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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孟大哥, 好久不见,我们果然同分别时候说的那样,京城又相会了!”
    两个人正好在酒楼门口碰上, 沈江霖看到孟昭是从一顶青布小轿中钻了出来。
    再见孟昭,两人已经分别近一年了。
    孟昭看着竟又长高了些许, 穿衣打扮也和一年前截然不同。
    只见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绸缎直裰,头上戴着文人网巾,腰间革带处还坠着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 再加上孟昭五官生的端正, 哪怕肤色有些微黑,但很有一股浩然之气, 君子之风。
    孟昭见到沈江霖就笑了。
    “江霖贤弟,幸会幸会, 走, 同我一道上去。”
    两人这一年书信没有断过,哪怕孟昭在路上,也会给沈江霖写去书信,来往信件厚厚一大匣子。
    所以哪怕一年多未见, 却丝毫不见陌生之意。
    孟昭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他虽无官职在身, 但是已经步入了官员的阶层, 再不见以前的拘谨寒酸之气, 今日带沈江霖来的酒楼,也是京中数得上名号的。
    孟昭订的是楼上的雅间, 两人一同上了楼,小二已经上了几盘围碟,沏好了茶, 孟昭又点了一道清蒸鲥鱼、一道杏花鹅,一道黄金鸡、一道鼎湖上素,沈江霖见菜已经够了,忙叫他不要再点,孟昭到底又点了两道适宜沈江霖口味的菜肴,方才作罢。
    “看来我孟大哥是已然发财了,如今出手这般阔绰。”沈江霖出言调笑道。
    孟昭不以为忤,反而细细讲起了其中的门道:“江霖贤弟,如今你如此年纪已中小三元,想来将来进士及第只是时间问题。这中了举人后,便已是不同,乡间那些财主捧着金银上前给你,几百亩的田地说记你名下就记你名下了,更有送屋舍送铺面的,还有甚者,竟会自投奴仆来侍奉,只要你敢拿,做个富家翁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沈江霖虽然知道中举之后有诸多好处,譬如朝廷就明文规定,成了举人可以免田地税四百亩,见到县官不用下跪,甚至可以平等交流,官府方面也会给予诸多生活补助,最基本的吃穿用度是可以保证的。
    但是如孟昭描绘的如此夸张,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只是如此讨好,必有所求,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果然,孟昭话音一转便道:“只是这些人都是有求于我,要么想要用我举人的名头去做生意,要么想要免除徭役赋税,要么是想提前结交,好等我考中进士后,再求更多。所以在这个时候,头脑一定要冷静,知道哪些可以接受,哪些绝不可碰,都是有讲究的。”
    孟昭又仔仔细细说了一番其中的枝节,沈江霖知道对方是真的将他当知己,才会把自己走过路的吃过的亏拿出来与他细说,听得也是格外认真,同时也更加看好孟昭此人,即便面对如此大的利益诱惑,依然能够坚守本心,不被这些唾手可得的财物迷了眼。
    孟昭讲完之后,小二菜也上齐了,沈江霖忍不住感叹:“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果真只是读书还不行,人情往来亦是学问。”
    孟昭怔愣了一下,喃喃自语了两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好句,好句啊!”
    “江霖贤弟,我观你不仅学业上突飞猛进,就是这灵巧聪慧上更甚往昔!可叹愚兄还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惭愧,惭愧!”
    沈江霖是脱口而出的话,忘了这个年代曹大师还查无此人,只能找个由头搪塞过去,但是孟昭却在心里头反复咀嚼了许久,更觉沈江霖天生文魁,美玉良才。
    两人举箸吃菜,边说边聊,各自诉说了一番科场艰难,尤其是沈江霖说到自己的院试被分到了臭号,又发现了有人舞弊之事,是听得孟昭又可怜他又替他捏把汗;而孟昭这边也是经历了颇多波折,他遇到的最大的事情,还不是在考场上的艰难,而是回乡之后的刁难。
    “你说到科考舞弊之事,其实我回乡之后也遇上了差不多的事情,只是你是在考场上,我是在考场之外。”
    沈江霖闻言一愣,给孟昭续了一杯茶,有些惊奇道:“孟大哥,我怎么没有在你信件里看到你说这件事?”
    孟昭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叹道:“此事颇多曲折,我怕你悬心,你之前的信件里说要今年下场一试,考试之前最忌心神动摇,我便没有和你提起过。”
    原来孟昭回到庐州府后,本是想安置妥帖了,再找机会去沈家拜会,只是没想到他一回到乡里,就遇上了他们镇上施员外宴请。
    孟昭之名在当地还是很响当当的,毕竟从小也是被冠以“神童”的美名,又在庐州府中了一个小三元,着实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一般镇上乡里有何大事,都会请一请孟昭,这是对读书人的尊重。
    孟昭原本不想去,但是架不住施员外家人三请四催,这才去了。
    说是给施员外的老母八十大寿开宴,孟昭以为走过过程,吃两杯酒就能回去。
    谁知道却被施家人轮番敬酒,孟昭酒量还算不错,也架不住这么多人轮番上阵,最后也喝的有些云里雾里,被人搀扶着去了他们府上的一间厢房歇息。
    谁知道,孟昭半梦半醒间,就恍惚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妙龄少女轻轻走了进来,正待掀开珠帘,却与孟昭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惊慌地叫了一声,孟昭连忙跳了起来,道了一声“得罪”,原本有着八分醉意,如今都吓醒了,连鞋都没穿,赶忙冲了出去,却被守在门外头的施家仆人给逮住了。
    沈江霖都给听呆了,这是想做什么?
    因为有着冰琴的前车之鉴,沈江霖马上想到了,难道又是一出女子的霸王硬上弓?
    谁说古代女子矜持的?他看着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这施家到底是意欲何为?”沈江霖菜也不吃了,巴巴听着孟昭往下讲。
    孟昭冷笑了一声,语气也是愤慨:“意欲何为?后头把我捉住了,才道刚刚那女子是他们府上的小姐,是给我相看的,若是满意便将她许我作配。真是笑话,女子应当贞静贤淑、举止有礼,如何会直接闯入陌生男子的房间中去?后头把话说开了,我才知晓,想让我做他们家的女婿是假,想让我帮着施家少爷在科场作弊是真!”
    沈江霖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里头有这么多的故事,施家也是不简单,明晃晃的想一石二鸟,又要收了孟昭这个女婿,又要拉孟昭在同一条贼船上,日后为小舅子当牛做马,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孟大哥必是不能答应的!”沈江霖直接道。
    孟昭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点了点头:“此是自然。只是施家人做事颇为自傲、且目无法纪!他们见我不答应,虽把我放了回去,但是却开始处处抹黑于我,讲我人品低劣、外出游荡,不侍双亲,又说我已江郎才尽、之前只是投了学政大人的喜好,如今时移世易,再想中得乡试必无可能。原本与我结保之人,全都对我避之不及,眼看着就要开考了,我竟连结保之人都凑不齐!”
    再说到这段故事,孟昭依旧一肚子的后怕:“他们是欺我族中无人,家中贫寒,又无人脉,便肆意造谣、毁我名声!还好后来我拿着侯爷给我的书子,拜见了沈家大老爷,沈大老爷见了书子后便待我如至亲,帮我四处奔走,牵线搭桥,找了四个清正之人与我互相结保,我这才度过了此次难关。”
    孟昭说到这里,看着沈江霖的双眼,下颚微颤,眼眶发红,但因为如今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再加上孟昭这一年多来成长速度飞快,他已经是入了金銮殿,见过一众高官,赐进士出身的人物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袭洗的发白的儒衫,便是站在荣安侯府门口都已经自惭形秽的那个年轻人了。
    孟昭强压住了心内翻腾的情绪,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句:“总之,愚兄欠江霖贤弟许多,往后有任何愚兄可以帮上忙的地方,你只需言语一声便是。”
    这话说的直白又有些草莽气,仿佛不该从一个读书人口中说出来,但是沈江霖从中听出了真心真意。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仗着重生回来的赵安宁原本想在此事中也插手一番,笼络住孟昭,可谁知道棋差一着,沈江霖提前布局,解了孟昭的燃眉之急,令孟昭对沈江霖更是倾心交付,引为毕生知己和贵人。
    两人饭毕,小二撤了杯盘碗碟,又上了一壶好茶,两碟瓜子点心,道了一声“慢用”。
    孟昭与沈江霖各端了一个茶盏喝茶,孟昭踌躇了一下,这才对沈江霖道:“江霖贤弟,不知你往后会跟着谁读书,府上是否有安排?”
    孟昭心里头琢磨着,沈江霖如今如此成就,须得名师才能配得上,张先生虽是他世叔,但是学问来说教些蒙童尚可,教沈江霖可就不够格了。
    只是侯府家大业大,请个名师还不是手到擒来,故而孟昭很是犹豫,怕自己这话唐突了。
    谁知沈江霖也是摇了摇头,他正为此事在各方谋划打听,听说昨天渣爹有去秦府,但是也没给他一个准信,恐怕事有反复。
    孟昭见此,连忙凑近了两分,道:“此次会试主考官乃是吏部右侍郎唐大人,唐大人今年已耳顺之年,志不在官场,今年二月便递了折子乞骸骨,圣上也是应了,只让他主考完今年会试便□□养,如今已经是赋闲在家。”
    “唐大人乃我主考官,学识不俗,为人清正,他是我座师,我今日本就想去拜访一番,不如江霖贤弟你与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