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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江芸芸并不意外。
    “邓巡抚的那封信?”她低声问道。
    顾仕隆靠在她肩上, 沉默半响后嗯了一声。
    “之前你见了他就跑,还板着小脸一脸不高兴,我就觉得奇怪。”江芸芸笑,“这么大年纪了, 怎么还胡乱迁怒人的。”
    顾仕隆轻轻冷哼一声, 用力拱了拱她的脖子, 毛茸茸的头发刺得人又痛又痒。
    江芸芸看着面前长大的小孩, 突然有些恍惚。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这么高。”她突然比划着, “拖着那长刀跟在村民后面, 凶巴巴的,瞧着都要哭了。”
    顾仕隆恼羞成怒:“你那个时候也很矮好不好,而且我哪里凶巴巴的, 他们给我馒头的时候, 都夸我可爱呢, 我也没有哭, 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很凶的!我会打人的!我很厉害!”
    江芸芸听得直笑, 随意敷衍着:“对对, 可爱,小脸圆嘟嘟的, 捏起来肉肉的。”
    顾仕隆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不准说这个。”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漆黑的夜色, 感受着秋日的风。
    琼山县靠海,风中都带着海水的咸味。
    顾仕隆确实长得很快, 已经比江芸芸还要高了, 整个人好似抽条一样拔高了, 只是脸上还带着孩子的稚气。
    天马行空的小少年,总是出其不意的,就连长大也是,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江芸芸问道。
    顾仕隆随口说道:“等蒋叔来抓我的时候。”
    江芸芸侧首去看他。
    “江芸……”顾仕隆盘腿坐着,捏着衣摆上的小荷包,这是周笙为他做的,里面总是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江芸总是从他这里掏糖吃。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放在手心爱不释手,想了想,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肯定可以保护你的。”
    小孩天真懵懂的话在秋夜的风中也显出几分寂寥来。
    他不懂大人的考量,不懂时世的变化,更不懂政治的激荡,他只知道自己和江芸在一起很开心。
    江芸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也是他知道最好的人。
    他跟着江芸的日子,好像小时候听说书人说起那些故事,书中的行侠好义,仗剑天涯,也都媲美不了这样的快乐。
    江芸芸听得心都软了。
    “所以,等蒋叔来了,我再走,我肯定是要挣扎一会的。”顾仕隆话锋一转,嬉皮笑脸说道,一脑袋撞到江芸芸怀里,“反正让我再玩一会儿。”
    江芸芸摸着小孩的脑袋,看着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大眼睛扑闪着,又大又亮,当真是个小孩。
    “就不怕你爹生气吗?”她笑问道。
    顾仕隆皱了皱鼻子,大声说道:“我出门这么久,钱都不给我!我才生气呢!哼,我回去我就要闹个天翻地覆去。”
    江芸芸直笑:“确实,这点我也不太高兴的。”
    顾仕隆又开始哼哼唧唧了:“我又没吃你多少饭,你干嘛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江芸芸笑说着,“我是心疼你,日子过得这么拮据。”
    “不拮据的。”顾仕隆在她腿上晃了晃脑袋,“除了吃烤鸡,我也不花什么钱,你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有省的呢。”
    顾幺儿真的很好养,因为他对衣食住行没有任何要求,他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蹲在屋顶看热闹。
    之前在京城时,诚勇第一次做饭,做得不太好吃,只有幺儿背着小手,站在灶台前,说不能浪费粮食,一个人全都吃完了,把诚勇他们感动坏了。
    那些衣服若是坏了,只要你给他缝起来,他也不嫌弃好不好看,麻利地套在身上,只当是新衣服。
    江芸芸总是忘记顾仕隆其实出生在有爵位的富贵家庭中。
    “之前受伤的地方好了没?”江芸芸摸了摸他的胳膊。
    顾仕隆不甚在意地说道:“早就好了,一点小伤。”
    他说完,突然一个咕噜翻了个身,一把抓着江芸芸的手:“那个符穹不好。”
    江芸芸不解:“为何突然这么说。”
    “他派人偷偷跟踪武忠,等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人,他把我们都围起来,要把我们都杀了,那个大管家就是这么受伤的,武忠也是这么受伤的,我当时把大管家扔回去,我还以为有的救呢。”
    江芸芸眉心微微皱起。
    “反正是坏人。”顾仕隆坚定说道,“你不要和他还有,那个笨笨的吴萩说话。”
    江芸芸笑:“我是县令,不和他们说话,我还怎么办事。”
    顾仕隆小眉毛紧皱:“我怕他们骗你。”
    江芸芸笑说着:“那我会注意的。”
    顾仕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点了点头,重新心安理得躺回江芸芸的大腿上,看着头顶的夜空,好一会儿又认真重复着:“江芸,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两人一坐一躺,直到天际开始微微泛白,安静的县衙终于有了动静,好像沉睡的小兽正在缓缓苏醒过来。
    顾仕隆的小手悄悄勾着一侧的包裹,小心翼翼问道:“你说,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啊。”
    江芸芸低头去看他。
    顾仕隆眼珠子来来回回滚着,就是不和她对视。
    “你要看就去看吧。”江芸芸笑说着,“我不伤心了。”
    顾仕隆一个咕噜坐起来,犹豫怀疑地打量着她:“真的?那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小孩滚烫的指尖贴着江芸芸的眼皮:“都肿了。”
    “这几日都没好好睡,不是哭的。”江芸芸解释道。
    顾仕隆哦了一声:“你这几日真的忙,我好几次来找你玩,你都在办事。”
    江芸芸笑了笑:“因为我要做个好县令啊。”
    “你肯定是个好县令的。”顾仕隆大声说道,“你可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啊。”
    江芸芸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顾仕隆也跟着咧嘴笑,伸手解开包袱:“哇,好多衣服啊。”
    里面整整齐齐堆满了一年四季的衣服,颜色明亮,绣纹精细,一看就是老夫人的手笔。
    “真好看。”顾仕隆笑说着,“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就是冬天的衣服穿不了了,琼山县热得很。”
    江芸芸的目光看向那一件件衣服,轻轻嗯了一声。
    顾仕隆没了好奇心又把东西系了回去,重新塞回江芸芸的怀里,然后又贴着江芸芸坐了下来。
    “我也有点想老夫人了。”他小声说道,“她做的衣服真好穿,做的汤面也好吃,摸我额头的手热热的,还会抱着我喊我小乖乖。”
    江芸芸神色怀念,看着天边的白线逐渐推进,面积慢慢扩大。
    天色马上就要变亮了。
    “可我娘说过,生老病死就和你吃饭睡觉一样,都是抵抗不了的,天道就是这样的。”顾仕隆就像小时候一样,紧紧牵着江芸芸的手,滚烫的血液几乎能透过薄薄的皮肤,温热江芸芸冰冷的手背。
    “所以江芸,去睡觉吧。”
    —— ——
    几位主簿的位置很快就确定了,听说连隔壁县的秀才都赶过来考试了,竞争格外激烈,其中礼房的岗位竞争最大,二十个人考一个呢。
    江芸芸在笔试中精挑细选了九人,最后在面试中又让符穹和叶启晨一起参加面试,让乐山在边上把众人的答案都一一记录一下,随后当场选出三名主簿。
    流程之快,过程之透明,闻所未闻,就连对面雷州的人都听说这个热闹,赶过来看一下了,更别说隔壁的县。
    江芸芸抓紧时间,亲自整顿了一下市场秩序,还叮嘱客栈不要宰客,甚至非常热情地欢迎各大读书人来参观,顺便消费一下,拉动经济。
    一时间,琼山县人山人海。
    七日之后,三名主簿都通过公示期,成功入职了。
    “自我介绍一下吧。”江芸芸背着小手,笑脸盈盈说道。
    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读书人,留着山羊胡子,头发半百,穿着普通的蓝色长衫,一板一眼说道:“鄙人姓林名括,字于善。”
    江芸芸点头,笑说着:“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于善五经治得是礼,学问极好,那篇文章你们都看了吧,很不错,鞭辟入里。”
    “确实很好。”叶启晨笑说着,“当时我们三人可是一致推选为第一的呢。”
    “可不是。”江芸芸热情说道。
    林括抿了抿唇。
    “你来介绍一下。”江芸芸的目光看向正中的人。
    那人瞧着不像读书人,四肢粗壮,面容也有些粗糙。
    大家都看着他,不曾想他竟然红了耳朵。
    “这是我们的工房的主簿。”江芸芸笑说着,“对水利工程很有研究,那篇水利赋可是字字千金啊,哎,别不好意思啊。”
    那人捏了捏衣摆,勉强笑了笑:“我姓林名杰,字其杰。”
    “哎,他性子比较腼腆,等熟了就开朗了。”江芸芸笑着安抚着,“来,最后一位了,这次最年轻有为的,才二十三岁呢,户房的人,算数可好了。”
    被他点名的人是一个年轻人,瞧着颇为秀气,最令人侧目的是他腰间不似挂金吊玉,反而是一个巴掌大的木头算盘。
    “何士楠,字从南,从小就爱打算盘,没想到还入了县令的眼。”他很是开朗,一笑起来见牙不见眼。
    “会算术好啊,这样每年我们的人口普查,赋税成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江芸芸笑说着,“我对算术也颇有研究,有空定要和从南讨教一下的。”
    何士楠眼睛一亮:“我知道,我早就听说当年您在白鹿洞书院的丰功伟绩了。”
    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传得这么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