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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寒冬腊月,积雪压枝,漫天银白。
    镇国将军府满院红绸在皑皑白雪中尤为刺眼。
    汀兰瑟缩着脖子,在雪地里一阵急奔,不停地搓手取暖,仍然冻得嘴唇乌紫。
    她穿过曲折的游廊,捏了捏快要冻僵的耳朵,拍干净身上的雪粒子,这才疾步进了喧闹的西暖阁,径直走向季明瑶,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有人自称是长公子的好友送来了一封信。”
    季明遥不动声色将信藏于袖中,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起身,对坐在上首的妇人恭敬行礼,又对众席间女眷欠身道:“抱歉,明遥先下去补妆。”
    “明瑶这是喝醉了吧?主角离场,将咱们留在这里好生无趣!”
    说话的妇人面带恭维的笑,对坐在上首的雍容华贵的妇人道:“听说殿下为了今日世子爷定亲宴,从云南不远千里运来不少鲜花,这个时节百花凋零,唯有四季如春的云南却是鲜花绽放,殿下,不知咱们可否有幸去饱饱眼福?”
    那坐在上首的贵妇人微微颔首,在席间的十多位贵眷簇拥下离席。
    *
    今日正是季明瑶和长公主与镇国将军之子陆文瑾的定亲宴。
    季明瑶离席出了西暖阁,寒风袭来,她抱臂打了个寒战,找了个背风的地儿坐下。
    虽说只是定亲,但长公主身份尊贵,陆文瑾又是独子,将军府的定亲宴办的甚是铺张,极讲究排场,听说单单是这些从云南运来的名贵鲜花便耗费千金,更不论这酒席之上所用的金杯玉盏,牙箸银器,奢靡至极。
    定亲宴用度皆按皇室的标准来操办,处处彰显长公主的身份地位。
    只是苦了季明瑶,天不亮就要起来描眉上妆,陪着公主向众贵客亲眷敬酒行礼,她酒量浅,喝酒了胃中难受,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没了半点食欲,汀兰前来送信,她也正好借机离席出去透透气,散散酒气。
    有人在她的定亲宴上送信,必然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她从汀兰的手中接过信,展开一看,信中只写了个地点。
    ——长公主府梅园。
    倒像是与人约会的地点。
    季明瑶轻轻蹙了下眉头,问道:“信是何人送来的?”
    汀兰答道:“那送信之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话很少,看上去很严肃,奴婢从前不曾见过,只说他家主人是大公子的朋友,奴婢便问他家主人是谁?那少年只说了句“故人”便走了。待奴婢再抬眼时,那人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季明瑶听了汀兰的描述,心想送信的少年定是会武,习武之人脚步轻快,在一瞬间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兄长在宫中当差,是名宫中侍卫,那人自称是兄长的朋友,季明瑶猜测应该是兄长的同僚,这才稍稍放宽了心,但为求谨慎起见,她揭开汀兰手中的灯笼,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信笺被焚烧殆尽,这才起身前往梅林。
    此刻天色渐暗,将军府中挂起无数花灯,偌大的将军府亮若白昼。
    季明瑶微微低头,小脸埋在领口的一圈白狐毛中,肤白赛雪欺霜,衬得那清丽脱俗芙蓉面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
    北风卷着大雪迎面扑来,寒气渗透衣衫往骨头缝里钻,浑身冰冷彻骨。
    汀兰赶紧将铜手炉递给她,“姑娘身上的袄子单薄,这身锦缎衣裳还是问江姑娘借的呢!可衣裳虽华丽却不能御寒,姑娘先拿着手炉暖暖手吧。”
    堂堂礼部侍郎千金,却一朝沦落到连定亲宴上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来,身上唯一用来御寒的旧袄被洗得单薄,根本就不能抵御京城的严冬。
    这般重要的场合,季明遥却只能在旧衣外面罩新衣充场面,汀兰越说越心酸,不禁红了眼眶。
    季明瑶将手炉又塞给汀兰,“瞧瞧你,脸颊冻得通红,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可冷坏了吧?”她望向茫茫无际的霜雪,满腹愁肠,心想这京城的冬天可真漫长啊!再这样冷下去,买炭又是一笔大的花销。
    但还是打起精神,宽慰汀兰,“别难过,等到日后我正式嫁入镇国将军府,请裁缝用上好的鹅绒给你做袄子,今日先用这手炉代替,冬衣等日后再补上。”
    她身为主子尚且穿着旧衣,汀兰的日子只会比她更难熬。
    季明瑶搓着冰冷麻木的双手,放在嘴边呼出一口热气,盼着大雪快停,一家人能平安度过这个严冬。
    汀兰几番推迟,但季明瑶硬塞给她,她感激主子将唯一用来取暖的
    铜手炉让给自己,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会更加尽心服侍主子。
    汀兰心细,察觉今日虽是季明瑶定亲的好日子,但她的脸上却无喜色,眉眼间似隐隐有些担忧。
    以为姑娘因家中突生变故而伤感,或是为了夫人的病忧心忡忡,生怕自己说错话会徒增伤感,只是搀扶着姑娘慢慢往前走,默默期盼着姑娘和世子爷能早日成婚,将来有人能真心疼爱姑娘。
    雪地难行,大概半个时辰后,主仆二人冒着风雪来到镇国将军府西苑的梅园。
    寒冬季节,满院红梅绽放,这梅园几乎占据了将军府的整个西园,说是梅林花海也不为过,红梅傲雪,花枝葳蕤,为冬日单调的雪景添一抹明艳的色彩。
    从梅林中传来一阵嬉闹声,紧接着是掌声和欢呼声。
    季明瑶寻着那声音望去,拨开眼前的重重花枝,便见到一位身着舞裙的女子正在梅林起舞,水袖飞扬,旋转间裙摆层层展开。
    待季明瑶走近,见那女子浓妆妩媚,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眉眼轮廓比中原女子更深邃些,应是中原人和胡姬的混血,只见她玉臂裸露在外,眼波流转间流露出几分勾人的媚态。那女子回眸一笑,旋转间却突然身子一歪,往一旁男子身上跌去。
    汀兰不禁大声惊呼,原来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季明瑶的未婚夫君。
    那位面容冷峻,传言不近女色的世子爷陆文瑾。
    而就在那女子快要跌在陆文瑾的身上之时,他竟手中握扇,暗中运劲,不等女子触碰到自己分毫,便借着那柄玉骨扇将那女子顺势一带,竟将那女子用力推了出去。
    女子倒在了一旁安郡王赵朔的怀中,安郡王眉头一跳,温香暖玉撞满怀,顿时闹得满脸通红。
    围观的众男子高声赞叹:“世子爷好俊的武艺。”
    又有人道:“只可惜……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
    但方才汀兰出声,那些围观的公子哥儿全都看向季明瑶,又暗自觑向陆文瑾,只见他面色微沉,便将打趣的话都咽下去,连忙改口:“世子真是我等楷模,向来洁身自好,不知这天下该有多少女子会伤心难过了!”
    众人唏嘘感叹,明里暗里吹捧奉承。
    只是无人瞧见季明瑶轻轻蹙眉,目光扫过众人,暗暗观察众人神色。
    陆文瑾面若冷玉,神色如常,“你们知道的,我心中只有阿瑶一人,况且今日是我和阿瑶定亲的日子,你们要胡闹也该懂得分寸,都散了吧!”
    又看向满脸通红的安郡王,面带愠色,“安郡王,这位姑娘是你带来的,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竟也这般跟着胡闹!”
    安郡王愣了一瞬,连忙赔笑,脸上红晕未退,“给世子和季三娘子道歉,都怪小王造次,再不敢了!”
    陆文瑾微微颔首,安郡王低着头搀扶那位姑娘离开。
    等到众公子哥都散了,陆文瑾换了一张笑脸走到季明瑶面前,温声道:“脸色怎的这样难看?”
    “瞧,手都快要冻僵了!”陆文瑾捧起季明瑶的双手在唇边,轻轻地呵气,将她那葱白般的手指用掌心包裹住,“我记得你最不喜欢这种纨绔子弟嬉闹的场合,怎会突然兴起来梅园?若是想赏花的话,待定亲宴结束,我单独带你来观赏园子,可好?”
    季明瑶看向安郡王和那位姑娘离去的背影,收回了目光,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只是今日为了应付宾客见人便笑,嘴角有些僵硬泛酸,“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并无赏花的兴致。”
    出来的这会儿,她快要冻僵了。
    再说今日为了陪长公主应酬,她已是疲累不堪,哪还有兴致赏花,只盼着定亲宴早早结束后赶紧回家休息。
    陆文瑾像是知晓季明瑶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轻轻扶住她的后腰,趁机将她揽握在怀中,“雪天路滑,可小心些。”
    “阿瑶还未用膳吧?仔细胃疾又犯了。我已吩咐厨房炖了你最爱的甜汤,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再用些点松软的点心。”
    季明瑶不习惯他过分亲密的举动,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陆文瑾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复方才温柔体贴,“还是不习惯与我亲近吗?难道等到你我洞房那日,你还要狠心将自己的夫君拒之门外不成?”
    陆文瑾轻轻握了握季明遥柔软的掌心,严肃认真地说道:“阿瑶,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季明瑶点了点头,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若是七年前他对自己说要定亲,她不知会有多么欢喜,但整整七年才等到这场定亲,最初的情意也慢慢消耗,没了当初的欢喜和悸动,她心若止水。
    但季明瑶还是顺从地被他拉着往前走,在这段关系中,陆文瑾习惯做主,习惯替她安排好一切。
    季明瑶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扫过他腰间轻轻晃动的那枚崭新的香袋,突然开口道:“这香袋真好看,是长公主替瑾哥哥挑选的吗?”
    陆文瑾握着她的手指微微一颤,便取下香袋放在季明瑶的手中,“是啊,母亲说咱们的定亲宴必须是全京城最好的,我今日所穿的衣裳配饰都是母亲亲自挑选,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配得上我最美的未婚妻,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