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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芳园应锡大观名(下)

      第212章 芳园应锡大观名(下)
    陈斯远仔细观量晴雯,面上略略颔首,道:“好,我这就回。”
    袭人又是屈身一福,起身便往外行去。
    待其出了门儿,晴雯便道:“大爷须得仔细了,免得着了她的道儿。”
    陈斯远笑道:“你让她瞧了去,就不怕她回头儿传扬开来?”
    “她?”晴雯不屑一撇嘴,道:“得罪人的事儿她才不会去做呢。转头儿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撺掇旁人来揭破我才是她能做得出来的。”顿了顿,又俏皮地眨眨眼道:“再说我的确回了苏州啊,也是多亏了大爷搭救,我才将妹妹鸾儿也一并带了回来。我感念大爷恩德,自愿到大爷身边儿服侍,又关旁人何事?便是拿到公堂上也是这般说辞!”
    陈斯远哈哈一笑,探手宠溺地捏了捏其脸颊,道:“好好好,知你是个伶俐的,外头寒凉,快些回吧,我先回荣国府瞧瞧。”
    晴雯应下,又将陈斯远送出门外,这才扭身蹙眉回返。
    却说陈斯远情知此番必是袭人有事来求,便安步当车快步往荣国府行去。果然,行不过多远,便有女声自一旁巷子里唤道:“远大爷!”
    陈斯远停步观量,那嫽俏身形除去袭人还有谁人?当下扭身便朝袭人行去。
    那袭人攥着汗巾子心下杂乱不已。
    上回年前陈斯远给了其五十两庄票,其后延医问药,其母果然略略缓解。谁知过得年来,却因一时贪嘴,吃了小侄子塞过去的桂酥,转天便发了病!
    头晕眼、四肢麻木,唬得自芳赶忙喂其母吃了汤药。谁知此番连吃了几日也不见缓解,不得已请了郎中来诊治,那郎中只是一味摇头,说非得百年老参不可。
    此时林下参不过每斤十两到十五两之间,上等十年参,内府采买价通常是二十到三十两一斤。
    同样是上等参,放在市面上看品相便是卖出百两价码也不稀奇。
    至于那等百年老参,更是有市无价!此时老娘有此急症,三天就须得一根老参,自芳又哪里拿得出来?不得已,只得又去寻妹妹袭人。
    袭人闻言有如晴天霹雳,那前一回的五十两还不知如何偿还呢,如今又多了个无底洞。几番与宝玉欲言又止,袭人到底张不开口,想着一事不烦二主,便又来寻陈斯远。
    她自是知晓,这世上就没有白来的好处。先前那五十两咬咬牙还能还了,如今张口便要三、五百银子,远大爷又不是开善堂的,哪里会随手便给了?
    袭人早非清白之身,前一回便想开了,奈何这三五百银钱可不是小数,有这银钱人家远大爷买个清倌人好不好?又何必砸在自个儿身上?
    皂靴声渐近,袭人指甲深陷掌心,迎着那身形暗自拿定了心思。
    “远大爷……”她敛衽一福,半道儿却好似软了膝盖一般,斜斜朝着陈斯远怀里撞去。
    “诶?”陈斯远赶忙探手搀扶,谁知那袭人却虚不受力,身子委顿一旁,旋即便好似那点子哈巴狗儿一般斜坐在地,双手抱了陈斯远的右腿,仰着脸儿满是凄楚:“求远大爷救命啊!”
    说话间间一双手儿还在陈斯远大腿上揉搓,直把陈斯远揉得心下痒痒。
    他便蹙眉道:“你且起来回话,这般情形若让人瞧了去,成什么样子?”
    袭人应了一声,窸窸窣窣起身,便低声说了其母情形。临了又抬眼可怜巴巴道:“上回远大爷给的五十两银子了个精光,今儿个若再续不上老参,只怕母亲就——”
    非得百年老参?陈斯远心下暗忖,只怕袭人一家子定是被那郎中唬弄了。这百年老参素来用作吊命,从未听说寻常入药便要百年老参的。
    只是这又与他何干?他前一回给了袭人银钱,为的是结善缘,来日不指望其帮自个儿说话,暗地里通风报信就好。
    可如今看这袭人,面上如兰似桂、梨带雨,偏生方才又偷偷摸索,显是存了勾搭之意。
    陈斯远心下原本瞧不上袭人,盖因此女心如蛇蝎,可如今再一思量,他又不曾想过将袭人弄到自个儿房里来,她心思如何又与自个儿何干?说不得亲近几回拿捏了此女,来日反倒更好行事了。
    且他连邢夫人、薛姨妈都收拢了,连宁国府的尤氏都与其有染,多个袭人又能如何?
    这般思忖罢,陈斯远目光中不禁带了几分审视,上下扫量了袭人一眼,道:“难为你一片孝心,只是……我说句难听的,我借你银钱容易,你母亲那消渴症能不能医治好且不说,来日……你又该如何归还?”
    袭人被人慑人目光瞧得心下羞怯,忙垂了螓首。谁知陈斯远却探手挑了其下颌,直勾勾与其对视了须臾。
    袭人咬了下唇,低声道:“往后……往后我愿为奴为婢——”
    “啧,”陈斯远道:“你是宝兄弟房里的丫鬟,又怎么为奴为婢?”
    袭人拿定心思,探手握了陈斯远的手,将其缓缓挪在自个儿面颊上,楚楚可怜道:“既如此,那往后远大爷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我绝不反悔。”
    那街面上人来人往,袭人一直藏身陈斯远身形前。陈斯远情知这会子不好逼迫太过,袭人能这般已是破釜沉舟,当下便收了手,自袖笼里摸索出二百两庄票来,拉了袭人的手将庄票塞进其掌心,道:“这二百两你先拿着,回头儿不够了再来寻我。”
    袭人情知下回再不能红口白牙哄了银钱来,当下赶忙敛衽一福道了谢,又深深瞧了陈斯远一眼,这才扭身而去。
    陈斯远负手定在巷子口半晌,待见得袭人掩身于街巷里,这才笑了一声儿,转身回了新宅。
    晴雯一直挂心,见陈斯远回转方才放下心事。
    ……………………………………………………
    到得这日夜里,因尤二姐来了月事,陈斯远便往后头尤三姐儿房里来。二人数日未见,眼神儿一搭便纷纷兴起。
    当下尤三姐儿宽衣解带,抱欹栅枕。
    两情兴炽,鸾颠凤倒,二心同合,雨狂风骤。
    一时间佳人自得,才郎畅美,自不多提。
    待风消雨歇,二人相拥而卧。
    陈斯远忽而想起邢岫烟来,便道:“贤德妃不日省亲,奈何我那表姐家世贫寒,老太太恨屋及乌颇不待见,偏生姨妈也不曾说些什么,只怕省亲那日表姐便只能自个儿闷在房里了。”
    尤三姐闻言抬眼一瞥,便笑道:“远哥哥当我不知?晴雯与两个婆子口风虽紧,那鸾儿却是个瞒不住事儿的,你跟那位邢姑娘情形,我与二姐儿一早儿就知晓了。”
    陈斯远顿时面上讪讪,赔笑道:“情不知所起,倒是让妹妹笑话了。”
    三姐儿便嗔道:“这宅子姓陈,我如今无名无分的,还能拦着表姐不成?”顿了顿,半撑起身形来撇嘴一笑,道:“我如今算是想通透了,那林姑娘如何且不说,若来日那大妇是个良善能容人的,我便安心做个小;若那大妇不好说话儿,与其每日家谨小慎微,说不得何时便要怄气,莫不如寻个一进小院儿住进去,远哥哥想起我来,咱们便畅快一日,想起不来,我自个儿也自在。”
    尤三姐这话真假参半,她再是泼辣、洒脱,又怎会甘愿不明不白的做了外室?当下陈斯远自是好生抚慰,心中却也略略放心,想表姐邢岫烟本就是个不争不抢、闲云野鹤的性儿,料想便是在新宅借住一日也会相安无事。
    一夜无话。
    到得翌日,陈斯远辰时回返荣国府。因省亲在即,东西二府贾赦、贾政、贾珍等纷纷告假在家,陈斯远便往东跨院来寻大老爷贾赦,以备差遣。
    各处差事早已调配停当,又有贾珍估算,至多十四日便能齐备,是以贾赦并无差遣发派,陈斯远便往三层仪门而来。
    路过厢房,正巧撞见邢甄氏。
    那邢甄氏满面堆笑,遥遥招呼道:“远哥儿!”
    待陈斯远上前见了礼,邢甄氏才低声道:“我怎么听篆儿说,远哥儿给岫烟谋了个抄书的差事?这两日,也不见远哥儿送了稿件来。”
    陈斯远笑道:“舅母不知,这两日府中上下忙乱,我也得了差遣,实在没空撰写。”
    邢甄氏便道:“原来如此,远哥儿先去见大太太吧,待回来莫忘了瞧瞧岫烟……她这两日没少提起远哥儿呢。”
    这话听听就好,以邢岫烟的性子,心下再是想念也不会宣之于口。陈斯远正好寻邢甄氏有事儿,便道:“舅母,不知元宵日……表姐如何安排?”
    邢甄氏顿时讪讪道:“还能如何安排?贵妃归省,我家与贾家本就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岫烟自是要在房中躲避。”
    这话满是自惭形秽之意,连邢甄氏都没将邢岫烟与贾家一众姑娘等同,更遑论旁人?
    陈斯远情知此事强求不得,也没必要强求,便低声道:“如此一来,表姐岂不憋闷?舅母不知,我在能仁寺左近有一处三进宅子,又有个不大不小侧园。我看这几日若是别无他事,舅母一家子不妨先去我那儿小住,待贤德妃省亲过会再行回返。”
    三进宅子,还带个侧园?
    邢甄氏闻言顿时双目放光,本待一股脑应承下来。转念一琢磨,自个儿与邢忠去了,只怕邢岫烟又碍于颜面不好与陈斯远过多往来,此番不若让邢岫烟自个儿去?
    这几日她得空便寻邢夫人说道,那邢夫人虽不曾明说,却隐隐有赞成之意。邢甄氏暗自思量,左右也是为妾,这迟一些不如早一些,若是此番玉成好事,那转头远哥儿还能亏待了他们家?
    于是话到嘴边赶忙改口道:“这……我与你舅舅有差事在身,只怕走不开。我看不如让岫烟去借住两日,待过了十五再回转?”见陈斯远欲言又止,邢甄氏又赶忙大包大揽道:“我这就寻她说去,远哥儿先去见了大太太再说。”
    陈斯远应下,便过了三层仪门,随着苗儿往东跨院正房而来。
    不提陈斯远如何,却说邢甄氏目送其进了三层仪门,扭身便回了厢房。
    方才陈斯远途径此处被邢甄氏唤住,自是落在邢岫烟眼里。她与陈斯远正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之时,可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料想过会子陈斯远便会来寻自个儿,她便垂了螓首,咬了下唇,偏生禁不住面上浮起浅笑来。
    待邢甄氏推门而入,邢岫烟方才褪去笑意。
    “我的儿,方才远哥儿与我说了,怕贵妃省亲那日你在房中憋闷,便邀你往能仁寺的新宅去借住几日,待省亲过了你再回来。”
    这……还不曾过门,哪里好随意登门?
    邢岫烟便蹙眉道:“妈妈,这只怕——”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被邢甄氏打断道:“我想着也是好事儿,方才便代你应承了下来。左右你们俩本就是表姊弟,谁还能胡乱嚼老婆舌?”
    再者说了,陈斯远今日不来、明日必至,眼看与邢岫烟一对儿神仙眷侣也似,本就是吐字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这会子扭扭捏捏、遮遮掩掩又给谁瞧呢?
    不待邢岫烟说什么,邢甄氏便推说还有差事,紧忙便走了。
    邢岫烟攥着帕子略略蹙眉,旋即叹息一声落座下来。一旁的小丫鬟篆儿便喜滋滋道:“过两日要去远大爷新宅?我听芸香说,那新宅是三进的,还有个侧园子呢。”
    邢岫烟闷声不吭也不理篆儿,手撑桌案慢慢舒展开眉头,面上却带了几分嗔意。篆儿见势不妙,紧忙住了口。待过得半晌,便有陈斯远寻来。
    篆儿将其让到内中,紧忙往西梢间避开,内中便只余下陈斯远与邢岫烟。
    陈斯远笑着上前,俯身观量了其一眼,道:“恼了?”
    邢岫烟嗔看他一眼,道:“也不说事先与我商量一嘴。”
    陈斯远就道:“与你商量,一准儿不同意,还莫不如与舅母说了呢。”顿了顿,又扯了邢岫烟的手儿道:“人家热热闹闹的省亲,本就与你无干,又何苦闷在房里受苦?左右表姐这辈子都逃不掉,不如先去那宅子里瞧一眼。”
    邢岫烟道:“我为何逃不掉?”
    陈斯远正色道:“你逃到何处,我便追到何处。”
    邢岫烟与其相看须臾,顿时没了言语。心下暗忖,表弟素日里多是体贴周全的,奈何偏有时候又会这般霸道起来,根本不容人反驳。
    邢岫烟本就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儿,外间毁她、谤她,她并不十分在意。而今陈斯远极力相邀,又得母亲首肯……想来姑母也是同意了的?既然如此,那便去暂住几日就是了。
    于是略略反握了陈斯远,嗔意褪去,面上又浮起浅笑来。
    …………………………………………………………
    倏忽又是两日,十三日薛姨妈领着宝姐姐回返,因府中忙乱,陈斯远也无暇得见。十四日一早儿,邢岫烟便乘了邢夫人的马车,随着陈斯远悄然往能仁寺陈家新宅而来。
    一径到得地方,邢岫烟下得车来,便见大门敞开,早有双姝迎候门前。
    陈斯远翻身下马,笑着凑上来为三女引荐。
    那尤三姐、尤二姐见邢岫烟品貌出众、气质出尘,果然是一副闲云野鹤的做派,顿时放下心事来,笑着上前见礼。
    邢岫烟见尤氏姊妹一个六朝无赛、丰姿娇媚、宛若西施;一个眉挽秋月、脸衬春桃、旖旎悦人。心下不禁暗叹果然好品貌,错非如此也不会被表弟急吼吼的养在了外间吧?
    当下邢岫烟笑着与姊妹两个见了礼,又偷眼白了陈斯远一眼。
    跟着又有晴雯上前,一应女子叽叽喳喳说了半晌,方才团团簇簇往内中行去。待过得仪门,眼见后楼高耸,隐有苏样合院模样,邢岫烟顿时欢喜了几分。
    众人先是到得正堂里说了半晌,待吃过两盏茶,尤三姐便邀着邢岫烟往园中游逛。于是众女又往侧园来,入得内中便见小径蜿蜒,四下有红梅点缀,小溪、池塘似镜面,又有水榭、亭、台散布,瞧着隐隐有几分苏样园林情趣,不禁心下愈发欢喜。
    心下暗忖,若来日与表弟玉成好事,每日家得空往这园中游逛一番,也算是有趣。
    邢岫烟心绪极佳,又见尤三姐虽泼辣、不拘小节,却处处顾念着自个儿,便以‘姐姐’相称。
    尤三姐自不会让陈斯远为难,便笑着序了庚齿,于是与尤二姐一道儿反过来称邢岫烟为‘姐姐’。
    陈斯远负手随行,见三女其乐融融,便笑着不曾插话儿。待游逛了好一番,众人先行在后楼寻了一处屋舍让邢岫烟安顿,晌午时又设了接风宴,一时间宾主尽欢自不多提。
    ……………………………………………………
    却说荣国府,这一日万事齐备,贾家上下一夜不曾安睡,只待明日元春省亲。
    至十五日,五鼓才过,自贾母以下有诰命者,纷纷品服大妆起来。
    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一应仆、妇纷纷蹑足而行,静悄无人咳嗽。
    待装扮过后,贾母领着众人往大门外迎候。谁知等了一早也不见元春归省!
    一径到得未时过了,才有小太监打马来报,说是贤德妃只怕戌初时分才会动身。
    这会子漫说上了年岁的贾母是强打精神,便是王夫人、薛姨妈等也遭受不住了,于是一应人等便先行回了荣国府,园中事宜尽数交由凤姐儿打理。
    待掌灯时分,外间忽而婆子飞奔而来,口中叫着‘来了来了’。贾母等心下纷纷舒了口气,赶忙穿戴齐整又往前头去迎。
    这回果然是来了!耳听得细乐相伴,仪仗一队队行过来,又有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母慌忙领了众人跪迎。
    依着先前吩咐,版舆进得仪门,先行过角门往东路院,元春于体仁沐德院更衣。待事毕方才上舆进园。
    元春一路观量,只见园中香烟缭绕,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数不尽那富贵风流。
    元春在轿内看此园内外如此豪华,不禁蹙眉默叹,实在奢华靡费。待太监请其下轿乘了龙舟游逛,一路看过各处景致,随口略略改动几处,又在省亲别墅中稍坐,这才更衣往园外而来。
    元春到得荣庆堂里,欲行家礼,眼见贾母等俱跪止不迭,霎时间满眼垂泪。待须臾上前,一手搀了贾母,一手搀了王夫人,三人彼此相看,纷纷眼噙泪,心下有千言万语,偏生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堂下邢夫人、李纨、凤姐儿、迎春、探春、惜春俱都暗自垂泪。
    待过得好半晌,元春方才忍悲强笑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邢夫人、凤姐儿等赶忙又来劝慰,那祖孙三人又是抱头痛哭一番,这才落座。
    因不见薛姨妈、宝钗、黛玉,元春便命人请三人入内相见。
    此时贾政来请安,父女两个隔帘相见,见贾政只与其序国礼,元春不免又垂泪一番。唯听得园中亭台轩馆处的楹联皆系宝玉手笔,元春这才颔首道:“果然进益了。”
    待贾政退下,元春又诏宝玉来见,姊弟相见,元春见宝玉竟长得这般高了,想起当初闺阁中时对其抚育教导,顿时又泪如雨下。
    待又见过黛玉、宝钗,元春不禁在宝钗面上多停留了须臾。少一时开宴,元春便命宝玉引路,与众人一道儿往园中来。
    眼见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元春虽极加奖赞,转头儿却又劝道:“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
    一径到得正殿,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
    元春又吩咐笔墨伺候,亲自为正殿题了额匾,还将各处景致改了名号。如此,此园名为大观园,又给各处赐名,于是便定下潇湘馆、怡红院、蘅芜苑等。旋即又自题一绝句: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写罢,元春又命众姊妹各题一匾一诗,以为凑趣。又单命宝玉为潇湘馆、怡红院、蘅芜苑、浣葛山庄题五言绝句。
    诗如其人,元春本待以此观量宝钗心性,顺带考校宝玉才学。谁知黛玉因着婚事早定,并无一展所能之心,当下只胡乱做了一首;宝姐姐更是心有所属,便一味藏拙,须臾便拼凑了一首。
    众人诗稿送上,元春看罢不禁暗自蹙眉。这一年下来,老太太、母亲来宫中看望过几回,老太太夸赞黛玉,母亲盛赞宝钗,元春不曾见过两女,也不知为亲弟弟宝玉物色何样姑娘为妻。
    去岁九月里又传来信儿,说是黛玉与陈斯远敲定婚书,只待岁数够了便要成婚。元春心下惋惜,便一门心思要考校宝钗。
    原以为宝钗定有贤才,可此番所作绝句瞧着尚且不如三妹妹探春,这叫元春如何作想?
    这也就罢了,亲弟弟宝玉抓耳挠腮半晌,总算凑了四首绝句来。这头两个也算应景,第三首又用了‘绿玉’字样,全然不记得元春因不喜‘红香绿玉’才改做了‘怡红快绿’。
    第四首‘杏帘在望’更是寻常,且四篇绝句下来,竟无一句歌功颂德之言,这让元春来日如何呈与圣上?
    元春抬眼扫量,见宝玉立于下面上惴惴,便叹息着与王夫人道:“还算有些才情,只是往后须得好生教养,不严不足以成器。”顿了顿,心下想起贾珠来,又找补道:“过严恐生不虞,母亲当自行把握。”
    王夫人不迭应承。这番话好似元春进宫前便曾说过,又因王夫人不曾读书,是以只当元春是在称赞宝玉‘有才情’,不由得面上噙了喜意。
    下头李纨、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都是读过书的,哪里听不出元春不满之意?那宝玉更是身形战战,面色惨白。
    元春说罢提笔沉思,将杏帘在望、浣葛山庄两首绝句改了改,又传命改浣葛山庄为稻香村,这才命太监往外传阅。
    贾政又进《归省颂》,元春便命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贾环因年节时耍顽爆竹染了风寒一直未愈,故此时只在赵姨娘房里休养。
    待做过了诗,太监又赶忙传戏目,四折唱罢,元春因喜龄官,便命其再演两出。
    贾菖本就是不学无术之辈,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由着龄官演了《相约》《相骂》二出,谁知倒是对了元春的心意,于是额外赏了龄官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等物。
    宴罢元春又往未到之处游逛,其后赐下赏赐。及至丑正三刻,执事太监请驾回銮,元春、贾母、王夫人拉扯在一处自是洒泪相别,元春强笑安慰了一番,临了才道:“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
    贾母、王夫人俱都哽咽难言,只频频点头,却不知是真应了还是假应了。待恭送元春版舆离荣国府而去,省亲事方才告一段落。
    ……………………………………………………
    翌日是正月十六,因昨日丑时末方才睡下,是以宝姐姐一径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到底差了年岁,便是睡到此时宝姐姐也难掩倦意,梳妆时哈欠连天也罢了,偏生一双水杏眼四下乌青,竟起了黑眼圈。
    因莺儿不得用,宝姐姐便自个儿寻了脂粉涂抹遮掩,又打发莺儿往厨房去提了食盒来。
    待莺儿一去,宝姐姐涂抹须臾不禁心下出神。盖因昨日那四折子戏都是贤德妃所点,第一出《豪宴》出自一捧雪;第二出《乞巧》出自长生殿;第三出《仙缘》出自邯郸梦;第四出《离魂》选自牡丹亭。
    这第一出里头有个戏中戏名为《中山狼》;第二出说的是杨贵妃七月初七乞巧,只盼与唐明皇情缘长久,随即马嵬坡唐明皇下令绞死了杨贵妃;第三出写卢生黄粱一梦,醒后看破红尘,随即为吕洞宾接引上天;第四出说的是杜丽娘看到满园春色,感慨年华虚度,于梦中跟书生柳梦梅在牡丹亭畔幽会,梦醒之后,心下失落至极,于夜雨中离世而亡。
    省亲本是大喜事,这四出戏目单拿出来一折就已不妥,更遑论合在一处一个赛一个的不妥?
    宝姐姐不知缘故,只当那深宫之中果然难捱,说不得元春是因着自怜方才点了这几出戏码。
    正待回神儿,便有莺儿提了食盒、面色古怪而回。
    宝姐姐扫量一眼,便问道:“怎么了?”
    莺儿咬了下唇,先是说道:“姑娘,方才东府来信儿,说是珍大爷明儿个请大伙儿一起往东府去看戏、放灯。”
    宝姐姐笑道:“这倒是好事儿……想来有两日府中也拾掇齐整,老太太等也能歇息过来,正要松快松快。”顿了顿,见莺儿兀自面色古怪,便问道:“可还有旁的事儿?”
    “这——”莺儿往外瞥了一眼,见此时薛姨妈还不曾起身,这才压低声音道:“方才瞧见远大爷从前头回来……听说,听说——”
    “听说?”
    莺儿咬牙道:“——听说十四那日远大爷便接了邢姑娘去了新宅,今儿个一早才给送回来。”
    宝姐姐眨眨眼,心下自是吃味,面上却娴静道:“我道是如何,邢姑娘与他本就是表姊弟,府中又忙着省亲,等闲人不好随意走动,难免憋闷了些。邢姑娘往他那新宅去避居两日也是寻常。”
    这般说罢,宝姐姐又心下暗忖。那邢岫烟不过是寒酸人家的女儿,虽有品貌,奈何家世却配不上远大哥,怎么看都不是良配。便是二人有了私情又如何,了不起来日做个贵妾,又岂能窃据正室之位?
    偏生不知为何,虽想的通透,宝姐姐就是心下憋闷、不爽利。于是不自查地沉了脸儿、噘了嘴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