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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牧绥大概是在四年前, 突然意识到自己活在一本小说里。
    脑海里充斥着奇怪的剧情,书中的人物、背景都能和他生活的世界对得上号。唯独故事的主角并不是他,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牧绥和牧云霁的关系并不算亲厚, 但也没有那段剧情中的那般水火不容。或许初中时还会因为牧穹宇的所作所为有所迁怒,但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只是无视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
    在那段剧情中,未来不久他便会成为一个不良于行的残废,牧穹宇会借着这个由头开始夺权。而牧云霁的狂热追求者会在爷爷生日时给他下药, 却阴差阳错地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床上。然后, 在牧穹宇的威逼之下, 他会接受一段不情不愿的婚事。
    林知屿是怀着报复牧云霁的心嫁给他的, 婚后无时无刻不在上演长嫂强迫小叔的戏码,牧云霁来他办公室闹过好几次,他碍于男人的威严,关上门没少对人施以惩戒。时间久了, 林知屿被打怕了, 果然收敛了许多, 但很快就生出了一个新的主意。
    林知屿故技重施, 精心为他和江逾白制造了一场“邂逅”,让他和牧云霁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之后顺理成章地, 他们在争夺中反目成仇、兄弟阋墙。
    他在林知屿的出谋划策下做了许多事, 包括又不限于让林知屿制造一场舆论让江逾白的事业坠入低谷,自己再出手相助。
    直到林知屿绑架了江逾白, 他大发雷霆, 把人关在地下室里一个多月泄愤。
    最后竟然还挺“公正无私”地把人送去了警局处理。
    牧绥知道林知屿的结局时,差点都被气笑了。
    再后来, 牧云霁联合牧穹宇和牧氏其他股东,让他彻底倒台。好在他的父亲和弟弟心中尚有一丝柔软亲情,在爷爷的恳求之下,把他送出了国,条件是终生不归。
    而那两位主角自然是双宿双飞、和和美美、事业有成。
    ……
    牧绥不信命,至少他不相信这狗屁不通的剧情。
    他的人生不是一本狗血小说,牧云霁不是世界的中心,而他更不是什么活该被逐出家门的反派工具人。
    刚意识到这些荒唐剧情时,牧绥并没有急着做出改变。他仔细回想了剧情里的每一个细节,将那些与现实做了一番对比,才逐渐确认这并非只是自己突如其来的妄想。
    甚至在听说星耀娱乐签下了一个江姓艺人的时候,他还特意去了公司一趟。
    远远地,他看着在经纪人的带领下,走向舞蹈室的江逾白。青年的脸上还带着腼腆的青涩,身上的衣服并不昂贵,只是简单的白t搭配牛仔,和脑海中后期他们在林知屿安排下的精心会面相距甚远。牧绥站在走廊上,静静地隔着单向玻璃看了十几分钟,然后十分平静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对这个人没有半点的感觉。
    他也开始观察牧云霁。他本就比牧云霁大了八岁,后者刚来到牧家时,不过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小孩粘着年长的哥哥姐姐是天性,但那个年纪的少年早就有了自己的世界,怎么可能会理睬一个萝卜蛋子,尤其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疑似出轨的父亲。
    所以这么多年,他和牧云霁的关系一直平淡,甚至有些疏远——这种疏远就像是两个人之间的一道隐形的墙,既不亲近,也没有敌意,默契地保持着各自的空间。
    牧云霁没有像小说中那样急于争夺家族的权力,甚至在牧穹宇的种种诱导下,都没能激起他想要争一争的念头。
    如果就这么下去,哪怕牧云霁真的喜欢上了江逾白,牧绥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这样的感觉很孤独,好像世界里只有他一个“自己人”,永远都和旁人隔了一层雾。
    牧绥自小不喜欢和外人亲近,却从来没想到,原来他也会害怕孤独。
    但不论如何,他都期望自己最后能摆脱那些荒诞的剧情。
    直到车祸发生的那一天。
    但那其实并不是剧情里,他会发生车祸的那天。
    天上飘着雨,他下午还有一个会议,似乎是牧穹宇执意想要城南的那块地皮,明明已经被拒绝了好几次,也依旧没有放弃。
    虽然剧情中发生变故的并不是那天,但在车上路之后,牧绥还是谨慎得近乎神经质,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超速的摩托、抢道的出租车、突然变道的私家车……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了,毕竟,他连开车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了十公里。
    当他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红灯亮了。
    他踩下刹车,静静等待着绿灯亮起。
    如果不是后视镜里的那道灯光,他本可以平安无事地驶离这里。
    那是一辆黑色越野车,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冲过来。
    大脑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他猛踩油门,想要避开。
    可原本空旷的前方不知何时驶来了一辆白色轿车,正右转进来,他的车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避让时机。
    车轮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雨水四溅,车身剧烈晃动,他猛地将车轮向右打,力道过大,车头与那辆白色轿车擦碰而过,巨大的惯性把车甩向了路边的护栏。
    撞击力让安全气囊瞬间弹开,耳鸣轰然炸响。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他的呼吸被短暂地剥夺,整个人被狠狠地压进座椅里。
    当他终于回过神时,车外已经围上了几个人,有人在敲他的车窗,焦急地询问他的情况。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愣愣地坐在原地,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状态——脑袋昏昏沉沉的,胸口被安全带勒得有些疼痛,但总体来说,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显著的伤害。
    然而,他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避开了小说中那场车祸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连去公司的路线都特意选择了另一条,小心翼翼地驾驶。
    可车祸终究还是发生了。
    牧绥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
    他想确认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右腿被卡在了变形的车座下,无法自如地移动。痛感变成了麻木,他竟一时之间没有察觉。
    医生告诉他,除了部分擦伤和轻微的骨折,他的腿部并没有受到其他严重的损害,理论上,等到康复之后他依然可以正常行走。
    但当他试图站起身来时,腿部的巨痛与无力让他无法承受。
    尽管医生后来多次强调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与常人无异,他也依旧没能再站起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瘫痪,可身体却像是被施加了一道无形的枷锁。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可以操控双腿,但大脑却拒绝接收这个指令,沉默地冻结了所有行动。
    也沉默着,等待着之后的剧情。
    ……
    可是婚宴的那天,他行过后院的连廊,听到了一个清朗的嗓音:“但是今天见了你哥,我觉得他宽肩窄腰大长腿,肤白貌美坐轮椅,简直就是在我的性癖上疯狂蹦迪。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我想定心和你哥好好过日子。”
    “我是认真的,我既然进了牧家,做了牧先生的人,就不会再对别人有非分之想。”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鲜活的状态,都好和前几天见到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廊柱后,牧绥定定地想,既然他可以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为什么别人不可以?
    他操纵着轮椅从廊下现身,在牧云霁怔忡的眼中,缓缓驶到那个人的身侧。
    他看到林知屿僵硬地转过头,蝶翼似的睫毛掀了又掀,最终像是做足了什么心理准备,猛地撩了起来,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一刻,好似所有的春风都扑面而来。
    在他枯燥孤独的世界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
    “所以那三十万居然是对我的试探吗?”听完了所有解释的林知屿惊讶地说道。
    牧绥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才说道:“如果是他,应该会回’这么点钱想打发谁‘。”
    其实这也不算一个好的试探,只是来到林知屿的身前时,他突然就想起了周明在午休时给朋友发去的吐槽——
    “这梦做得保守了,我老板他弟弟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三十万都不够花。”
    “但你要说一个月给我三十万,我嘴角可能压都压不住。”
    林知屿沉默。
    怪我没有见过世面,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早知道是不是还要跟你讨价还价一下啊?!
    他瘪了瘪嘴,有些怨念地盯着牧绥的脸看:“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一开始,不确定。”牧绥摩挲了一下手指,说道,“后来觉得没必要。但你说要和我在一起的那天,我问过你,还有没有想要告诉我的。”
    林知屿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放空了大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可是——
    “谁知道你那句是在问这个啊?”
    牧绥顿了顿,决定老实道歉。
    他拉过林知屿的手,把他从沙发上牵了下来,膝盖抵着他的大腿,见林知屿没有低头看他,于是用力一扯,顺势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本来想过段时间,等复健成功后,一起告诉你。”牧绥不急不徐地说道,似乎是对自己小号被广大网友发现的这件事极其不以为意,“没想到会先被人发现。”
    林知屿抬手挂上他的肩膀,指腹轻飘飘地抚了抚他的发尾,说:“所以您这段时间时不时地消失,是做复健去了?”
    牧绥“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