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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颜华池瞳孔久久不能聚焦——为什么他可以说走就走,为什么他打散自己魂魄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犹豫踌躇
    为什么……为什么啊!
    颜华池捂着胸口, 单膝跪地。
    “无论是生是死,这孽阵徒儿破定了!”
    “有些事该了结了”, 颜华池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加固有什么用,您忘了,您教给徒儿的,也有解阵之法。”
    他操控荆棘扎穿阵眼,下一瞬,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是极凶幻境,是不堪曾经。
    “池儿,池儿,娘的宝贝”,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拿着木棍冲他笑,“想不想见父皇?”
    那一年他五岁,目光呆呆点点头,“嗯……”
    木棍落下,他胳膊……断了。
    “拿去吧,这是娘的奖励”,女人从破旧的衣袖里摸出一颗已经融化的糖,“一会父皇来了,记得要开心。”
    “可是我很疼”,颜华池抿唇要哭,“母后……”
    “见到父皇你不开心吗?”
    “嗯……”颜华池轻轻点头,“开心。”
    女人剥开糖纸,把它放进颜华池口中,“甜不甜?”
    “这是你最喜欢的糖……还是半年前,你失足落水,你父皇来冷宫看我们娘俩时给你的……”昭阳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疯狂,“娘给你攒着……攒着咱们慢慢吃……”
    颜华池小小的身躯打了个颤。
    “池儿,告诉娘,糖甜吗?吃糖开不开心?”
    “嗯……”
    “所以这不叫疼”,昭阳温柔地摸了摸颜华池的脑袋,目光中是一种病态的宠爱,“这叫快乐……”
    “记住,这叫快乐,受伤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颜华池缓缓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因为每一次痛到极致的时候,就可以见到父皇,可以吃到他最喜欢的糖。
    好快乐啊……真的……
    可是也好痛……
    原来快乐都是会痛的吗?
    颜安是下朝的时候来的,一个路过冷宫的小太监告诉了他这件事。
    冷宫的锁,开了。
    颜安看着太医给颜华池包扎,眉宇间有淡淡的阴云,“怎么又伤了?”
    “池儿顽皮,一个没看住爬上树摔了”,昭阳一点点把头靠近颜安,“他想他父皇了,想爬高点看看……”
    颜安目光有些动容,他任昭阳将头搁在他肩上,然后大手揉揉颜华池脑袋,递给他一个刺绣的布偶娃娃。
    不过坐了一刻钟,颜安起身离开。
    昭阳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鲜血一滴滴落下,同时落下的还有泪。
    “没关系……糖还有很多……”昭阳自言自语,然后用一种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颜华池,“池儿……娘最爱你了……你别怕……”
    有这个孩子在,她就可以……多见见她爱到深处的人……
    落花堆了满地,树下幼小的孩子抱着布偶,他身上缠满了绷带,眼睛却含笑。
    “我很……快乐……”
    他将手指放在布偶的脑袋上,然后猛然用力,“跟我一起……快乐……”
    树后藏着支离破碎的面人、缺胳膊少腿的陶瓷小人、被掰成一块一块的狐狸面具。
    他将身首异处的娃娃放在那堆“宝贝”中央,“我们……都很快乐……”
    永安四年,颜安厌倦了昭阳的把戏。
    他再也没有来过。
    女人流着眼泪,拿着刀,一下一下割在孩子身上。
    手臂上已满是伤痕。
    她看着那孩子还在笑,且越笑越开心,忽然觉得十分恐怖!
    她用力将刀插进颜华池胸膛,“你是个……怪物……”
    颜华池不笑了,眼睛里带着一丝难过和不解看向昭阳,“母后不是喜欢这样吗?”
    一丝暴虐的因子慢慢浮现在心底,“母后不想一起快乐吗?”
    “没关系,再多割几道口子,父皇就会来看我们了”,颜华池忽然又笑起来,用求夸奖的语气,道,“母后不给池儿奖励吗?”
    昭阳用力甩开他,把他推倒在地,然后进了屋,反锁上门。
    灯下,女人写着自己的日记。
    “我生了一个怪物,我早该知道的,司天监的人没说错,他是只恶鬼。
    “他生于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他是厉鬼投胎……
    “他流着血,还能笑这么开心,我从他脸上感受不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他……是真的在开心……
    “他一定已经疯了……”
    “我想,我应该勒死他,我有种预感,他早晚有一天会将我也变得跟他树后那些破烂一样。”昭阳思索片刻,继续写道,“也许他死了,陛下会再来一趟……”
    颜华池蹲在墙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池儿做错了吗?”
    一阵风刮过墙角的草。
    “母后如果不喜欢池儿,就再也没有人喜欢池儿了……”
    那阵风更强烈了,刮了一阵却忽然戛然而止。
    颜华池身下的影子里钻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的气息让它心悸。
    草叶倒伏,那只鬼在退避。
    阴水并没有管旁的事,径直钻进颜华池太阳穴里去了。
    眼前的场景变了,他从天地各处汇聚而来,落在了一座山上。
    先是薄雾,然后是浓云,再后来,怨气成了黑色的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