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澈？”
    还没等男生走到近前，戚和音就已经通过那头标志性的粉发，以及那人说话时神采飞扬的轻快语调，识别出了他的身份。她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
    听出戚和音的声音，江言澈脚步一顿，一双漂亮的湛蓝色眼睛微微睁大，像猫科动物因惊讶而不自觉地放大瞳孔。
    回过神来，他唇边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扩大，抬头循声望去，眸光兴奋地道：“哇，同桌，好——”
    江言澈：“......”
    看清不远处站着的数道人影，江言澈脸上笑意微僵，一个“巧”字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原本举起想要打招呼的手在空中停滞片刻，也默默放了下来。
    他忽地扬了下眉，似是感到不可思议，低垂的目光缓缓游移，逐一对上人群中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恍惚、惊诧、审视、质疑......
    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江言澈的眼中飞掠而过。
    “好多人啊。”他意味深长地开口。
    “小朋友，帮我们随便抓拍几张合照就好。”
    黎女士没有注意到他的自言自语。她将手里的相机递过去，语气诚挚地说：“谢谢你哦。”
    “......好的，阿姨。”江言澈不动声色地点头，正要接过相机，动作却被迎面走来的戚和音打断。
    “江言澈，你怎么在这？”戚和音凑到二人面前，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头对黎女士简单介绍：“妈妈，这是我们班的同学，他叫江言澈。”
    “和音的同班同学？”黎女士面露讶异：“这么巧？”
    听到戚和音的称呼，江言澈怔然一瞬，看向黎女士，缓慢地眨眨眼睛：“原来阿姨您是......和音同学的妈妈？”
    “是啊。”黎女士笑吟吟地看着他：“小朋友，要是早点在这遇到你就好了，说不定咱们今晚还能一起吃个晚饭呢。”
    闻言，江言澈面上乖巧地应了一声，内心却在冷笑：看来他没吃成这顿晚饭，有必要在某个人身上找原因......
    “所以您就是那位有名的推理小说家......黎昭女士了吧。”
    沉住一口气，他微笑着开口：“黎阿姨，久仰了，其实我父亲一直都是您的忠实书迷。”
    黎女士：“你的父亲？”
    “嗯。”江言澈轻描淡写地说：“他叫江锦。”
    “江锦......”黎女士沉吟片刻，恍然道：“原来你是江家那位的孩子啊。”
    “江先生确实是我的老读者了，经常能在新书发布的签售会上见到他，是位温文儒雅的绅士。”她边回忆边道：“十多年前，他还经常上门拜访......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刻，是他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应该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
    江言澈顿了下：“是妹妹。”
    “啊，对。总之那是个挺特别的小女孩，和音应该也见过的，对吧？”黎女士含笑看向一旁的戚和音。
    戚和音想了想，诚实地道：“我好像忘了。”
    “好吧。”黎女士摇摇头：“可能因为你那时候年纪太小了，一面之缘记不清也正常。”
    “那个小女孩应该比你大个一两岁，也是粉头发蓝眼睛，衣着打扮酷酷的，头发非常短，乍眼看上去像男孩子。”她随意地描述：“我记得那天她拉着你在庭院里拼了一下午的机械零件，结果人家要走的时候，你拼入迷了，还拦着不让。”
    经过黎女士提醒，戚和音隐隐约约记起了些细节：“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那居然是个女孩吗......怎么和她记忆里......
    戚和音迷惑地蹙了下眉。
    “原来那天妹妹还和你一起玩了吗？”江言澈撇了撇唇，似是遗憾地开口：“我印象里也有这件事。记得那天父亲出门本来是准备带我的，但我刚好和他闹了脾气，就换成了妹妹。”
    他神情中透出些许郁闷：“早知道那天我就乖乖
    听父亲的话了。要是当时父亲带出门的人是我，说不定我早就认识和音同学了。”
    肯定比商闻泽还早。
    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发自真心，江言澈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些。他毫不意外地收获了来自不远处商闻泽冷飕飕的目光。
    “遇到就是缘分，小澈同学也来和我们一起拍照吧。”说着，黎女士拿起相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又要找一个新的帮手了。”
    江言澈跟在戚和音身后，慢慢走向人群。
    摆拍照动作的时候，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轻飘飘地环视一圈，最终选择站在姬宁也旁边，和他一样做半蹲的动作。
    江言澈笑了笑，身体凑近，哥俩好般一把揽住姬宁也僵硬的肩膀，不经意般道：“宁也哥，原来你说的重要长辈，就是和音同学的妈妈啊。”
    他云淡风轻的话音，此时落在姬宁也耳边，就如同恶魔低语。
    “怎么样，我的衣服，你在伯母面前穿得还满意吗？”
    姬宁也：“......”
    “小澈......”他试图用苍白的语言挣扎。
    江言澈却轻呵一声，面无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他的话头。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幽幽道：“宁也哥，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没想到姬宁也居然也......这是想让他做一无所知的小丑吗？
    可恶！比泽哥还要可恶！
    黎女士又找来了新的拍照帮手，在一种诡异而微妙的氛围中，众人总算完成了今天最后的大合照。
    拍完照，已经临近晚上十点了，道别过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营地。
    戚和音招呼两个女孩一起回酒店，准备今晚和朋友们住在同一间房。
    商闻泽一反常态，今天难得没黏着戚和音一起回去，而是落在队伍的最后，语气冷淡地叫住了江言澈。
    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江言澈回头，有些无奈地朝他摊开双手：“泽哥，我知道你要说上次警告的事，可今天纯属偶然，不是我主动要来的。”
    “你要怪就怪姬宁也。”他眼神愤愤：“是他不讲义气，把我糊弄过来。”
    商闻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并无动容。
    “好吧......”江言澈叹了口气，投降一般道：“虽然这段时间我确实表现得还没有放弃，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线上主动联系过和音同学了。”
    “泽哥，戒断反应你知道的吧？”他郑重地解释：“我需要一个过程。”
    “你最好有这个觉悟。”商闻泽面色平淡。
    江言澈抬眸，目光晦暗地望向他，语气似是不平：“同样是兄弟，泽哥，你真的对我很残忍。”
    “我就像是个软柿子，被你们想捏就捏，随意地戏弄。”
    “小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商闻泽漠然地说：“你本来可以不用做软柿子的。”
    “你妹妹最近在哪？”他突然问。
    “我妹妹......”似是被商闻泽的话问住，江言澈张了张口，表情有一瞬的茫然。但他很快意识到什么，语气自然地回复：“在国外留学啊。”
    “还在国外？”商闻泽随意道：“感觉好多年都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趁这个机会把她放逐吧。”他平静地提议：“这应该是最快实现你目标的方法了，小澈。”
    “怎么可以！那是我妹妹！”江言澈不敢置信道：“泽哥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就是随口一说，知道你不会同意。”商闻泽抱着肩冷嗤一声：“和你父亲比起来，你太过心慈手软。江家放在以往可是最冷血的军火家族，要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了上位，都快把他的竞争对手杀光了。”
    “能不能别提那个负心汉。”江言澈面露一丝烦躁。
    “行吧。”商闻泽微微颔首：“虽然我的本意是想继续上次的警告，让你离和音远一点，不过......作为兄弟，我还是希望你振作些。”
    “别再因为纠结你父亲那个私生女的事情，而抗拒家族的培养。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但她已经回不来了，什么情感上的补偿都是虚的，唯有握在掌心里的权力才是实际的。”
    “小澈，掌控了江家的军火，就等于掌控了帝国一半的地下世界，我不信你愿意放弃。”
    商闻泽没有理会江言澈的沉默，继续道：“游学考核的事，你应该得到通知了。据我得到的消息，你父亲依旧在给你机会。这次要不要把握住，就看你了。”
    说完，他神色不明地盯着江言澈的脸，想到最近他让陈秘书留意几个人的行踪，结果江言澈与和音之间的联系没找到，却意外发现了一些别的事情。
    江言澈说他的妹妹还在国外，但最近陈秘书的人明明有在帝都看见她，说她偶尔会在江家的一些交易场合短暂露面。
    印象中，江言澈的这个私生女妹妹很厉害，也很神秘。
    她似乎从来没和江言澈同时出现过，为人低调，鲜少露面，以至于商闻泽曾经以为，她是江家主亲自培养出的，江家在地下世界的暗刃，或是影子。
    毕竟江言澈太呆，不像他父亲那样能够默不作声黑白通吃，只适合留在明处。两个人一明一暗，各司其职，刚刚好。
    没想到江言澈告诉他，江家最后的继承人，只能是他或者妹妹中的一个。
    这让商闻泽非常不解。名正言顺婚生私生什么的暂且不提，他最疑惑的是，如果这个妹妹也有可能成为最终的明面继承人，为什么江家一直不让她和江言澈一起露面呢？
    从这些天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商闻泽直觉江家似乎藏着秘密。
    江言澈面色如常，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商闻泽目光中的探究，只是在听完这番劝诫之后，眸光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