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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秋夜萧瑟, 江水冰凉刺骨。
    坠入河里的瞬间,林慕昭浑身一个激灵,冻得猛然睁开眼睛。
    惊悚地望着这个水中世界, 林慕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他不应该正在船上睡觉吗?
    林慕昭试图挣扎,可他被一团黑雾缠得死死的, 手脚完全施展不开。
    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慕昭呼吸逐渐急促, 脸颊憋得通红。
    救命……
    薄野冀!
    危难时刻, 林慕昭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便是薄野冀。
    但很快,林慕昭又绝望了。
    薄野冀还没有醒。
    他救不了他。
    这世上, 再没谁能救他。
    他要死了吗?林慕昭不甘心地努力挥动双臂,却是徒劳。
    丝丝缕缕的黑雾察觉到林慕昭的恐惧,不知打哪儿发出桀桀怪笑声,它嗓音沙哑粗重,含着难以掩饰的愉悦:“别挣扎了,没用的。我会轻点, 轻轻地, 快速地把你吃掉。”
    语罢, 黑雾愈加浓厚, 它们像蚕蛹一样把林慕昭包裹其中。
    林慕昭全身沾满恶臭的黏液, 滑腻腻的, 恶心至极。
    空间不断缩小,林慕昭意识渐渐模糊,窒息与被挤压的疼痛, 也越来越剧烈。
    或许紧接着,他就会粉身碎骨,葬身于这个丑陋的妖魔腹中。
    可林慕昭还不甘心,他还没到金陵,还没找到妹妹阿筝……
    察觉到那股属于薄野冀的精元之气后,雾魔激动地上下摇摆,姿势诡异。
    它猛然催动力量,正要将林慕昭彻底绞碎,耳畔忽然传来一记短促的轻笑声。
    其声低沉浑厚,既有笑傲天地的狂妄,又透着闲庭散步般的悠然自信。
    “谁?”黑雾心中警铃大作,它忌惮地向外逡巡。
    湖水深幽,弱小的水生物都躲得远远的,四周没有任何异常。
    黑雾勉强镇定下来,不管是谁,等它吃掉猎物,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水波凝成的漩涡里,无数黑雾演变成满是锯齿的触手,再度朝林慕昭疾速攻去。
    就在这时,低沉的男声再次出现。
    “雾魔,本尊的猎物,你也敢碰?!”那声音含着几丝惫懒意味,音色极动听,似碎冰砸落在玉盘里的回声,清冷尊贵,且富有磁性。
    雾魔察觉到什么,悚然向侧面望去。
    只见漆黑水底,骤然迸发出一团明亮的光,耀眼到难以逼视。
    下一刻,那光芒像炸裂的星辰碎片,四处迸溅。
    幽幽深湖好像变成汪洋的苍穹,遍地皆是萤火,美丽极了。
    一抹挺拔高挑的身影,施施然从光芒盛处走出来,仿佛他才是璀璨本身。
    薄野冀淡淡扫了眼雾魔,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他说话的口吻稀松平常,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雾魔,你胆子挺大的啊!”
    薄野冀一直都在笑,但每个音节都在齿间酝了寒意,眸中也隐隐蓄起一股杀伐之气,“既然你如此急躁,那本尊便也懒得同你玩过家家的小游戏。”
    扯扯唇,薄野冀指尖倏地绽放出一簇幽焰。
    它们化作无数丝线,把试图遁走的雾魔困住。
    此时此刻,在林慕昭面前气焰嚣张的雾魔,在对上薄野冀后,竟如此的不堪一击。
    丝线如囚笼般将雾魔深锁其中,就如同林慕昭所遭遇的那般。
    空间逐渐逼仄,雾魔庞大的身躯被一点点挤压揉碎,在极端痛苦之下,雾魔终于变成一粒小黑丸,被薄野冀纳入体内。
    一切不过转瞬之间。
    轻松解决掉雾魔,薄野冀看向失去意识的林慕昭。
    身形单薄的少年,漂浮在幽绿的水波里,他双眸紧阖,面色苍白。
    那海藻似的墨发,在水中柔软地荡漾着,似脆弱的浮萍,轻折便断。
    薄野冀静静看着林慕昭,眉眼深邃。
    这些日子,薄野冀虽昏睡不醒,但外界发生的一切,他是有感知的。
    他知道林慕昭怀疑他。
    他清楚林慕昭曾打定主意,准备撇下他单独离开。
    尽管如此,每日喂给他的一碗血,林慕昭倒不曾断过。
    凡人怎会如此脆弱?
    薄野冀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才供应短短半月的血罢了,他居然羸弱至此?真是够弱不禁风的!
    虚影一晃,薄野冀出现在林慕昭眼前,随即伸手掐住他消瘦的下颔。
    深深凝视他片刻,薄野冀俯首,在林慕昭唇边渡了口气,顺便给了些内力。
    林慕昭的唇冰冷而柔软,有些像羽毛的触感,并不令薄野冀生厌。
    薄野冀本想粗暴地揪住他衣领,念及林慕昭这次做的不错,薄野冀临时决定对他仁慈一点。
    单手掐住他的腰,薄野冀把人捞出河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简陋船屋里。
    夜色迷离。
    崖松正急得原地转圈圈,便见鹰祖带着湿淋淋的林慕昭回来了。
    薄野冀此时是人身形态,他抱着林慕昭,一踏进门,便若有深意地睨了眼崖松,含着几分审视与蔑然。
    崖松也傻傻望着他。
    这就是传说中战力无敌的鹰祖吗?
    果然好有气魄,不过他现在,究竟是鹰祖,还是容陵殿下呢?
    “看什么看?”薄野冀仿佛很看不惯崖松,他轻嗤道,“把你鸟头转过去。”
    “……”
    崖松敢怒不敢言,它暗暗腹诽了句“你的头还不是鸟头”,然后老实背过身。
    薄野冀给林慕昭换了身干净衣服,随即化作小鹰雕模样,大喇喇往林慕昭胸口一躺,闭眼睡觉。
    崖松盯了会鹰祖,满腔怨念。
    那个地方,可是它睡觉的专属地方诶!
    堂堂鹰祖,居然好意思抢它的窝,好过分。
    扑腾扑腾小翅膀,崖松委屈地蜷缩到丹卿脚边,准备寻找一个舒服的睡姿。
    薄野冀眼睛都没睁,他冷冷启唇,寒意锋锐:“滚。”
    崖松:……
    简直欺鸟太甚!!!
    崖松猛地跳起来,它气势汹汹瞪了眼鹰祖,头一偏,雄赳赳地飞离床榻。
    不就是一张床吗?它才不稀罕。
    崖松正要落到薄野冀之前睡的碎花布兜里,那道阴森恐怖的声音又来了,“你想死吗?”
    崖松都快哭了,它那么可爱,为什么欺负它?
    他在幻境里看到的鹰祖,哪有这般小气和斤斤计较。
    莫非这是容陵殿下埋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恶劣本性?
    崖松忽然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黑夜渐明,新的一天很快到来。
    明媚秋阳洒在水面,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林慕昭睡到中午才醒。
    他揉了揉眼睛,恍惚间,想起昨晚的那个可怕的梦。
    林慕昭呆呆坐在床上,下意识用手抚摸着怀里的小鸟儿。
    是梦吗?
    应该是吧!
    可如果是梦境,未免真实的有些过分。
    林慕昭清楚记得梦中发生的所有事,还有灵魂深处的恐惧绝望与痛苦。
    他被一团黑雾拖入水底,临死之际,薄野冀似乎突然出现了,他与光同行,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一尊古老而威严的神祇。
    林慕昭下意识摸了摸唇瓣。
    当时他神志不清,只隐隐约约看到了薄野冀。
    后来,后来薄野冀是不是亲了他,而且他看他的眼神,好些也有点不对劲……
    林慕昭脑子如同过了电,脸颊臊得通红。
    薄野冀到底在对他做什么?
    他们明明都是男人呀!他怎么能亲他?!
    林慕昭尴尬又不知所措,他揪住怀里小鸟的羽毛,还无意识地薅下了两根。
    林慕昭安慰自己,别害怕、别慌,或许只是做梦而已呢?
    可他为什么会梦到薄野冀亲他?啊啊啊!!
    林慕昭此刻的心情,就像坐在薄野冀鹰背上,被翻来覆去地倒腾着。
    一时半会,林慕昭竟无法确定。
    这到底是场梦好?还是不是梦好。
    林慕昭这厢想得入神,薄野冀却要气炸,这个可恶的凡人,居然敢薅他的羽毛,还在薅,他还在薅……
    薄野冀都快炸毛,他仰坐在林慕昭怀里,抬起一双怒气冲冲的碧幽眼眸,咬牙切齿道:“林慕昭!你拔鸡毛呢你?”
    这声音……
    林慕昭背脊陡然僵硬,他缓缓垂眸,与薄野冀愤怒的小鸟眼,对了个正着。
    惊呼一声,林慕昭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也没想,直接把小鹰雕薄野冀扔出去,心慌道:“怎么是你?啁啁呢?”
    啁啁是林慕昭给新来的小家伙,起的可爱名字。
    薄野冀气到面容模糊。
    他太气了,气到忘记稳住身形,竟一屁股摔在地上。
    时间一度静止。林慕昭当然知道自己闯了祸,他躲开薄野冀的怒视,揪住被褥,讷讷道:“你有翅膀,怎么不飞啊?”
    薄野冀心道:用你说?
    他当时要是能想起来自己是只鸟,还能摔?
    气得胸腔大幅度起伏,薄野冀直接坐在地上,也不起来。
    林慕昭抓紧被褥,反应迟钝地看到好几根漆黑羽毛,散落在床榻上。
    这不会都是他干的吧?
    林慕昭眼前陡然一黑。
    “这个,那个……”林慕昭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薅了薄野冀的羽毛,不亚于摸了老虎屁股。这该怎么赎罪?他可没有羽毛让他拔。
    林慕昭急得上火,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另辟蹊径,转移话题道,“薄野冀,我问你一件很严肃的事,天沟镇惨案是你做的吗?”
    薄野冀正恼着。
    他狠狠瞪了眼林慕昭,索性狠戾阴笑道:“是本尊干得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