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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黑暗里的一切都像是放大的梦境, 感官被无限拉长。
    呼吸被掠夺,空气里浮动的像是热浪,顷刻间淹没了他的口鼻, 喘不上一点气来,蒸腾着的静谧像是要将他溺毙。
    林知屿睁大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牧绥的唇比他的人柔软,带着酒的微甜,烈焰一般地点燃了他的所有理智。
    他僵硬在原地, 耳朵嗡嗡轰鸣, 好不容易能够感受到一点气息, 可是呼吸都不敢用力, 唯恐下一秒心跳的声音就会被牧绥听见。
    他甚至无法分辨这一切是一场梦游驱使下的偶然,还是藏在某个角落里,被层层包裹起来的潜意识终于突破防线泄露了出来。
    可是牧绥仍旧没有停下。他咬住林知屿的下唇,用牙齿轻轻摩挲了几下, 力道克制又迟缓, 却也因此显得格外的磨人和执拗。
    像是要确认什么, 又印证什么。
    随后, 他稍微退后了一点,浑浊昏暗的眼茫然地在林知屿失神的脸上剐过一遭,又重新贴了上来。
    一开始只是浅浅的接触, 像是试探, 温软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空气里翻涌的热浪愈发黏着, 似乎每一寸皮肤都在向他索求。接着, 湿润的舌尖轻轻触碰了他的唇角,像是一根羽毛拂过脆弱的神经, 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干燥的唇被润湿,灵巧的舌攻城略池,像是挑逗,摩挲,整个人都要被吞吃入腹。
    牧绥的手还按在他的喉结上,拇指温柔地擦过,林知屿忍不住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了牧绥的肩膀,指尖在那布料上收紧,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又在瞬间回过神来,想要把他推开。
    牧绥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强势地压回墙上。
    “牧绥!”林知屿又喊了一句,语气里的羞恼再也压抑不住。
    却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对方沉默的吻继续落下,唇齿交缠的热度像是汹涌的浪潮,狠狠击碎了他最后一点防线。
    挣扎的动作逐渐放缓,脑海里被浓烈的情感挤得没有一丝空隙,连反抗的力气都要消散在持续不断的攻势中。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丢进了无尽的大海里,被烈日灼烧的海水炙热异常,热流轻而易举地包裹了他的全身,潮湿,眩晕,无法逃脱。
    窒息感要将他的意识全数吞没。
    脆弱的脖颈再次被宽大的手指拢住,握在他手臂的力道松懈,林知屿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细碎的喘息拼凑出断断续续的一句:“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可是下一秒,滚烫的手从衣服下摆撩进,敏感的后腰被掐住,林知屿闷哼了一声,抬眼就见牧绥再次俯身吻了下来。
    这次他自卫的本能终于工作,犬齿在对方的下唇上一咬。
    因为没有克制住力道,林知屿甚至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他后知后觉地害怕自己刚才的举动把牧绥吵醒,这样他就要面对一个更加崩溃且尴尬的局面。
    他要怎么和牧绥解释现在的状况?
    你半夜不睡觉开了我的房门来强吻我吗?牧绥会相信吗?
    可是被迫侵入的红酒和木香打断了他的思绪,林知屿甚至还尝到了一点薄荷味。按在后腰上的手力道似乎更重了,粗糙的茧在柔软的皮肉上摩挲过,他连腿都要发软。
    这个吻好漫长,林知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燃烧殆尽。
    终于,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牧绥松开了他,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呼吸急促,但仍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林知屿无力地喘息着,脸颊烫得像要滴出血来。他怔忡地盯着牧绥的脸,想要骂他,又说不出一句话。
    “林知屿。”牧绥低哑的声音从胸腔里滚出,浓稠的旖旎热流被这颗石子打破,掀起了无数涟漪。
    为什么会叫他?在梦里叫他。
    牧绥张了张嘴,吐出了两个含糊又陌生的音节。
    林知屿听不明白,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牧绥的额头还抵着他,鼻尖几乎要蹭在一起,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清晰感受到。
    半晌,他看到牧绥勾起嘴角,戏谑地笑了一声。
    “晚安。”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沙哑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柔。随后,他的手从林知屿的身上抽离,转身向门外走去,脚步轻缓得像个幽灵。
    林知屿怔在原地,直到门外的智能灯再次亮起,又再次熄灭,他才颤抖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像是要确认刚刚的一切是否真实。
    可当指尖碰到破损的唇瓣时,他像被什么烫到了一下,倏地缩了回来。
    “要疯了……真是。”林知屿喃喃自语,脸上的红晕却迟迟无法褪去。
    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咬牙切齿地骂:“有正当理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好气。
    气死了。
    他靠在墙面上冷静了好几分钟,冰凉的温度也没能把他身上的热意平息,挪回床边前,林知屿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卧室的门,又再三确认了门锁,这才躺了回去。
    可是辗转难眠,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才的场景,牧绥的眼神,侵略十足的吻,灼热的气息,和脖颈后腰处挥之不去的热度,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
    他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可根植在心底的欲望却还在烧灼,烧透了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脱。
    他凭什么这么轻飘飘地抽身就走?
    他凭什么这么冷静?
    林知屿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拼命逼迫自己入睡,可是每当他强制从思绪中剥离那个吻的一切时,那股肆虐的热度便会再次在他的身体蔓延开来。
    他辗转反侧,侧躺在床上,捂住了耳朵,挡住了眼睛。
    脱轨的一切给他带来了一个脱轨的梦。
    梦里的一切都像是诡异的漩涡,把他拉扯着坠向深处。他站在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沙滩上,黑色的海水涌动,浪花带着奇异的红色,在暗沉的天际下散发出诡谲的光。
    海风拂过他的脸颊,是湿热的,又腥又咸,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发现沙子潮湿又滚烫,如同烈火炙烤的铁板。
    他抬起头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海浪的低语在耳边回荡。他试图离开这片奇怪的沙滩,但脚却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滚烫的沙子开始侵入他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他低下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深陷其中,沙粒如同活物般攀附上他的腿,一寸寸地向上蔓延。
    “林知屿。”冷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令人心惊的威严。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海水飞速褪去,周遭的景色变成了残影,他的前方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走廊,笼罩在阴湿厚重的阴影里。
    禁锢着手腕的链丁零当啷地响,他的脚终于可以移动,但每一步却像是背负着千斤的重物。
    阴暗的阳光从铁栅栏的缝隙中溜进,照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他一步步地走向前方大开的门,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空旷得令人不安。
    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模糊的画像,可每一幅都像在注视着他。他定睛一看,惊觉画像中的人是牧绥,是江逾白,是牧云霁,但表情怪异,有的冷笑,有的厌恶,有的愤怒。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审判席,红棕色的桌子后坐着三个身影,看不清面容,但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让林知屿喘不过气来。四周忽然浮现出无数的声音,像是无形的手,将他牢牢按在一张生锈的铁椅上。
    他们喊他的名字。
    宣判他的罪名。
    林知屿的思绪像是被风吹散的沙,越是想要反抗却越是无能为力。他开始慌乱,试图分辨那些刺耳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后方的旁听席上多了一排排虚幻的人影,每个人影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充斥着控诉。
    “等等!我到底做了什么?”林知屿大声喊着,却无人听见他的辩解。
    这好像是原主的终局。
    他想。
    林知屿感觉到椅子下的地板开始倾斜,他无力地挣扎,却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滑向最开始的那片海。
    潮热的海淹没了他,窒息的感觉再次攀附上来,就在即将溺亡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从海里捞了起来。
    林知屿跪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咳出了一口又一口腥咸的海水。
    那双手却掐着他的下巴,逼迫着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于是林知屿望见了一双与画像上截然不同,却依旧冰冷的眼。
    牧绥还是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件西装。林知屿惊愕了几秒,发现似乎连两人的动作姿态都与当时相差无几。
    牧绥静静地凝望着他,漆黑的眼珠比海水还要深邃。林知屿看不透他在审视什么,只是半晌后,他听到了一句玩味的:“我等到你了。”
    什么意思?
    轮椅朝前滚动了一点,林知屿的下巴近乎抵上他的膝盖,下一刻,牧绥前倾,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沙滩上扯了起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牧绥抓着他的手把他扯到自己的面前,再次吻上了他。
    林知屿的掌心被他大腿上的温度一烫,吓得彻底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