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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由我做东,咱们也进去凑凑热闹!”
    听得此言,来得早一些的便摇头,“你们怕是不知,今日这登泰楼已不接待其他食客了,二三层皆被常大将军府包揽下来摆这拜师宴!”
    “那楼下呢?”
    “楼下被一位崔家郎君包下办庆功宴呢。”
    “这……”
    众人无不遗憾失望地叹息。
    “本以为能有机会一睹乔祭酒魏侍郎真容风仪呢……”
    也有人仍不死心地抬头看向于栏边作诗的年轻学子们:“那些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吧?”
    “没错……此番能受邀前来的,必然都是监生中的佼佼者了。”
    “大多都是举子,好些是明年要下场春闱的……”
    当今圣人整肃科举之风,甚至不惜对裴氏下手,于明年春闱前换下了礼部尚书,这般举措意味着来年等待着这些寒门举子的,将是一个空前公正,甚至于他们而言‘过分公正’的考场。
    此时,看着那些于登泰楼上把酒对诗的学子,思及这些人或将出现在来年的杏榜之上,继而经殿试,为御笔钦点,以寒门之身入朝堂,楼下众人只觉心潮愈发澎湃向往。
    只可惜他们被隔绝在外,不能入内。
    失望之心愈重,有人摇头叹息要离去时,只见栏边那一群着长衫的学子间,忽然多了一道少女的身影——
    那面容白皙的少女上前来,众人只见其着淡青襦裙,梳双髻,发间一支白玉簪正如云入青山,有风拂起其臂间披帛,似要乘风飘然而去。
    “今日之宴为我所设,虽作拜师之用,亦有以文会友之心,诸位若有雅兴,只需以诗为柬,即可入内相叙——”
    那少女含笑抬手执礼,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飒然洒脱,却有十足诚意在:“我等且于楼内恭候诸位。”
    她既如是道,她身侧那些学子便也跟着她抬手相邀。
    楼下众人下意识地抬手还礼。
    待见那少女转身回了楼中,众人才回过神来细品:“那便是常家娘子了罢?其方才说要……以诗为柬?”
    此事也经仆从之口,很快传到了席上的常阔耳中。
    常阔一拍大腿:“好啊,这个主意好啊!”
    说罢继续喝酒。
    他只知“好”,但这个“好”主要是“闺女做什么都好”,除此之外,热情待人也为“好”,再多的就没有了。
    非是他想得浅,而是草莽出身武将的身份让他无法以文人的角度去深想更多。
    他身侧坐着的崔璟却是不同——
    崔氏子自幼生活的地方,一砖一瓦都是以文铺就堆砌。
    崔璟握着酒盏,下意识地看向楼外的方向。
    文人心性如此,尤其贫寒出身者,更易信奉所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若她今日直接相邀,碍于身份悬殊,自尊自卑使然,许多人都会因此却步——但她提出了以诗为柬,将此宴真正变作了以文会友的风雅地,给予了他们尊重和展露才学的机会。
    而除了自尊自卑,许多文人往往又有或多或少的自傲,若她来者不拒,他们或又会生出“若凡夫俗子人人皆可入内,此庸俗之所我自不去也罢”的心思——但她提出了以诗为柬,便很好地帮他们筛去了不愿为伍之人,也给足了他们保留自傲的条件。
    同时,她也帮自己筛去了不需要的人。
    她只需要她需要的那些人入内。
    崔璟的视线落在了重新在乔祭酒下首落座的常岁宁身上。
    他此时,才真正明白她使人散布消息的真正用意。
    她要的热闹,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热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不难预料。
    但最终会演变成什么,却无法估量。
    楼下得了常岁宁的交待,已在堂中支了张小几,于其上铺纸研磨,由两名书童坐守。
    “我且去试试……”
    有一名年轻的文人上前来,口中成诗,被书童抄下,再署上名姓之后,便被请上了二楼。
    一步步迈上楼时,那文人犹觉不真实,楼上的琴声诗声谈笑声,织成一幅儒雅崇高而遥不可攀的画,夹带着冰盆冒散出的丝丝凉意,如梦似幻地在他面前铺展来——
    而现下,籍籍无名的他,竟也要成为这画幅中的一个了。
    “还真被请进去了!”
    “我也来!”
    “赵兄先请——”
    “……”
    眼看着先后十数人被请上了楼去,胡焕有些迟疑地问:“咱们还需要上去给常娘子撑场子么?”
    刚准备上楼的崔琅回过神来:“快快快!”
    场子固然不需要撑了,但位子得抢了!
    作诗谁不会?
    无非是好与不好的区分罢了。
    堂堂崔氏子,好的想不出来,不好的还诌不出一首来吗?
    崔琅赶忙挤上前去。
    “公子要去吗?”昔致远身边的书童问。
    “当然。”青年笑着抬脚走上前去。
    很快,登泰楼拜师宴,“以文会友,以诗为柬”一事,风一般在四下传开。
    第108章 他是为她而来
    而此次消息传开,比先前常岁宁刻意使人暗中散布,要来的更快更广。
    不止快,且极具针对性,经众人之口很快便精准地传到了诸多官员文士及学子们耳中。
    四下议论纷纷,多是惊愕诧异,一时不敢轻信真假。
    须知那拜师宴上的人,乔祭酒也好,姚寺卿也罢,更不提还有那东台侍郎魏侍郎,及从不与人往来的那位崔大都督——随便单拎个出来,皆是平日里没机会接近的人物。
    此于寻常官员而言尚且如此,对那些尚未入仕的寻常文人而言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
    纵不提妄想借此结交的可能,便是去凑凑热闹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且值端午当日,又是以诗会友之名,何等风雅之事!
    一时间,不少人皆闻讯赶去。
    “瞧,好些人都在往登泰楼去!”
    “看来是真的了……”
    距登泰楼不远的一处茶楼中,临街二楼处,坐着四五名年轻人,但此时谁都没有心思去喝茶了,注意力都在那些结伴往登泰楼赶去的文人身影之上。
    “这拜师宴倒真成诗会了……”有人心痒难耐,便提议道:“宋兄,要不咱们也去瞧瞧吧?”
    “对啊宋兄,你不是有常娘子给的请柬么,若持柬入内,定能得热情招待,我等也能跟着宋兄沾光呢!”
    “我并未收下她使人送来的请柬。”宋显皱紧了眉:“以文会友,以诗为柬……她不过一介寻常女郎,于文士间毫无名望可言,唯一值得一提的不过是与人打过一两场架而已,何来的底气竟敢说出如此大话?”
    “宋兄何必纠结于此……这虽说是常娘子的拜师宴,但诸君前往却非是为了常娘子,说到底不过是为诗文而聚于一堂。”
    “没错,此等热闹的诗会近年来少见,错过岂不可惜?”
    “宋兄……”
    宋显冷声打断他们的话:“要去你们自去便是,我断不会过去的。”
    “宋兄——”
    还有人要劝,却被同窗拿眼神制住了。
    “宋兄不愿凑这热闹且罢,我等先去看看,如若那常娘子果真有胡闹欠妥之举,也好来告知宋兄!”
    宋显竖眉:“她是否胡闹欠妥与我何干!”
    谁要听她的事!
    “对对对,是我失言,那……宋兄且稍坐坐?我们去去便回!”
    说着,几人交换了眼神,便都起身朝宋显施礼,而后快步下了楼去。
    转眼间只剩自己一人,宋显脸色沉沉,不由又想到那日少女于国子监内,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模样,她面上未显嚣张自大之色,但处处可见嚣张自大——
    以文会友,以诗为柬……就凭她也配得起这八字吗?
    可偏偏竟果真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但说到底,谁又当真是冲着她去的?
    不过是仗着有祭酒等人肯纵着她,她便肆无忌惮地借着他人的名号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粉饰再多,也不过是个骄纵任性自以为是哗众取宠的小女娘而已!
    看着街上断断续续朝着登泰楼涌去的人流,宋显冷笑一声:“简直乌烟瘴气。”
    但无论他如何看待此事,登泰楼这边的热闹有目共睹,且这份热闹仍在经众人之口持续地传开。
    为准备来年春闱,有一些路途遥远的外地举子为保万无一失,也为了能尽早熟悉打点各处,通常会提早一年甚至更早赶至京中准备。
    赶考花销大,考虑到长久住客栈不合算,他们入京后往往会选择租赁一处别院同住,既能分担租银,又能相互有个照应交流。
    城中待贤坊中,便住着这样几名举子。
    他们也听闻了登泰楼之事。
    “谭贤弟不去登泰楼么!”
    正躺在屋内凉席上扇着蒲扇的男子摇头,看一眼外头灼人的日头,愁眉苦脸地道:“太热了……实在不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