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托兰没有走灯光明亮的大道, 从容地步入僻静小路的阴影中。
他此刻任由瞳孔在不刻意压制的情况下,自行转换,在正常琥珀瞳和竖瞳之间来回切换。
完全随心所欲。
像只刚刚稍微解了点馋, 但还未完全餍足的美丽野兽。
独自一人于这夜色下, 在光照不到的沉静如水暗面里, 隐匿而去。
“啧。”
突然又有点不爽。
以前没觉得浮月楼多了不起。
现在他是真的嫉妒他了。
原来失忆后的莉莉这么好玩。
也就意味着,没经历过那些事的莉莉、小时候的莉莉, 同样这么好玩……啧啧,越想越不爽。
早点死吧,别回来了。
凭什么他比他早拥有她那么多年。
不行。
托兰的眼睛骤然定格成竖瞳。
他一定要做第一个吃掉莉莉的人。
趁浮月楼回来之前。
在莉莉想起他之前。
因为不爽,托兰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散步调性, 身形陡然加快,如鬼魅般在阴影中穿梭前行。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 红发青年就站在了哨塔食堂的门口。
“队长, 你怎么才来啊,好戏都……”
斑尾抱怨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队长重新加深了对精神体的联系。
原本窝在食堂屋顶一只眼神呆滞,小瞎子一样的迷你版猫咪, 瞬间变大。
一下变成了眸光水灵生动的棕虎缅因, 机灵地抖落尾巴,从房梁一跃而下。
跟着托兰一人一猫,闪身入内。
斑尾:“……”
得嘞, 他又得在外面先等着。
斑尾真觉得他们基地的s级哨兵,多少都有点大病。
哨塔自制的检测仪器比不过白塔,谁都不知道那几个s级现在的实力,具体达到了s里的什么级别。
只知道他们锻炼精神力的方法和行为,都很奇葩。
奇迹那个小白毛就不用说了, 每天把雪狼放出来跟狗一样遛。
自己遛自己,还遛得很开心。
可以说他提升精神力,就跟本能地呼吸一样自然,因为他本来就把自己当条狗。
这种方法别人无法复制。
别人一旦复制,把自己当成精神体物种一样的存在,每天沉浸扮演什么熊狮鸟兽的。
那大概没几天,哨塔内就会出现哨兵集体失控的壮景了。
他们队长的提升方法,也同样奇葩无法复制。
听老队员说,好像是以前,莉尔向导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了一句“大尾巴摸起来很舒服”,队长就跟尾巴杠上了。
喵生致力于跟狗比尾巴。
每天研究怎么操控精神力,改变尾巴大小。
每天把精神体丢来丢去,极限体验能连接的最远距离。
别说,还真让他练出来了……
身为猞猁,他不止练出了大尾巴,还能在缩小版的精神体上稍微改变外貌,变得更可爱。
虽然斑尾觉得队长跟“可爱”这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对精神力的掌握和精神体的操控能力,已经精细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变态地步。
但这种方法风险非常大。
因为原则上,精神体是不能离开本体太远的。
一旦超过本人能感应的最大距离,联系突然绷断,很有可能对脑域产生冲击。
严重时,会有面临失控的危险。
除了队长那个疯子,没人敢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玩儿。
还有赛恩那只唧唧喳喳跟本体完全不一样吵死了的鹰。
鹰不可能长尾巴。
但是据说他为了朝什么毛茸茸靠拢,好像在练习把溢出的精神力,具化成真正的鸟类羽毛……嗯嗯嗯,羽毛也是算毛?
唉,不懂。
反正没几个正常的。
斑尾觉得他们都有点病。
精神力这种东西,明明干饭也能长出来嘛!
搞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累不累啊。
“等。”
斓星在旁简短落了一句,继续安静地玩[勇士趣味解谜]。
“等呗,等呗。”
斑尾打了个哈欠,同样摇头晃脑地掏出光脑,点进[勇士拼刀刀]。
正好他要继续冲排名。
他就前阵子下个污染区,回来排名都掉出50开外了。
昨天通宵冲一晚上才爬回49。
今天必须超过30!
那个全区排名第一的《谁tm想上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的998关,居然已经在冲最后的999终极关卡了,可恶!!
窗外“嗖嗖咻咻”的小游戏特效中。
食堂内。
一双黑色战术军靴踏着月光的清辉,踩在了今日未经清理、略显杂乱的地板上。
长腿一路行走,径直走到此前爆发混乱的中心位置。
这里凝固了斑驳的血迹,开裂的铁质餐桌断口镀上锈红的颜色,旁边地面,躺着一个满身污血陷入昏迷的人。
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的头皮血肉模糊,面目也看不清楚,只有手臂爬满的铅灰色鳞片在散发淡淡的腥臭。
托兰嗤笑一声,鞋踩过去,按着刘殇的脸挪了挪:“死了没?”
没人回应。
托兰也不需要回应。
他当然知道没死。
死了的话,白砚早让人抬走了。
窗门紧闭,工作人员全部撤离,也没让人清理现场打扫。
这是短暂封锁的意思。
“可惜了,非得是个浅层畸变。”
重度畸变的话,哨塔会直接处死。
不畸变,他可以弄到野外去杀。
偏偏是个可以进疗养仓的浅层畸变。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托兰轻啧两声,遗憾俯下身,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扯住刘殇污浊的衣服领口。
“砰”的一声。
宛若地震般突然响起的巨大响动,惊得食堂外斑尾手一滑,闯关失败。
杂毛乱乱翘着的少年抬头看一眼光线昏暗的食堂,撅撅嘴,没兴趣看虐菜。
复又低头,懊恼地重新开一局游戏。
“现在醒了么?”
托兰微笑地看着逐渐被痛醒,面容扭曲的半畸变人。
“醒了,我们聊会儿天。”
刘殇慢慢睁开的浑浊眼球,看到了面带微笑的俊美红发青年。
以及餐桌上,不声不响盯着他的棕虎缅因精神体。
他瞳孔骤缩。
嘶哑的喉咙发出模糊恐惧的气音:“si——si——”
“sh——i——”
“……你!”
是、你。
昏迷后再次醒来,刘殇眼内的血红褪去,神智恢复到了清明状态,已经可以进行人类的思考。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先前他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
——他怎么会把托兰当成一个正常人。
他怎么敢把托兰当成一个正常人!
是他。
不是奇迹。
竟然是他!
对,疯子,他是疯子。
他就是那种明目张胆,敢直接在基地内露出杀意的疯子!
“是我。”
托兰坦然承认。
“你瞎吗?怎么会把我认错那只狗?”
这一点,他最开始真的迷惑过。
不过他很快就随意地将手一松。
“算了,答案不想听。”
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自己跟狗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随着他手的松开,骤然没了支撑的力量,刘殇猛地落了下来。
从脚尖被带离几尺的高度。
从身后扩开微裂细缝的墙壁上。
“嘭”的一声,直接砸到了地面。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呻吟,托兰就紧跟着蹲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恶劣地剥弄他手臂的铅灰鳞片。
因畸变而长出来的坚硬鳞片,可能坚固程度已经达到b+往a的级别。
在青年修长的指尖面前,却只是轻轻一扯,就被撕了下来。
鲜红的血液伴随浓烈的腥臭,从断口处涌出。
“不过我也挺喜欢你这种不自量力的人。”
托兰仿佛没闻到这股袭人的恶臭般,还在友好地进行聊天。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这种人通常有很多五花八门的死法,非常有趣。”他笑容满面地自问自答,“比畸变物一刀切的死法,精彩多了。”
“啧,也不对。”
“你现在也算半个畸变物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呢。”他再次发表了一下先前的遗憾,停下拨鳞片的动作,抬脚按住痛得不断扭动身躯的刘殇。
抬起他的下巴,拖着往下一扯,刘殇的下颌骨顿时发出了“咔咔”的错位声响。
下巴脱臼,嘴巴跟着不受控制地瘫开。
望着托兰慢悠悠将拔下来的鳞片,收拢好,堆成一个小山丘。
意识到他接下来的举动,刘殇心惊肉跳,不断惊恐摇头。
“放心,现在不杀你,别害怕。”
托兰微笑着,将从刘殇身上拔下来的腥臭鳞片,捏成团,一把一把回塞进他自己的口中,“就是你这张嘴太贱了,需要堵一堵。”
“听听你的贱嘴巴都说了什么?”
塞完就拔,边塞边拔。
实在已经塞得太满,托兰停下动作,抬手在刘殇脸上轻拍了拍。
在他本就难以入眼的丑陋脸上,留下一串黏糊糊的血红指印。
“随时欢迎莉莉上你的床榻?嗯?你那天在庄园是想说这个?”
“你怎么敢的?”
“这种话,我都不敢这么对莉莉说。”
托兰慢条斯理地在刘殇脸上糊弄指间残留的血迹,把他的脸当成了张破抹布,眼里却没了笑意,眸光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凭你也配?”
腥臭和血液不断从刘殇无法闭合的嘴角流下,他不断不断地摇头,仿佛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机械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