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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沈江霖的声音一向是不疾不徐的, 可是他的话却能轻而易举地攫取所有人的注意力,只听他继续开口道:“还有第三种方法,若是不想如此费力地变革, 那就只能将土地继续扩大。”
    “扩大?如何扩大?大周的土地就这么多,如今各地的荒地也都几乎开垦了出来, 若是山林或是碎石之地,实在是太过为难人了。”
    沈江云最近一直在研究各种土地的利用类型,扩大土地面积也是他在思索的问题, 但是一直到现在, 他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真正能够扩大整个大周朝的土地。
    谢静姝的面色却逐渐开始凝重起来, 她脑海中已经想到了沈江霖说的“扩大”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夫君说的, 应该是通过战争手段, 进行快速扩张土地。”
    战争,掠夺,永远是最快的手段。
    只是简单的通过砍伐林地、填平沟河之地,那是螺蛳壳里做道场, 再如何腾挪也腾挪不出来多少的地, 只有通过战争的手段, 才能快速地、大面积地得到土地。
    这样的方式其实也很好理解, 毕竟每一个王朝创立之初, 其实就是在通过战争的手段,将所有的土地集中在帝王手中, 再进行统一的再分配。
    既然如今的土地不够分了,那就再去战争、再去抢掠,将内在积压的矛盾转移到外部战争中去, 从中寻求缓解矛盾的方式方法。
    沈江霖的策略一个比一个更让人震惊,可是细细想来,竟然确实都是行的通的方式。
    这些自然都是可行的办法,毕竟后人已经用一次又一次的历史经验教训给出了答案,沈江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回溯,能够比较轻而易举地给出答案。
    沈江霖一开始没有想过让他大哥去碰这些,若是简单的党争或是其他具体政务的处理,沈江霖都会无比坚定地站在沈江云的身后,全心全意地帮助他实现他的目标。
    可是沈江云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管是他大哥要选择哪种方式,那都会是一条充满了荆棘的坎坷之路,甚至于,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哪怕是走到他生命的尽头,也不一定能实现的。
    然而看到大哥为此如此困扰万分,沈江霖还是将他能够给到的办法都和沈江云一一说清楚了。
    至少不要让他糊里糊涂地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更不要被人胡乱利用了他的一颗赤子之心。
    只有将一切都摊开给他大哥看了,让他了解清楚前方到底是什么,再做抉择的时候,他才能有足够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内心。
    所以看到此刻沈江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后,沈江霖既不打扰也不催促,只是默默无言地给沈江云续了一杯茶。
    过了许久,沈江云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将沈江霖说的所有话都过了一遍后,最终语气艰涩道:“以我现在之能,不管是哪一种办法,都无法达成,我,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沈江云这话说的完全发自肺腑,毕竟是在亲弟弟面前,他没必要去伪装任何东西,只是他依旧觉得双颊微微有些发烫,为自己的位卑力弱,也为自己看到前方之困难而产生的胆怯之意。
    沈江云不怕自己死,但是他很怕许多人会因他而死。
    这三种方式,不管是哪一种,最后都是会充满了淋漓的鲜血,杀戮、变革、战争,每一条路都是权力的极致斗争,沈江云尚且拎得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要达成那样的目标,靠他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已然心生退意。
    沈江霖心中低低轻叹了一声——这就是他的大哥,这就是他真正的兄弟。
    哪怕再如何迫切地想要做一件事,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目标加诸在其他人的身上,更不会强人所难,他是心软的,是善良的,是想做一个真正的利国利民的好官的。
    拳拳赤子之心,幽幽爱民之意,在他大哥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不是那种世俗意义上杀伐果决的人,很多历史上的名臣权臣,都有一颗坚硬如铁的心,可是沈江霖认为,只有像他大哥这样的人,急人之所急、忧人之所忧,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好官。
    至少比起他来,他才是百姓期待的那种官员。
    见沈江云有些待不下去了,失魂落魄地想要起身离开,却被沈江霖按住了:“大哥且慢,其实小弟这里还有一些想法没有说完。”
    沈江云已有退意,但是弟弟有话要说,沈江云还是会耐心认真去听的。
    “大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千里之行,亦始于足下,我认为这个事不是不能做,但是要做的巧,如今以你我的官位,根本不能碰这个,但是如果是陛下主动想起这件事呢?是陛下想要查一查呢?至少抄一批贪官的家,收归一些土地,肃清一下目前贪腐成风的情况,还是可以做到的。”
    “咱们大周的国库收入每年都在减少,大哥你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虽然做不到一步登天,但是先让当权者引起注意,稍稍延缓田税的问题,让更多的百姓从中受益,这还是可以做到的。”
    “大哥,我还是那句话,救一人,与救天下人,有时候一样重要,况且如果能做到这些,已经远不止可以救一人了。”
    沈江霖说的很简单,但是沈江云却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他没理解错的话,弟弟的意思,竟然是要想办法设计陛下??
    让陛下主动去了解这个事情,将陛下当枪使,自己却要隐在后面,稳坐钓鱼台?
    这是多么胆大包天的想法啊?!那位,可是天子啊!
    可是,想到沈江霖刚刚说的那三条应对之法,哪一条又是循规蹈矩的?
    弟弟的想法,从来都是天马行空的,在弟弟眼里,好似帝王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一般。
    就像他们还年纪尚幼的时候,二弟就敢和他在背后“妄议”父亲一般,或许在二弟心中,从来就没有什么权威是不能被挑战的。
    沈江云同样又想到,在自己小时候看父亲的时候,如同高山仰止,是一座怎么都逾越不过的高山,而今他不也远远将父亲甩在身后,自己正式成为了荣安侯府的当家人了么?
    那么是否,帝王之尊,又是另一个“父亲”一般的角色呢?
    自己又是在害怕什么呢?
    有些话不能明说,但是在沈江云震惊过后,一切都已经尽在不言中。
    兄弟两个人开始商谈起来具体该如何行事,在他们的部署中,沈江云尽量搜集更详尽的内容,将数据罗列清楚,然后呈给上峰裘郎中,由他定夺。
    若是裘郎中也是一心为公之人,愿意继续往上呈奏,他们前面就有裘郎中这个话事人,也有户部中更有力量的人给皇帝上奏,就算到时候要论功行赏,这份功劳给了他们又如何?
    只若是他按下不表,那么沈江霖这边还有后招。
    不过沈江霖很多时候都要从早到晚伴驾,许多数据的整理工作他抽不出太多时间帮沈江云一起做,这份奏折却是要写到言之有物,才有可能掀起波澜。
    谢静姝在这个时候颤巍巍地发言道:“大哥,大哥若是不弃,我,我可以帮忙一起整理计算,我自学过《九章算术》,应当可以帮大哥一起整理。”
    沈江云面上全是欣喜之事,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了家人的全力支持,有这样的家人在,他还奢求什么?
    有了沈江霖和谢静姝的帮助,沈江云的这份奏折写起来十分顺畅,三人前前后后忙碌了十多日之后,沈江云就写了一份半指厚的折子,几次细读润色,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在六月初,沈江霖终于将这份折子交给了裘郎中。
    裘郎中是浙江清吏司的长官,有自己单独的办公之所,但并非自己独立的房间,而是用一道屏风做了隔断,和大的办公房分隔了开来。
    裘郎中今日点完卯后便悠哉哉地转入了屏风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后,就开始翻开昨天没有看完的一册棋谱,心里默默打起了棋谱来。
    七月要征收夏税,等到七月开始,户部各司就要开始疯狂忙碌起来,此时是忙碌前夕最后一点的的清闲时光,裘郎中在户部已经当值好多年了,他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如何不知道户部的工作节奏?珍惜着最后那点清闲时光,等到了七月就要一直忙到年关的。
    只是今日,棋谱还没翻过一页,就听到屏风外头有人喊能否进来的声音,裘郎中立即将棋谱合拢,塞到了桌案上的一堆册子下面去,然后随意拿了一本账册出来装模作样地摊开放好,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进吧。”
    沈江云缓步走了进来,先向裘郎中行了一礼,然后才道:“得蒙郎中大人悉心指教,下官已在户部学习了四个月的时间,郎中大人给下官的账册宗卷下官已经悉数看过,并且发现了一些问题,还请郎中大人过目。”
    沈江云说完,就将手中的折子双手奉上。
    当裘郎中接过这厚厚一本的折子时,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这个沈江云,是不是有些认真的过分了?
    户部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进入户部学习了几个月后,要给上官呈这么厚一本的折子的,还说发现了一些问题?
    看折子的厚度,这个问题能是小问题吗?
    裘郎中的面色有些凝重地接过来,也没先急于翻开这本折子,而是直接问沈江云,他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
    沈江云恭敬道:“回禀大人,下官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浙江每年的土地都有所减少,虽然其中是有一部分是朝廷免税给新晋举人和进士的田地,但是数额依旧有对不上,下官不知道是下官有疏漏之处,还是确实如此,故而下官将这些数据全部计算出来列举在折子里,还望郎中大人看过后能给下官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