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心脏怦怦跳了两声。
    ——弥沙岚, 白塔建立百年来第一个盖章承认的s+向导。
    就在今天早上，就在前不久，论坛爆炸性传开的新公告。
    由他开始, 从今往后, s级以上的精神力有了正式的区间分别。
    一个跨时代的开辟者, 如果他都治不好她……
    那么大概这世上，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治疗她了。
    “尤莉？”
    青年动听的嗓音娓娓又道, “现在是你的治疗时间，请进。”
    宁静，平和，如晨曦微光照耀的那一瞬, 虽有疑惑，但无半分不耐。
    尤莉立刻响亮亮：“好的, 首席！”
    不知道为什么, 她莫名感觉到了一个工作狂的执念……
    门内，遥远的彼端“嗯”一声, “请进。”
    这一瞬间，b区为首哨兵的肩膀骤然松懈, 仿佛逃过一劫。
    既然是弥沙岚自己要见, 坚持要见……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他们守卫失职。
    “赛洛哥，那我……”尤莉回眸看了赛洛一眼。
    弥沙岚在静音室里面, 按道理听不见他们外面的剑拔弩张，大概真就是跟赛洛约好了治疗时段，听门铃识人。
    “去吧。”赛洛颔首，“我在外面等你。”
    这是让她在出来时，不用害怕外面b区哨兵的意思。
    “好。”尤莉深吸一口气, 在赛洛的眼神看护下，缓缓迈步入内。
    来白塔这么多天，她终于要见到她们向导当中的神话了。
    一位活着的神话。
    往后在白塔的历史上，弥沙岚的名字，大概是可以跟月楼哥哥父母并列的级别了。
    黑暗哨兵、史上第一位攻击型向导、史上第一位s+向导……兼光明向导。
    最初尤莉不知道这个“光明”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对首席的敬称。
    直到她步入了第一静音室。
    仿佛步入一座圣洁的教堂，整个场所异常明亮，纯白色的穹顶高大空旷，雕刻着精致繁美的浮雕壁画，阳光透过壮丽高耸的彩绘玻璃窗渗入，形成了数千块独特的光影。
    弥沙岚立于窗前，身穿金边花纹的白色长袍，银色长发自肩头流转至后背，泛着不染纤尘的月色光华。
    他头顶上方，巨大的纯白羽翼一闪而逝，扑簌浮动的洁白羽毛融化成光晕，点点扩散消失在视野里。
    尤莉呆愣看着，一时忘了言语。
    这是……
    “一位神”，她突然明白了此前楚元霜为什么要用这种说法形容首席
    ——如果她刚刚没有眼花的话。
    弥沙岚的精神体，竟然也属于变异的神话系……果然是光明向导。
    “请坐。”弥沙岚回头，淡金瞳孔看着她道。
    第一静音室的办公桌，同样根据装修风格换成了精致的木质长台。
    在弥沙岚转身那一刻，尤莉看到他修长脖颈处佩戴的一圈检测装置，又是一愣。
    黑色细带的监测颈饰上，静静显示着绿色正常的心率数值，跟青年身上宁静圣洁的气息格外违和，透着一股无形的凌虐意味。
    尤莉突然意识到，这里并不是神圣华丽的教堂，而是b区为弥沙岚倾力打造的牢笼。
    身后，静音室大门发出自动闭合的轻微声响。
    “咔嚓”一声，是弥沙岚抬手按下了内置锁。
    “请坐。”他重复。
    这一层打通的空间内，仅剩他们二人。
    这里不仅是第一静音室，这个房间左右两边延伸出去的区域，弥沙岚的日常起居，都在这里。
    他生活在这里。
    尤莉轻轻吐息，努力放松，控制自己不要乱瞄，特别是不要看首席脖子的“项圈”。
    防止弥沙岚说第三遍“请坐”，她快速上前，拉开他办公桌前的座椅，礼貌开口：“您好，首席，我是……”
    忽然间，在她落座的那一刹，尤莉感觉坐进了一片精神体凝结的海洋。
    不，是整个人掉了进去。
    磅礴浩瀚的精神力四面八方涌来，悄无声息将她包裹，尤莉想起了乌行舟曾说过的“入侵”一词。
    首席的精神力无疑是温和而柔软的，但由于太过突然，那股力量于她而言又过于庞大，好像在空调房内正准备打开房门，鞋子还没穿好，就突然被拎到了阳光底下。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地面幽影浮动，一条暗红色的触手猛然蹿出，径直朝弥沙岚袭击而去。
    “咦？”银色长发的青年微微讶异，又抬眸看她一眼。
    尤莉猛地瞪大眼眸，蹭一下站起：“首席您让开，快让开！”
    卧槽，小章鱼竟然条件反射应激了！
    她一瞬间就想到小章鱼应激的原因，是因为她心底害怕弥沙岚也是记忆类能力，怕没准备好导致a07暴露……可是再害怕也不能打啊，这可是唯一可以救命的！
    小章鱼你快回来！
    尤莉努力控制，想要让暗红触手避开要害，要不然这一触手穿过去，别说她污染能不能治好，可能马上就要被b区的人千刀万剐了。
    然而下一秒，她涌动狂奔的精神力被春风般柔和地抚过。
    想象中的血溅画面没有出现。
    “抱歉，我没有治疗向导的经验。”
    弥沙岚捏着缩小版的小章鱼，在长桌后方坐下，随和道，“平时面对的都是哨兵，习惯了效率。”
    “你也坐。”
    方才还凶巴巴、一心要人家性命的小章鱼，此时收起了全部爪牙，软乎乎一团被人捏在手里，哼哼唧唧地翻来滚去。
    八根小触手带连着异色的那四根，全部露了出来，毫无秘密可言。
    尤莉目瞪口呆看着他手中撒娇卖萌、烂泥一坨的小章鱼，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忍着共感乱窜的小电流，讷讷坐下。
    这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开场，好、好丢脸啊……
    “没……是我应该对您道歉。”她脸颊涨得通红，手指不安绞在一起，“抱歉，首席，我没想伤害您。”
    “无妨，我知道。”弥沙岚仔细端详四根异色触手，伸指轻戳其中一根，修长如玉的指尖刚触及，黑色湿滑的小触手便缠了上来，顺势沿着他指尖蜷绕。
    漆黑如墨的暗质色泽。
    “污染确实严重。”他说。
    又轻轻戳了下暗红色的小触手，问：“只这一根是攻击型？”
    “嗯……”小章鱼都暴露完了，她还藏着掖着干什么呢，尤莉点了一下头，小声道，“您能帮我保密吗？”
    虽然两人压根谈不上什么交情，但话总是要问的。
    而弥沙岚一如她想象中的好说话，他点头：“好。”
    而后便放下了软乎乎的小章鱼，对她颔首：“收回去吧。”
    像是检查完毕，又像是碰到不可多得的玩具，感觉新奇，但控制着自己不可贪图享乐。
    他的表情很快回归平稳，淡金色的眼瞳看起来圣洁无暇，看着她道：“你的污染，我可以一次性帮你治疗，但这会导致你的记忆瞬间混乱。”
    “我的建议是一次一次来，你觉得如何？”
    连记忆问题也知道了！这就是s+向导吗？
    “您还看到了什么？”尤莉乌眸悚然圆睁，“方便透露您的能力……是什么吗？”
    都这种时候了，她也顾不得许多，必须搞清楚这些问题。
    这么细想下来，乌行舟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怪不得说越是高等的哨兵越不想来第一静音室。
    尽管可以治疗污染，但什么秘密都在别人眼皮底下的滋味，大概很多人接受不了。
    “看？”弥沙岚琢磨这个用词，觉得可以这么说，“嗯，有关精神力的一切，我都能‘看到’。”
    “在精神领域的世界，某种意义上，我是‘全知’。”
    他看不到她的具体记忆，但能“看”到她精神力因为记忆不完整而存在的缺角，但她目前神智清晰，思路完整。
    所以应该是采用了别的方法“填补”。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弥沙岚继续：“尤莉，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开始治疗前，他有耐心解答她的问题。
    因为是第一次治疗向导，他觉得这同样是一道必要的程序。
    尤莉懵了懵，发现她们首席还真是有问必答型。
    她的目光瞥见这位圣洁青年脖颈的项圈，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那您能看到我记忆里的人吗？”她试探。
    “不能。”弥沙岚轻轻摇头。
    那就表明a07没暴露，尤莉心底顿时松一口气，紧跟着，就听见青年清隽柔和的嗓音：“不过我能‘看’到你链接过几个人。”
    尤莉脸颊猛地涨红。
    几个？全都能看见？
    “我是指精神力，就是精神链接的数量。”
    弥沙岚不知道这么说，她能不能听得懂。
    毕竟他此前没有进行过问答环节，或者说，他鲜少需要跟人交流。
    “你可以理解为，每个人精神力的颜色，在我眼里都是不同的。”
    “哦，您说的那些数量。”尤莉脸颊红晕一路蹿升，烧到耳根，“那些数量其实都是……”
    对，都是工作！
    她试图把一些桃色链接，混杂到平级治疗室的工作量里忽悠过去。
    然而弥沙岚怕她听不懂，轻声道：“就比如，我看到了赛洛跟乌行舟。”
    他只接触过s级哨兵，所以只认得他们。
    但她链接过的另外六名s级哨兵，他不认识，是陌生的精神力。
    尤莉：“……”
    毁灭吧！不仅能看见，居然还能清晰区分！
    “好的，首席！”
    她准备立刻切往下一个话题，但弥沙岚细致地补充了一句：“我建议你尽早在这些s级里选择一位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