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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不是谢贺辞,绾绾失望么?”
    褚青绾被问得顿住,她捏着勺子的手指微微一抖,很快,她轻微蹙眉望向胥砚恒,语气有点闷:“皇上怎么老是问嫔妾这种问题,嫔妾明明已经回答过您了。”
    外人有人,天外有天,谢贺辞没得头筹,难道是一件很难以置信的事情么?
    再说——
    褚青绾瘪唇,轻哼了声:“嫔妾二哥的本领也不差,怎么就只听皇上提起谢贺辞?”
    论起亲疏远近,她当然更希望自家二哥拔得头筹。
    她闷闷不乐地喝着药,嘀咕埋怨:“皇上可不能偏心。”
    朝臣和后宫在某种程度上一样,都需要讨圣上欢心,她这话分明是在抱怨胥砚恒对她二哥不如对谢贺辞看重。
    胥砚恒冷淡地轻扯了下唇。
    明明是他在问她,却被连声抱怨回来。
    她还真是会倒打一耙。
    药涩味浓郁,她一口接着一口,苦得整个脸都皱在一起,可怜巴巴的,胥砚恒觑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垂眸,本来要轻嗤的话被他咽了下去,没再继续问什么。
    念在她受伤的份上,饶她一次。
    见他终于越过这个话题,褚青绾面不改色地低头喝药,她心底松了一口气,又未免觉得有些难熬。
    她头一次感觉到,枕边人过于敏锐也不是件好事。
    按理说,她不该心虚的。
    本朝二嫁女都鼓励再嫁,先帝后宫也有两位曾于人妇的妃嫔,褚家和谢家只是有那个默契而已,根本还没有定下婚约呢。
    但胥砚恒一而再地过问谢贺辞,让褚青绾莫名地有一种直觉,如果被胥砚恒知道二人曾要定下婚约,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狩猎结束,众人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宫。
    一众妃嫔终于能出营帐,却没觉得轻松,她们都清楚,待回到宫中,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们。
    褚青绾的伤瞧着严重,实际上只有摔下马背的那一刻是最疼的,除却身上的擦痕已经没有大碍,待回宫这一日,她都能下榻行走,但褚青绾还记得没抓到凶手这件事,她自然不会一副已经没事的样子。
    回程的时候,她没再和胥砚恒同乘銮驾,她在马车昏昏欲睡,待傍晚时分,队伍才回到了皇宫。
    宋妃领着一众妃嫔在宫门前等待,褚青绾被扶下马车时,她们已经朝胥砚恒福身行礼,有人转头看向她:“听闻瑾婕妤在围场受了伤,现在可有好点?”
    褚青绾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人是周嫔,她微皱眉,一脸担忧的表情,褚青绾恍然挑眉,这是当上位久了,一些习惯和本能还保留着。
    褚青绾拢了拢鹤氅,她呛咳了声,轻点头:“让周嫔担心了。”
    除此外,她再没说话,只眉眼些许疲倦,脸上未施粉黛,透着些许病色的惨白,胥砚恒撂下一群人,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难受?”
    褚青绾恹恹地应了声,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有人看不顺眼地皱了皱眉。
    胥砚恒视线看向了容昭仪,容昭仪越过一众人,福了福身:“骑装一事,臣妾已经调查出些许眉目。”
    胥砚恒冷声下令:“去玉琼苑。”
    淑妃眸色不着痕迹地冷了冷,她们才回宫,车马劳顿,休整都不休整一下,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替褚青绾做主吗?
    倏地,她脚步一顿,察觉到些许不对。
    她后妃位份最高的一位,她一站住,立即引起众人的注意,有人问:“淑妃娘娘怎么停下了?”
    淑妃视线扫过一众妃嫔,她轻眯起眼眸,语气耐人寻味:“何修容呢?她难道还在和皇上闹脾气,皇上回宫,都不出来迎接?”
    褚青绾抵住唇。
    觉得淑妃说话真有意思,她没觉得何修容身体不适,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何修容是否在闹脾气,可见在淑妃心中,何修容是的确干得出这种不敬的事情的。
    胥砚恒没什么反应。
    四周却是蓦然一静,半晌没人能回答淑妃的问题,察觉到不对劲,褚青绾也不由得抬起眼眸,眸底闪过些许惊愕。
    胥砚恒冷下了眼眸:“怎么回事?”
    众人越发低了低头,许久,是宋妃叹息了一声:“回皇上的话,昨日夜间何修容不知为何在长鸢湖不慎落水,四周也没有宫人跟随,幸亏禁军巡逻才发现不对,待救上来时,何修容已经昏迷不醒,太医诊治了一夜,至今还高烧不断。”
    “非是何修容故意不来。”
    褚青绾心底倏地咯噔了一声,她下意识地看向胥砚恒。
    胥砚恒耷拉着眼皮子,他语气平静得让人有点不安:“何修容出事,为何没人来报。”
    宋妃嗫喏地回答:“昨夜宫门已经落锁,臣妾想着今日皇上就回来了,本是想等皇上休整后再禀报皇上此事。”
    胥砚恒看了宋妃一眼,视线冷冽得仿佛要刮骨,宋妃倏地噤声,她半点没有犹豫地砰一声跪下来:“是臣妾一时糊涂,错了轻重。”
    何修容至今高烧不断。
    褚青绾听到这一句话时,立即心知肚明,今日胥砚恒是去不了玉琼苑了。
    对何修容失望一回事,但对其生死不管不顾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低低地轻咳了一声,四周死寂,她这一声打破了沉默,她握住胥砚恒的衣袖,胥砚恒眸色微动,垂眸看向她,就听见她低声道:“人命关天,嫔妾一事待后再审也无碍,皇上还是先去看看何修容吧。”
    胥砚恒仿佛顿了一下,又仿佛没有,他语气不变地说:“回去休息。”
    话落,他松开扶着她的手,转身朝延禧宫走去。
    一众宫人哗啦啦地跟着离开,妃嫔们也紧跟着而去,褚青绾的四周立时清净下来,淑妃摸了摸发髻,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褚青绾,没去延禧宫凑热闹,只不紧不慢道:“我们回宫。”
    仪仗带着淑妃离开,褚青绾轻抵住鼻尖,她福身恭送淑妃离去。
    胥砚恒一走,剩下的妃嫔不由得散漫了点,杨贵嫔立时走到了容昭仪身边,她闷声抱怨:“我想和姐姐一起回宫,却被皇上拦了下来,没了姐姐,狩猎一行也半点乐趣都没有,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去伴驾。”
    她自入宫起,做什么都和容昭仪一起,两人如影随形的,其余人早习惯了她们二人待在一起,这番话由杨贵嫔说出来一点也不突兀。
    小路子已经带着仪仗到了。
    弄秋扶住褚青绾,低声中有点不甘心:“主子。”
    褚青绾轻微地摇头,她正要跨上仪仗,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她偏头问容昭仪:“对了,昭仪娘娘刚才说已经调查出些许眉目,不知是谁害了嫔妾?”
    话音甫落,有人脸色微变,杨贵嫔低垂下头,半点异样都没有露出。
    注意到这一点,褚青绾心下狠狠一沉。
    不可否认,在得知尚衣局有问题时,她就怀疑起杨贵嫔了,而且,在围场时,杨贵嫔的所作所为也暴露了她的不安和焦急。
    但现在,杨贵嫔太淡定了,好像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容昭仪和她四目相视,她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起风了,瑾婕妤早点回去休息,这件事还需要等皇上定夺。”
    褚青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处,正是胥砚恒刚离开的方向。
    延禧宫。
    褚青绾握紧了手柄,她没再说话,冷着脸上了仪仗。
    现场只剩下了容昭仪和杨贵嫔二人,杨贵嫔不满地抱怨:“也只有姐姐好心,费心费力地替她调查,却得不到一句好话。”
    话落,杨贵嫔压低了声音,压抑不住八卦的惊愕:“害了瑾婕妤的人,真的是她?”
    她一脸只有好奇和意外,全然是旁观者的心态,许久,她摇头嘀咕:“这两人的确早有龃龉,倒也不奇怪。”
    容昭仪看了她一眼,没做评价,对杨贵嫔那句好心没好报也只是回答:“我只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
    杨贵嫔还是替她不平。
    玉琼苑。
    小路子看守,这里和褚青绾离开前没什么两样,迟春和颂夏已经先回来收拾了,褚青绾解了鹤氅,冷脸坐在软塌上。
    弄秋替她挂好鹤氅,语气中有不忿和纳闷:“容昭仪是什么意思?调查这么久,居然查到何修容身上去了?”
    她有点怀疑:“不会是她有包庇之心吧?”
    不止弄秋,其实褚青绾也有一瞬间这么怀疑过容昭仪。
    她必须得承认,胥砚恒那日意有所指的话终究是在她心底留下了痕迹。
    但很快,褚青绾就冷静了下来,她讽笑:“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们今日回宫,昨日何修容就不慎落水?”
    迟春终于听懂了二人对话,她皱眉:“她们好狠毒的手段。”
    昨日巡逻禁军如果没有发现何修容,那么,骑装一事调查出来的结果就会是死无对证。
    毕竟人死了,也没办法替自己辩解了,不是么?
    想到这里,迟春忍不住地担忧:“人是救上来了,但高烧也足以要人的命,何修容未必熬得过去。”
    褚青绾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她闭眼,轻声道:“何修容最好盼着自己命大。”
    否则,不仅要丢了性命,死后也要背着一身污名。
    弄秋纳闷:“奴婢不懂,杨贵嫔人在围场,是怎么能对何修容动手的?”
    要说是淑妃,淑妃也是在围场,不得和宫中人通信。
    “而且,为了保住一个杨贵嫔,对何修容下手,值得么?”
    弄秋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谁会干出这种事情。
    褚青绾和迟春对视了一眼,她轻眯眸:“看来我们这位杨贵嫔着实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