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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玉芙宫。
    顾修容当初住的是偏殿宝相楼,因着玉芙宫只住了她一人,即便到了三品位份,她也没有立刻搬到正殿去。
    不过在小公主来了后,再住偏殿就有点拥挤了,她也彻底搬到了玉芙宫。
    四岁稚童听着年龄小,其实已经懂事。
    周氏被贬的消息传来后,小公主的眼泪不停哗啦啦地往下掉,顾修容搂住她,不论怎么哄,小公主都停不下来。
    直到小公主哭累了,睡了过去,顾修容才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待让嬷嬷将小公主抱下去后,顾修容没忍住地长吁了一口气,玉露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小公主哭起来怎么这么厉害。”
    顾修容整个脸都是垮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周氏会这么简单地倒了。
    她至今还记得她才入宫时,周氏给她带来的震撼。
    两年过去,顾修容其实也记不太清当时的情景了,她只记得初入宫时她还贪玩,那晚和玉露在外逗留得久了,特意挑了小路回来。
    然后就见到了让她刻骨铭心的一幕——
    她撞见了鲁德胜和小林子会面的现场,亲耳听见了二人密谋对长乐宫下手,或者说是鲁德胜在给小林子指派任务。
    那一晚,不止她一人没能及时回宫。
    她看见张御女一脸慌忙地要离开,却不慎弄出了动静,惹起了鲁德胜的注意。
    她亲眼看见鲁德胜眼中凶狠毕露,他和宫人按住了张御女,好好的一个主子,却被两个奴才活生生地掐死。
    顾修容记不得那一晚她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张御女倒下时绝望的眼神和数日的噩梦缠身。
    翌日中秋宫宴,在听见宫人说起外间下雨时,她就意识到那一日会是个毁尸灭迹的好时机。
    果然,当夜张御女一事事发。
    那一晚,她没去延禧宫,宝相楼的灯却是亮了一整夜。
    此事给她提了个醒,这宫中处处险境,她再是要当个事外人,也得看其余人能不能容得下她。
    她终究是觉得惧怕。
    再后来,她借口风寒,一直躲在了宝相楼。
    对周氏也难免生出些许畏惧和抵触。
    也因此,最开始胥砚恒要将小公主送来时,她只觉得胥砚恒是在给她找麻烦。
    她不想和周氏对上。
    顾修容揉了揉眉心,一阵头疼,现在周氏被打入冷宫,她依旧觉得烦躁。
    她觉得周氏死有余辜。
    但她好歹养了小公主一段时间,见其哭得那般可怜,她也有点于心不忍。
    顾修容闷闷不乐:“讨个清闲,怎么这么难。”
    玉露怕她一时糊涂,赶紧劝解:“娘娘您可别心软,人人都要她死,哪里是咱们能拦得住的?”
    玉露好歹也是长公主府出来的,她瞧得分明,周氏的倒台,可不是一个人的手脚。
    何修容也就罢了。
    瑾婕妤摆明了也是默认这个结果的,她们敢帮周氏,岂不是得罪了瑾婕妤?
    玉露苦口婆心:“小公主是可怜,但咱们讨个安生也不容易。”
    “说得难听点,没了周嫔,被周氏害的那些妃嫔起码不会迁怒到小公主身上,顶多咱们日后多照看她一点就是,您可别犯糊涂啊!”
    顾修容都插不上话,她撇了撇唇,觉得玉露瞎操心:“你当我是哪个人物,这是我想管就能管得了的?”
    闻言,玉露讪笑了一声,不过,她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也是,她家娘娘空有个主位名头,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话,是她瞎操心了。
    顾修容揉了揉额头,她吩咐:“再过些许时日,小公主也要搬到皇子所了,各方面你照看着点,莫让人觉得周氏倒了,就能怠慢了小公主。”
    玉露忙忙应声:“娘娘您放心,奴婢都盯仔细的。”
    不过,顾修容和宋妃都还能冷静面对这件事,淑妃得知消息后,直接砸了一套杯盏。
    淑妃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她连一宫主位都不是,也敢操心皇嗣的事!本宫瞧她是掂不清自己的分量!”
    琴心给宫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宫人打扫地上的狼藉,她上前拦住娘娘,低声劝道:“瑾婕妤敢这么做,定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淑妃恼瞪了她一眼:“什么皇上的旨意!本宫从未听皇上提起过让舟儿搬入皇子所!”
    琴心见娘娘听不进去,属实无奈。
    淑妃皱了皱眉,她知道,她在甘泉宫再恼,也无济于事,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命令:“备仪仗,本宫要去见皇上!”
    琴心阻拦不了,只能命人去准备仪仗。
    褚青绾得知淑妃前往养心殿时,头都没抬一下,她压根不在乎二皇子会不会去皇子所,她针对的仅是宋妃而已。
    不过能顺带坑淑妃一把,她也乐见其成。
    但迟春有点忧心忡忡:“您才催过中省殿,要是淑妃说动了皇上留下二皇子,奴婢担心有损您的威信,不利于您日后管理六宫啊。”
    褚青绾慵懒地抬眸,她轻描淡写道:“那就看我们皇上是怎么想的了。”
    养心殿。
    魏自明在殿外,远远地见到了淑妃的仪仗,他心底轻啧了声,在淑妃下仪仗时,忙忙上前,恭敬躬身:“奴才见过淑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亲自来了?”
    淑妃越过他,往养心殿走,她脸色不好:“本宫要见皇上。”
    魏自明不着痕迹地拦住了她,他不敢碰到淑妃,但御前奴才也默默地挡住了路。
    淑妃冷下脸,她看向魏自明,皱眉:“你在阻拦本宫?”
    魏自明一脸为难,淑妃一贯得宠,他也不想得罪淑妃,但是没办法,他好声好气道:“里头正忙着呢,皇上现在没时间见您,娘娘不如改日再来?”
    淑妃握紧了手帕,她其实很少来养心殿,或者说妃嫔都几乎没来过,只有褚青绾一个人,三翻四次地来过御前。
    她冷不丁地问:“瑾婕妤每次来时,你也这样将她拦在外面?”
    魏自明一时哑声,这种涉及到妃嫔比较的话题,他怎么回答都不对,他默默低头:“娘娘别为难奴才,要是能通传,奴才一定给您通传,这不是不巧么。”
    淑妃憋了一股气。
    是真的不巧,还是胥砚恒故意不见她?
    她死死地盯着魏自明,魏自明越发低了低头:“或者娘娘您有什么吩咐,您直接告诉奴才,待皇上清闲下来,奴才替您禀告皇上?”
    淑妃转头看向养心殿,她不信里头听不见外间的对话,但胥砚恒一直没有表示。
    这已经是在表明了他的态度。
    淑妃知道,她现在应该知难而退,而不是继续纠缠下去。
    但她不甘,也觉得难受。
    自褚青绾入宫后,不知是不是淑妃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越来越不如意。
    琴心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隐晦地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淑妃闭了闭眼,她咬住唇,唇肉上传来疼意,让她冷静下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对魏自明道:“那就公公在皇上不忙的时候,待本宫传一句话,本宫今晚在甘泉宫等他,不眠不休。”
    她刻意加了后面四个字,咬声清楚,也隐隐传入殿内。
    她就是故意说给殿内的人听的。
    魏自明心听出了她的用意,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拱手:“奴才定然将话传到。”
    里头一直没有动静,淑妃也没了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回去。
    琴心冲魏自明福了福身,才紧跟着告退。
    琴心回到仪仗跟前时,看见娘娘偏头擦了一下眼角,才又脸色如常地转过头来,只她眼眸仍残余了些许红色,琴心倏然哑声。
    娘娘在皇上面前惯来得意,这应当是娘娘第一次吃闭门羹。
    也怪不得娘娘会这么伤心。
    淑妃走后,魏自明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走了进去,被他口口声声说不得闲的胥砚恒就坐在其中,殿内除了胥砚恒,再没有其余官员。
    魏自明进来,他知道皇上一定是听见了淑妃的话,他默默低头:“皇上,您今晚要去甘泉宫么?”
    胥砚恒掀眸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去干嘛?”
    魏自明被问得一懵。
    淑妃的话明显是在说皇上若是不去,她就一直等着。
    胥砚恒对魏自明无语。
    他是要晚上去甘泉宫,刚刚为什么不见淑妃?
    魏自明讪笑了一声,他呐呐地问:“那淑妃娘娘要真的一直等下去呢?”
    胥砚恒伏案处理奏折,闻言,他语气中没什么情绪,说出的话也格外薄情:“她乐意等就等,这宫中谁没空等过,偏她特殊?”
    他厌烦别人威胁他,不论什么样的威胁。
    明眼人都看得出让皇嗣搬入皇子所是他的意思,唯独她不信。
    他懒得解释什么。
    等她撞了南墙,自然就信了。
    这一晚,甘泉宫的灯真的亮了一夜,然而等到天际破晓,胥砚恒也不曾踏入后宫一步。
    甚至连个传话的宫人都没派去一趟甘泉宫。
    翌日褚青绾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半点不觉得意外,她轻哼:“那是位说一不二的主儿,可不会顾念什么往日的情分。”
    她都怀疑,在胥砚恒眼中,究竟有没有情分二字可言。
    此事一出,再有褚青绾的催促,中省殿手脚格外麻利,不过七日,三位皇嗣就搬入了皇子所。
    至此,没人再敢对这件事提出异议。
    众人期待着甘泉宫的动作,却没想到淑妃居然这么安静下来了。
    在皇嗣都搬入皇子所后的第三日,胥砚恒终于踏入了甘泉宫,有人泪眼婆娑地等着他,一见他,就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