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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张道长出奇的愤怒了, 对着江芸芸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我等你等了多久,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每天站在门口的凄凉吗?我每天,每!天!都在等你。”
    “你说好来接我的,你说好的!!!”
    “一开始跟我说就去看看, 然后跟我说住几天也无妨, 后来又说王府东西好吃, 多住几天也行, 最后又说年前接我回家!!”
    “你人呢?你人呢?!!”
    张道长的手指都要点到江芸芸的脑门上,人气得直跳脚。
    江芸芸自知理亏, 只能愁眉苦脸地哎哎两声:“接的, 接的,正准备拿个烤鸡过来给你吃呢。”
    张道长不信:“天都要黑了,你难道还打算天黑来接我?不是还有宵禁吗?”
    “接的!”江芸芸义正言辞说道, “肯定接, 我们不是说好了嘛。”
    张道长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 一屁股又重新坐回地上, 哭了:“你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皇家饭没一口是好吃的, 全是馊的, 我再也不吃了,我以后就跟着你吃饭, 呜呜……”张道长越说越伤心,甚至开始抹起了眼泪,“我都过得什么日子啊, 你知不知道,肃王有问题, 甚至还邀请我看他大展雄风……”
    江芸芸只好咳咳两声, 一把捂住他口出狂言的嘴, 又对着乐山打了个眼色。
    乐山连忙把烤鸡捧了出来。
    “王府的事情,烂在心里就好。”江芸芸用帕子胡乱抹了一把张道长的脸,把他脸上的泥和灰都粗鲁擦了擦,然后才把烤鸡递过去,“这几日你就在家里好好睡,有什么要的就跟乐山说。”
    张道长大声嗯了一声,正打算捧着烤鸡大口咬下去,突然察觉到几道不一样的视线,立马歪了歪头,抬眼看过去。
    “哎,哪来的小姑娘。”他震惊。
    江芸芸哦了一声,连忙招手说道:“来,认识一下,这是张道长,这三位你就当都是我的妹妹,以后多照顾一点。”
    张道长显然也不管,哦了一声,张嘴就打算继续咬烤鸡。
    “等会!”江渝冲出来了,眼巴巴盯着油香肉肥的烤鸡,“这不是给我吃的吗?”
    江芸芸心中一慌。
    “不是说买来给我吃的嘛!”张道长斜眼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只能勉强露出一丝笑来。
    “太过分了!”江渝和张道长大声怒斥道。
    ——
    江芸芸灰溜溜地准备去衙门,顺便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还未下值的寇兴。
    “如此破费做什么?”寇兴收到礼物不高兴说道,“你还年轻,也要学着攒着钱,不然以后娶妻了,你夫人如何维持家用。”
    江芸芸真是倒霉催,到哪都挨了骂,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瞧着怪可怜的。
    寇兴说完又觉得自己僭越了,便勉强转移话题:“你来得正好,这是前几日塌了房子的户数,都是穷苦人家,后续建房子的钱需要不少,也不知能不能拿出来,可衙门却是没有多余的钱能帮扶他们了,而且若是开了口,后面怕有歪风邪气刹不住。”
    他递给江芸芸三张纸,大概估摸着一共倒了七、八十间的屋子。
    四个养济院那边也有名单,将近四百来号人,不堪重负,现在还好有富户乡绅救济,免了衙门的几顿口粮。
    江芸芸仔细看了看:“城南那一块百姓聚集实在太多了,说起来其实也不是屋子,都是用木头稻草搭起来了,便是大一点的雨,里面都会漏雨,一直是个安全隐患。”
    “而且里面聚集太多三教九流了,人员密集,治安也不好,所以他们当时不愿意搬走也是情有可原。”
    “街上到处都是秽物,一旦天热,很容易有疫情,小孩老人体弱,环境不好,养不活也太正常了。”
    寇兴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来:“听闻你刚来一个月就把兰州城内大街小巷都逛了一遍,看来很有收获。”
    江芸芸谦虚说道:“只是粗表的发现。”
    “城内军民十万,你可知就城南那一片为何挤满了人?”寇兴反问。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悄悄看了眼寇兴。
    寇兴捏着胡子:“这里只有你我,但说无妨。”
    “北面,肃王府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道观寺庙和官署,东面的一半是兰州卫和守备营的军属所住的地方,还有州学寺庙,一些家境丰厚的商人乡绅,剩下的南面和西面,西南两面才是普通百姓、下级士兵所居住的地方,还有各类商铺,集市所在的地方。”
    江芸芸缓缓开口,在第一个月时,她就发现,整个兰州被划分得格外泾渭分明,上下戒严。
    一座肃王府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兰州,各大官署,高级将领,寺庙等等占又占了四分之一,可这些人加起来连着兰州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没有。
    剩下的人只能憋屈得挤在南面和西面。
    “西面靠近永宁门,人来人往,商户居多,所以物价高,地段好,寻常百姓也住不起,能在这里的人大都是官员,商户,又或者是读书人。”
    江芸芸沉默片刻:“剩下的人不得不挤到南面那一块,南北狭窄,所以南面位置的房子也不得不挤在一起。”
    寇兴叹气,眉心的那道皱纹又开始紧紧夹着,显出几分凝重惆怅:“你可知为何兰州城内这么多人?”
    “我听兰州城内口音多变,我猜……”江芸芸想了想,委婉说道:“可是对面的人逃回来的。”
    现在的人都知道河套已经是蒙古的地盘了,可在十几年前,那里的百姓也是大明的百姓,太祖南人北迁时,数万的江浙百姓被安置在黄河两岸,说着同样的话,喝着同一片水。
    寇兴叹气说道:“是,兰州城它在肃王内迁时本只是一个小县,本安置不下这么多高官显赫,哪怕后来几次扩建,到现在也只有东西一里二百八十步,南北一里八十二步。”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今早,秦通判说的也对,房子修不修对他们而言没有太大的必要。”寇兴揉了揉额头,无奈说道,“修了又如何,护不住,不修又没地方住。”
    江芸芸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道:“我看城内寺庙道观实在太多了。”
    寇兴立马察觉到她的未尽之意:“百姓已经很苦了,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寄托的地方。”
    “可那些神佛都是假的……”
    “胡言乱语!”寇兴厉声呵斥道,“此话要是传出去,你在百姓中的名声要不要。”
    江芸芸低下头。
    “你若是动了这些东西,肃王第一个找你麻烦。”寇兴面无表情说道,“肃王于藩王而言,已算宽厚,但也是会杀人的,你一个大好前程的人,不要自毁前路。”
    他说完又见江芸芸还是低着头,叹了一口气:“谁都想做个好官,可好官并不是这么好做的,你不仅要考虑百姓,也要考虑你的同僚,更要考虑你自己。”
    “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寇兴看着下首的年轻人,轻声说道,“你次次都在走悬崖,这并不明智,稳进的路才是你要走的路。”
    江芸芸抬头,起身行礼:“多谢知府教导。”
    寇兴收回视线,淡淡明白:“江同知愿意听一听才好。”
    江芸芸笑了笑:“定然是听的。”
    寇兴脸色缓和了一些:“年后你要推行你的农耕,这个修建房子的事情,我便交给秦通判,你手上还有商贸的时候,到时可忙的过来?”
    江芸芸一听农事册就心中一紧,犹犹豫豫说道:“之前和几个百姓聊了聊,那个农事册和兰州有些差别。”
    谁知寇兴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大明幅员辽阔,你是南人,写得东西放到北方自然不合适,不然你当我为何还不推行下去,实在是没有人说去纠正,实在是三班六房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也有很多内容看不懂。”
    江芸芸悄悄松了一口气:“还请知府指教。”
    “可以寻几个精通农事的百姓问问,你也要亲自下地去看看,换植物种子都要慎重,若是真的要换,那也不能大面积改变,且做好后续的善后工作,若是种的好如何,若是种不好,又要如何兜底。”
    寇兴家中也是世代种地的,直到他爹那一辈才出了一个童生,当了教书先生,勉强也能说一句耕读世家,但对种地的事情也是颇为了解。
    两人说话间,外面的灯笼暗了下来,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薄雪,大雪落在地面上,好似人踩在碎玉上一般,窸窸窣窣的。
    “听闻你白日写了一篇序?”两人看着萧萧而下的细雪无言了片刻,半晌之后,寇兴问道。
    江芸芸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是,想着做了好事就要表扬,也要让那些富人们发发善心。”江芸芸小心谨慎说道。
    “富人乡绅们也不是好糊弄的,你要和他们保持距离。”寇兴说。
    江芸芸点头,想了想又问道:“我看周参将家的周夫人很是热心做善,玄妙观内还供奉了八十一盏长明灯,说是为士兵们祈福的,这次也捐了不少钱。”
    寇兴嗯了一声,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之前排查的时候发现,军营里的人不少都有铺子,还有不算好人和他们关系都不错,做好事都是要抢着挤进去的,真有意思。”江芸芸笑说着。
    寇兴看了江芸芸一眼,突然皮笑肉不笑问道:“江同知要问什么?直说吧。”
    江芸芸一向是借杆子往上爬的人,立马主动开口:“那之前怎么买不到棉花啊?难道是这些商人两面三刀,关键时期不愿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