书人都是不辨是非真伪的傻子不成?就只愿被那说话的用谎言蒙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楼县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高学解直到这是端茶送客,赶紧站起来告辞了,出了县衙,看着外头明艳的太阳,他长出一口气,后背都几乎被冷汗湿透了。
    ☆、第70章 伪君子
    高学解回客栈的路上,不停地咂摸着楼县令话里的意思,越咂摸越觉得事情不妙,这年头并不是考上秀才就可以高枕无忧,一辈子捧着铁饭碗吃皇粮了,县学里每年都有考试,一等的秀才被称为廪生,每天可得两升米,其余的秀才每天得一升米,逢年过节都各有肉菜。
    若是连续评为末等,还是要被取消秀才资格的,而到底评为几等,除了县学里的教谕之外,县令也有资格评点,如今县令对自己印象这样的不好,须知各朝各代都把德行看的极重,不管私底下做什么,表面上绝对要做的丰满,脸上一旦被打上“德行有亏”的标签,一辈子的前途可都要毁了,也正因为这样,高学解才觉得把两个失怙的侄子分出去单立门户不好,非得要收回来不可。
    忧心忡忡地回到客栈,高以直等问讯情况,高学解哪里肯跟他们说这些:“既然考完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还要在县里头多耽几日,拜访拜访各位同窗好友。五弟和大郎好生备考,等到四月份还得往府城里去参加府试,这次说什么也要给家里再考出两个秀才来!”
    高以直按耐不住:“那三郎和小五他们……眼看着就要开春种地了,他们那三十亩,咱们是种还是不种,还要二叔给个章程出来,回去也好通知家里整备种子农具。”
    高学解揉了揉太阳穴:“那三十亩地先不要动,我留在这里,就是要解决了这件事,若是户籍能够迁回来,我再通知你们去种。”
    几人听了,只以为高学解有办法对付高以纯,这事十有八准是定了的,便放下了心,在客栈里结了账,雇了一辆骡车,爷四个一起回村去了。
    高学解再三忖度,去城里头买了两包点心,提着往悦然茶楼来,他觉得事情的关键还在穆云翼的身上,如果把他的工作做通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其时正值下午,穆云翼讲三国,吕子明白衣渡江,关羽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被俘被杀,他事先在纸上画了荆州一带的地图,挂在墙上,然后边指边讲,绘声绘声,生动无比,茶楼内外,鸦雀无声,包括在街上扒着窗户听得都是全神贯注,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说得不好听点,有个屁也得用两腿夹|住,以免放出来,耽误了少听一句话。
    高学解之前来过这个茶楼,当时正是中午,并没有看见穆云翼,虽然听说他在这里讲书,也没有太过在意,一个小孩,看书能看下来几本?肚子里有多少干货就能讲书了?他是一百个不相信穆云翼能够讲书挣钱,甚至在城里弄到房子养活高以纯兄弟,然而这时候看见这般景象,倒是吃惊,站在街上略听了会,穆云翼嗓音清亮,抑扬顿挫,不知不觉就被带到故事中去了。
    “却说关公惨死,玄德痛哭流涕,血泪连连,日夜饮食不进,昏晕数场,再加上一个猛张飞,誓要给关公报仇雪恨,于是起七十万大军,气势汹汹顺长江东下,是要扫平东吴为兄弟报仇,诸位欲知玄德能否如愿,北方虎视眈眈的曹操大军会不会趁火打劫,且听下回分解!”
    醒木一拍,众人齐声欢呼,叫好声响成一片,穆云翼冲大家拱手致谢,然后便要往后院去歇会,高学解便是在这时候提着东西进来的,刚迈进门槛就大声说:“六郎!二伯来看你了!”引得大家一阵侧目。
    穆云翼皱了皱眉,冷冷地说:“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六郎。”大家都不知道双方是什么关系,穆云翼直接挑明,“据我所知,你们高家只有五个男孩,哪有什么六郎!”
    人群里一阵惊呼,方知这人便是穆云翼口中常说的高家。
    高学解苦笑:“元宝,你莫要这样,毕竟高家把你从大野地里捡回来,当时我也不在家,若我在家,断不能容忍那些事情发生,三郎、五郎毕竟也都是高家的人,三弟走得早,我本来还想着若是能够考上举人,带他们俩出来见见世面,哪成想我那里落了榜,你们竟然把家分出来了,元宝,三郎和五郎最听你的,你跟他们说说,把户籍迁回来,二伯在这里替家里那些不晓事的给你们赔不是了!”说完真个对穆云翼弯腰鞠躬,“回来吧,咱们还是一家人家,等以后你们就跟我一起在县里,去念义学……”
    穆云翼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不就是惦记着以纯哥手里的三十亩地么?告诉你,那不是分家分出来的,是我用金项圈换的!你们高家人黑了心肝,昧下我的金项圈,哼,你也算是个能耐的,明明当了三百两银子,回去却只跟你老娘说卖了二百两……”
    高学解赶紧说:“哪有此事!你一定是误会了,元宝,咱们……”
    “什么误会了!”穆云翼大声说,“我那项圈现在还在钱掌柜当铺里放着呢,正好钱掌柜也在,钱掌柜,你说说,我那项圈他当初一共当了几百两?”
    钱掌柜是个大胖子,坐在角落里,听见穆云翼问,又歉意地看了看高学解:“不多不少,整三百两。”
    众人轰然:“原来你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伪君子高学解!”在穆云翼的故事里,高学解可是高家最大的boss,也是隐藏最深的boss,尤其被穆云翼特殊渲染,尝尝引得众人一阵喝骂,这会总算见到活人了,当场就有两个过来揪他,“你这个黑心手毒的伪君子!不要脸的狗东西!把两个失怙的侄子撵出来,好给你腾房子取小妾!难怪你断子绝孙,以后死了也没孝子给你摔盆!”
    群情激奋,纷纷开始喝骂:“就你这样的货色也配做秀才!快快滚出这块清净地皮!莫要污了小先生的屋子!滚出去!滚出去!”
    高学解吓得面如土色,他本以为自己以长辈之尊,又是秀才的身份,当着众人的面,主动向一个晚辈鞠躬示好,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穆云翼都得和颜悦色地接着,否则必要被群众唾弃,没想到如今却反过来,自己成了被唾弃的角色,而且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伪君子了?再说也从来没有想过让高以纯腾房子娶小妾啊!真是冤枉死了。
    他双手护着头,大声央告辨解,可惜谁有理他,那两个动手的年轻后生推推搡搡把他弄出门去,过门槛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跌了个狗抢屎,下巴都磕出血了,好几个人过来要打,被穆云翼拦住,他红着眼圈,噙着泪水冲大家抱拳鞠躬:“多谢各位大爷叔叔,各位大哥哥们的仗义执言,我原本还想着,高家那些人,其他的都好对付,无非是会打会骂罢了,确实没有什么谋略,我只躲着他们便是,唯独这高老二,读过圣贤书,又是个秀才,若闹起来,大家都向着他,我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这几天一直担惊受怕,然而现在我不怕了,有你们大家支持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他是秀才,若打了他,岳捕头那里不好做人,还是放了他吧,日后我只和两个兄弟过日子,不跟他们来往也就是了,若是他们真赶尽杀绝,诸位再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迟!”
    众人纷纷道:“还是小先生明理!那两个后生,放了那畜生吧,为了他那样的人摊上官司不值啊!”
    那两个年轻人狠狠一口痰吐到高学解脸上:“下次要是让我们知道你欺负小先生,非把你卵|子打冒泡不可!还不拿了你的东西快滚!”说着又把高学解带来的那两包点心掼在他的身上。
    高学解真的是吓坏了,毕竟近百号人冲你喝骂吐口水,这种声势别说是他,换个成天杀猪的壮汉也受不了,赶紧抱头鼠窜。
    穆云翼向大家拱手道:“今天真是谢谢大家了!我和两个兄弟能脱离高家的魔爪,多亏大家相助,人间自有正气在,路见不平有丈夫!小子谢过大家了!”
    他哽咽着把这些话说完,便把衣衫前摆一撩就跪在地上要磕头,那两个人赶紧把他抱住扶起来:“小先生莫要如此!”大家也都跟着一起劝慰一番,保证他们都是穆云翼坚强的后盾,高家人若是再敢来欺负人,就把他们扔到茅坑里去浸死。
    穆云翼抹了抹眼泪:“这些点心虽不能吃,但扔在这里,一来白白糟蹋了,二来在路上也弄得腌h,小益,你去收了,掰碎放在向阳的蚂蚁窝前面,也算是布施积德了!”
    群众里信佛的人不少,听了这话,纷纷高颂佛号:“阿弥陀佛!小先生菩萨心肠,大慈大悲,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赵员外和范举人几个本来还想站出来替穆云翼撑腰,范进本身就是举人,跟秀才相比差不多是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脚下了,而赵员外本身虽然没有功名,但他儿子都是举人秀才,更兼家里良田千顷,有钱有势,高学解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屁,甚至他们随便说一句话,高学解在县学里都无法立足,然而不等他们说话,穆云翼就把事情干净利落地解决,弄得高学解抱头鼠窜。
    范进用扇子敲手:“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见赵员外瞪他,连忙解释道,“我是说那高学解,受得圣贤教育,人品却如此败坏,实在是有辱斯文!”
    ☆、第71章 雇人
    高学信他们临回家之前,又往高以纯店里来了一遭,一来想要报仇雪恨,二来想捞些便宜,爷四个气势汹汹地跑来兴师问罪,仍然被门口一群买东西的客人堵住,根本挤不进去,高以直便站在人群外面喊高以纯,大声数落他的下药害亲大爷,亲堂兄的故事。
    高以纯东西也不卖了,直接拉着高以清隔着人群跪在店门口:“大伯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兄弟吧,我爹那抚恤银子已经给你们花完了,现在也在没有什么可图的了,剩下的也只有这两条贱命了,你若是要,这边拿去吧,我这里有刀子,你进来一刀一个,我们哥俩也好去九泉之下跟爹娘团聚,我那房子给二伯娶小妾,我那地就给你和堂兄……”
    他不跟两人在下药的事情上纠缠,单刀直入,说起别的故事来,几句话的功夫,就挑起了公愤,尤其三四十个上工的匠人,提着醋钵大的拳头在高学信四个脸前挥舞:“老子不管你们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只你们来耽误了我们吃饭,说不得要在你们脸上开个油盐铺子!还不快滚!”
    高学信四人吓得两腿发软,又被其他人大声痛骂:“丧了天良的畜生!两个侄子这么小就给逼出来了,还造谣麻辣串里有药,咱们都天天吃,何曾吃坏过肚子!不要脸的王八犊子,早晚下地狱,进油锅里滚一滚,再拔了舌头,挂在刀山上吹阴风!”
    高家四人哪里还敢再在此处逗留,连句狠话也不敢放,只得赶紧灰溜溜地离开,混乱中也不知哪个促狭,伸腿绊了高学信一下,直接来个狗抢屎跌在地上,牙磕得活动,满嘴鲜血,两手破皮,听得众人齐声哄笑,仿佛潮涌,更是心惊胆颤,连滚带爬地逃跑。
    县试结束,客流开始逐渐减少,到了三月里,便回落到平常的状态,穆云翼开始带着商益,让他也跟着说书,刚开始的时候,自然不能直接讲长篇,短篇也不能讲,只在开场之前,让他先上去暖场,讲段小笑话、小故事,由一个变两个,两个变三个,时间也逐渐延长,穆云翼是巳时开讲,商益则在那之前就上场,多是聊斋里的一些短小精悍,寓意深远的故事。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免不了怯场,好在他当了几个月的伙计,跟大家面前也混了个脸熟,相互之间全都认得,倒也不至于到不敢说话、两腿打颤的地步,穆云翼给他安排的也是由浅入深,由小到大,逐渐地适应下来。
    说书是属于“熟意”,越是脸熟,大家越接受,甚至最后形成专听某人的习惯,商益刚开始讲,肯定不会被太多的人接受,若是让他直接顶替穆云翼的时间,众人恐怕就要掀桌了,因此先让他在自己之外的时间讲,属于免费奉送,大家倒也能够接受。
    等商益逐渐地一板一眼,说得有些模样之后,穆云翼便让他接了上午的场,跟观众们托付:“我自然是希望天天都给大家多讲些的,只是我虽然流落异乡,糊口度日,却也仍有一分志气在胸,想要考个功名出来……”他尽量把自己说得悲壮一些,“三来也好让那些看我不顺眼要害我的人有个顾及,若我有个秀才功名在身,谁还敢放狗要把我咬死?因此以后我上午要学习功课,下午再来给大家说书,还望诸位能够体谅我。”又拉过商益道,“这是我收得第一个徒弟,我也希望大家能够能天天听到书,因此把他培养出来,这些日子口传心授,也学了我几层本事,大家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捧场,他有天赋,肯努力,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也就跟我一样了,这几天先给大家讲一段张双喜捉妖,我还是去年腊月里头讲的这段故事,大多数新朋友都是没听过的,老朋友听过,就当是检验咱们孩子的功夫了,这段故事跌宕起伏,精彩纷呈,肯定能让大家满意!”
    众人一听说他要考取功名,纷纷表示赞同:“小先生满腹经纶,考个秀才还不是手到擒来!”大家一起站拱手,齐声说道,“小先生尽管去用心读书,我们敬候小先生将来蟾宫折桂!”
    多可爱的观众啊,穆云翼有些感动,拱手鞠躬:“我谢过诸位的支持,但有一句话放在这里,哪怕我将来考中了秀才,也一样会继续说书,我看过的书多了去了,还有自己写出来的,什么袍带公案,武侠神怪,宫斗宅斗,官场商场,那是一辈子也讲不完的,大家愿意听,我就愿意说,咱们都拿出过日子的心来,做一辈子的朋友!”
    这几句话说得众人齐声哄笑喝彩,掌声如雷:“小先生仁义啊!”
    商益看见师父这么受欢迎,只觉得胸口热乎乎的,心想自己一定得把书说好,将来也能的这般爱戴。他记性极好,又肯努力用功,几天过后,便适应下来,开始进入状态。
    商益说书的风格,跟穆云翼又有不同,穆云翼是一股丹田气发童子音,清脆悦耳,铿镪顿挫,尤其讲到飞剑斗法、疆场杀伐的时候,能够听的人热血沸腾,恨不能拍桌叫好。
    商益性子腼腆老实,说起书来也是四平八稳,不温不火,不过却多添了几分实在和稳重,就跟和人寻常唠嗑一样,不知不觉就带入故事的清净当中去了。
    穆云翼手把手地教他,一句一句地掰开揉碎了去讲,何处该大声,何处该小声,哪个地方要留扣子,哪个地方要卖关子,哪个地方要故意用把读者往假相上引,哪个地方要配什么手势。
    一部张双喜捉妖讲完,商益就已经进入了状态,虽然很多地方还有些稚嫩,但已经被大家所认可了,穆云翼又把过去的单口相声都拿出来教给他,完了之后,又是聊斋故事,有穆云翼讲过的,也有他没讲过的。
    他每天上午的时间便解放出来,又寻思着把高以纯弄回来,不能总让他泡在店里头卖麻辣串。他给计家兄弟放了两天假,让他俩坐牛老大的车回家去,问问家里人,要不要来城里做工。
    计家兄弟回家一说,计家人直觉喜从天降,他们家本来地少,只有二十四亩地,每年得个二十多两银子,根本不够他们一家九口人的花销,平在四处找零活,各个村子里头,也没什么活计营生,每天十文钱的脏活累活都抢破了头去做。
    穆云翼给他们开出来的待遇是,让计宝根两口子都来,包吃包住,每人每天十五文钱,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没地方找去的,只是眼看着要春种了,计宝根想着家里就剩下老爹一个人男人,种二十亩地也实在是吃力,就想着能不能等种完地之后再进城。
    计老汉把烟袋在炕沿上敲了敲:“去!明天就去!家里头有我,还有老大家的,还有三个丫头呢,都是庄稼院的大脚丫头,哪有那么尊贵呢,又不是千金小姐,该干活就得干,即便俩不顶一个,到底也有一双手,咱们五个总能把那二十亩地料理清楚!”又嘱咐儿子儿媳,“这是元宝那孩子有意照顾咱们家,要不然这么好的事,就近找一个自己回家吃饭的岂不省事?你们也是要知恩的,到了城里用心替人家办事,把那什么麻辣烫的铺子料理好,也正好顺便照顾我两个大孙子。”
    第二天,计宝根、高春花两口子,就跟着儿子和侄子进城了。
    穆云翼让他们自己把西厢房的北屋收拾出来,以后就住在那里,又带着他们到店里头,介绍他们的工作:“计大哥要做的就是在前面卖东西,招呼客人,嫂子就在后面煮串,烧火洗碗,你们不识字,算术也不好,不过没有关系,我会每天派他们当中的过来一个帮你们收钱。”
    高春花是个雷厉风行的,当即进入后厨,切菜穿串,一边放到锅里头煮,一边舀了热水洗碗,麻利程度竟然毫不逊色于高学红。
    穆云翼这一次独断专行,让很多人都不开心,第一个就是高学红,计家两口子来,她就要下岗了,每天十五文钱就拿不到了,这些年寡妇失业的,她也没有来钱道道,好容易找了份工作,虽说累点,但能攒下钱,本来还打算干上几年,以后供儿子读书进学,甚至娶妻生子,可惜才干了一个月就结束了,不过她面上也没露出什么来,认认真真地跟高春花介绍店里的活计,做好交接。
    第二个是高以纯,他想自己干,这样能够省下一个人的工钱,而且这店本就是穆云翼出的点子,拿的本钱,他一旦不在这里干活,就算穆云翼再怎么重复店是他的,也是无济于事,他觉得自己又回到要被穆云翼养活的地步了,因此连着好几天都闷闷不乐,不过他拗不过穆云翼,也知道穆云翼是为他好,便也只得罢了。
    ☆、第72章 小考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清脆的童音齐声诵唱,在幽静的小院里回荡。
    东南角的那棵树已经发芽生叶,竟是一棵杏树,穆云翼来的时候还只是光秃秃的枝条,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已经抽条开花,挂了满树的粉白花瓣,被微风一吹,便飘飘洒洒地降落下来。
    因这时候还没有玻璃,窗户纸透光性能不好,屋子里昏暗,穆云翼便让高以纯做了三张长条凳子和三张课桌,高以纯和高以清一桌,计家兄弟一桌,墨香自己一桌,五个孩子都把手背到身后,齐声背诵,背完三字经,再背百家姓。
    穆云翼自己做一张八仙桌子,提着毛笔,蘸了红墨,批改他们交上来的卷子。
    穆云翼讲完三字经和百家姓之后,并没有立刻往下讲千字文,而是直接开始教他们写字,先每天拿着树枝在地面上写,每个时辰都要写完一遍三字经和一遍百家姓,他在旁边讲解字体结构,偏旁部首,字音字义,等写得差不多了,再用毛笔蘸着水在桌上写,穆云翼拿着他们的手写,等这样再写成型了,就开始蘸墨在纸上写,这时候他们已经能囫囵写下这两千个字了。
    今天是三月十五,穆云翼进行一次小考,把三字经和百家姓里的句子拿出来,每句话里都抠出几个字来,让他们完形填空,一共五十道题,一百个字,每个字一分,半个时辰写完,这会收了卷子,让他们自己继续背书。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五份卷子穆云翼就都批完了,其中高以纯得分最高,竟然是满分,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忘记的,而且每个字都写得横平竖直,不缺勾少点。其次是计春时,得了九十八分,一个是有b梁的“b”字没写上来,一个是蔚越夔隆的“夔”字少了两点,位列第二。排在第三的是墨香,得了九十七分,写错了三个字。高以清为第四,得了八十八分。计秋时最末,得了七十九分,有好几个地方都没想起来。
    批改好的卷子刚发下去,计秋时就哭了,穆云翼也不劝他:“现在照着书,把卷子上错的字改作来,在给你们钉的作业本上抄写五遍,然后拿过来我检查!”
    计春时只错了两个字,很快就抄完了,拿着本子过来给穆云翼检查,然后伸出左手,放在桌子上,穆云翼拿起油条棍做的教鞭,“啪”地一下抽在手心上。
    “b梁!”计春时大声说,“三传者,有公羊,有左氏,有b梁!”
    穆云翼又递给他一条裁下来的纸条,他拿过毛笔,在上面把这句话写了,然后再伸出手。
    “啪!”穆云翼又打了一记。
    计春时再大声背诵:“匡国文寇,广禄阙东。欧殳沃利,蔚越夔隆。”然后再拿过一张纸条,在上面默写一遍。
    穆云翼把他的卷子和两张纸条都放在一起:“等回头一起给老姑用浆糊黏在一起。”
    计春时之后是墨香,挨了三下教鞭,写了三张纸条。
    他们两个错的少也还罢了,高以清错了十二个字,每个字写五个,要写六十个字,过来时挨了十二下打,弄得小孩眼泪汪汪,满脸通红,却又拼命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写满十二张纸条,穆云翼检查一遍,看没有错的,就让他回去了。
    最后是成绩最差的计秋时,穆云翼把成绩分成三等,九十分以上是优,八十分以上是良,这两个是站着挨手板,七十分以上是可,要跪着挨手板,他哭着走到桌前跪在地上,把改好的卷子交给穆云翼,然后举起左手,手心向上平端着。
    穆云翼打了一下,他背诵一段,写一张纸条,如此这般,一共挨了二十一下,到后来一只小手打得又红又肿,他本人也经是哭得泣不成声。等全写完,穆云翼训斥他:“我每天对你们是同样的教法,并没有偏向哪个,特殊照顾哪个,为什么人家能学得那么好,你却那么差劲?这又不需要动脑子去分析琢磨,全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可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