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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顾溥的病看似是突如其来的, 不过也算早早有迹可循,京城夏日苦闷,他忙着清理三千营的事情,顾仕隆有一日忙里偷闲, 溜到江芸芸家里, 还来抱怨他爹发烧了也不肯回家休息, 真是要被累死了, 入夏之后瘦得厉害。
    再后来某一日顾溥突然背部巨疼,他忍到家中一看, 原来是后背生了许多红肿, 根束高肿,疮头有如粟米的白点,摸一下就很疼, 一开始顾溥只当是夏天热了, 自己又爱出汗, 都是捂出来的毛病, 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十来天后, 这后背竟然疼得走不了路了, 最后被人抬着回来,顾仕隆急匆匆从军营中回来, 连忙找人去请了大夫,竟是生疽了。
    热疽这病好治也不好治,大夫絮絮叨叨了不少注意事项, 还开了清凉解毒的药,只是万万没想到吃了药却不见好, 顾溥某一天晚上开始发烧, 下不了床了。
    顾仕隆这才急了, 连忙去找江芸芸,大晚上把人拉起来,江芸芸披了件衣服,就去隔壁找了张道长。
    一行人大晚上慌里慌张去了顾家。
    张道长一按脉搏,脸色就凝重起来。
    顾侯本就常年征战,以前老和苗疆人打交道,瘴气湿热,早些年不注意调理,烙下了病根,如今年纪上来了,五脏六腑不和,本就体内气血瘀滞,要是好好养着就会慢慢消得,谁知道之后能忙成这样,吃饭睡觉都不准时就罢了,心情愤怒抑郁,起伏很大,所以导致气血逆行,停滞在皮肉上,出现痈疽,偏今年夏天格外的人,内外热气大盛,这才如此严重。
    “这可怎么办?”顾仕隆连忙问道。
    “之前大夫的药方拿来给张道长看看。”江芸芸连忙说道。
    一侧的蒋平连忙递了上来:“前几副吃了还情况有些好转,今日直接吐了,人也萎靡下去了。”
    “他开成热盛阳实的药方了。”张道长看了一眼就直接说道,“越吃越热,其实顾侯身子有些虚的,先散了热气才能受补。”
    张道长提笔开始写药方:“现在得要滋阴降火,和营解毒,麦冬,金石斛,生黄芪,当归……”
    “这药方拿去抓药,要水煎服,每日一剂,先吃三天看看分量。”
    那天动静闹出得不少,就连陛下都惊动了,连忙让御医去诊视、宦官探望,本以为此事就到此结束了……
    江芸芸匆匆赶到顾家。
    顾家灯火通明,张道士已经被顾仕隆拉来了,整个屋子气氛格外凝重。
    顾溥吐血了!
    顾仕隆好像困兽之斗在屋内走来走去,被点亮的长灯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床榻上的顾溥身上,晃得屋内明暗不定。
    “再点几盏灯来吧。”江芸芸说。
    张道长拎着药箱匆匆入内,一见躺在床上的人就忍不住眉头紧皱,按着他脉搏的手来来回回地滑动着,难得没有说话。
    江芸芸站在床边沉默了片刻,这才抬脚走开了一步,偏这一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顾仕隆想也不想就朝着她大走了一步,眼睛瞬间通红。
    张道长也站了起来,神色欲言又止。
    “直说吧。”江芸芸走到顾仕隆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对着张道长说道。
    张道长磕磕绊绊说道:“之前见他后背成脓多,且迟缓,所以开了黄连,紫花地丁,金银花,皂角刺,本来以为可以排毒的,后来脓水都淡了,我就换了药方,可今日怎么一看侯爷神疲纳呆,面色无华,这个脉已经,已经……无力了。”
    “可是换过药方?”江芸芸直接问出了张道长的问题。
    蒋平摇头:“没换药方,但是太医那边给了一根人参,说是陛下给的,我也问过,也说可以吃一下补身体的。”
    江芸芸立马去看张道长。
    张道长惶然摇头。
    蒋平脸色大变。
    “大虚不胜补。”江芸芸缓缓说道,“是这个道理吗?”
    张道长又连连点头。
    “我去找那个太医。”顾仕隆扭头就要出门。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你找到人做什么?砸了他家,甚至杀了他,对外他们也只会说学艺不精而已,眼下我们还能找出别的问题嘛,顾侯的病要紧。”
    顾仕隆脸色通红,拳头紧握。
    江芸芸伸手握住他的拳头,直接对着张道长说道:“可还有其他办法?”
    张道长没说话,最后又委婉说:“如今已经血肉腐败,出现破溃,我可以每日来熏艾,看能不能排出去,但……”
    “好,最近就都麻烦张道长了。”江芸芸斩钉截铁打断他的话,随后又对蒋平有条不紊地说道,“把这几日的药都放着,所有照顾过侯爷的人都不要随意走动,今日起若是可以,照顾顾侯的人,你们要选信得过。”
    蒋平连忙说道:“今日起,我亲自照顾侯爷。”
    帷幔后的顾溥面色蜡黄,紧闭着双眼,连呼吸都慢了一些。
    江芸芸看向顾仕隆,低声说道:“御医是陛下给的。”
    顾仕隆呼吸一顿。
    “前几年公主的事情,就可以窥见一二御医的水平。”江芸芸又说,“如今你是家里的大人了,要稳住。”
    她伸手,轻轻握住顾仕隆的胳膊。
    顾仕隆抬头看她,神色迷茫痛苦。
    “有我在。”江芸芸低声说道。
    顾仕隆沉默着,握着江芸芸的手似乎要掐出血痕来,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若有难处,就去找乐山。”江芸芸对着蒋平说道。
    蒋平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在扬州时,幺儿就表现得不太富裕,江芸芸以为是小孩子出门,大人不放心给太多钱,而且幺儿表现得完全没有富家子弟的娇气,那个时候幺儿还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也很喜欢这么牵着她的手走路,看到好看的东西也只是看一眼,不会闹着要玩,两个人花钱的地方也不多,所以她从未多想。
    甚至因为吃饭睡觉都太不讲究,所以她总是忘记手边的小孩是勋贵人家出身,
    不过直到这次回京,她才明白,原来幺儿老是说没钱是真的没钱,顾府简陋,是真的简陋。
    房子是陛下赏的老房子,甚至还没装修过,红柱都脱漆了,屋内的物件也是简单的桌椅,甚至帷幔都陈旧了,一眼看去,仆人都寥寥无几。
    一行人忙到深夜,江芸芸想了想还是留在顾家,所以让乐山回家拿了换洗的衣物来。
    顾家没有女主人,在幺儿离开她回去后的第一年,他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湖广多瘴气,这些年又随着军队颠簸,难免会短人寿命。
    这件事情江芸芸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她有一瞬间的心疼,怪不得刚回去的那半年,幺儿一封信也没寄过来。
    “我就住外面吧。”张道长提出打地铺的要求,“回头我问题我也来得及时。”
    “那我让乐山给观主说一声。”江芸芸说道。
    “我给道长搬个被褥来。”蒋平急急忙忙走了。
    “那你和我一起睡。”顾仕隆看着江芸芸说道。
    “哎,不行,这可不行。”张道长想也不想就说道。
    顾仕隆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张道长反应这么大。
    “多不好啊,两个人都这么大了。”张道长低着头,呐呐说道,“要不江芸还是跟我这个老树皮一起在这里挤挤,回头我有问题还能问问她。”
    顾仕隆不解,扭头去看江芸芸。
    “重新给我找个新房间,我明日还要早起去詹事府点卯,给太子上课的。”江芸芸没好气说道。
    “这样好,这样也好。”张道长又连忙把人哄走,“也不早了,江芸你早点去休息,可不能熬夜,别把身子熬坏了。”
    “客房正在收拾,江学士等一下。”蒋平抱着被褥走了进来,“今日我和张道长一起守夜,明日让人把隔壁屋子收拾一下,张道长这几日就辛苦睡哪里了。”
    “幺儿,你去陪陪你爹。”他又说着。
    顾仕隆便离开了。
    江芸芸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今日麻烦江学士了。”蒋平低声说道,“我没想到幺儿会去找您。”
    “不碍事。”江芸芸收回视线,笑说着,“有事尽管来找我。”
    几年不见,记忆中年轻强壮的蒋平也老了,鬓间也都有了白发,眉心有一道道折痕,有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第二天早上江芸芸匆匆赶去詹事府,焦芳的驴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诡异说道:“听说你昨天住在顾侯家里了。”
    江芸芸脚步一顿,扭头去看。
    焦芳被那一眼看得不好意思,脸颊侧了侧,小声给自己解释着:“外面的人这么说的,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江芸芸挑眉反问。
    “你和勋贵搅和在一起,真是不要名声了啊,亏你之前还大骂宁王呢,可别是说一套做一套呢。”焦芳冷笑一声,“我们文官可是要清高孤傲一点的。”
    “焦侍郎和陈公公说话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了。”江芸芸冷笑一声,淡淡说道。
    焦芳脸色微变。
    江芸芸卷了完全不会讲的教案,在梁储的欲言又止中抬脚就走,又在不少人的打量中进了文华殿。
    “是顾侯出事了吗?”殿内,朱厚照随口问道。
    江芸芸不解:“殿下从何得知。”
    “顾仕隆好久没入宫了,爹说他爹病了,要侍疾呢,而且之前爹不是也给顾侯送去太医了吗?那天我在边上呢,回来的小黄门还说顾侯病得很厉害呢,脸都凹进去了。”朱厚照一本正经说着,“是顾侯身体不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