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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王渊在府衙后头的客房中洗去一路风尘, 再次出来时他换了身青灰色的襕衫,步态从容,眉眼儒雅, 没见到沈持,他问杜不寒:“杜大人, 沈归玉去了哪里?”
    “方才沈大人托下官捎句话,”杜不寒说道:“让下官跟先生说一声, 他家中有事,去去就来。”
    户部员外郎韩绍说道:“他呀是个大忙人, 被他小舅子叫走了。”有急事的样子。
    城中的巷陌里, 已升起一层烟岚, 眼见暮色就要升上来。
    杜不寒说道:”先生一路鞍马劳顿,下官略备一桌薄酒, 请先生赏光一叙。”
    王渊说道:“怎好叫杜大人破费, ”他看着庭院中盛放的山茶花说道:”有幸见到西南景色,乃在下人生乐事, 胸中骤然开阔, 今日的酒在下请了。“
    执意不肯沾别人的光。
    听着他语调中淡淡的惆怅之意, 众人都在心中为他惋惜:到底是为了个不争气的养子断送了大好前程,空负一身才学,却蹉跎数年光阴。
    他们不知如何宽慰他,酒席上只说鹤州府当地的一些有趣的风俗给王渊听, 宾主倒也尽欢。
    ……
    沈持与史玉展一进营门就听见校场上铁甲声响, 近千名士兵迅疾移步过来, 在各自领队的校尉的带领下,一个个昂首阔步,夕阳下, 刀如林,寒光闪闪。
    这是各营挑出的今夜去袭扰王膺军的精兵悍将,见状,史玉展的眼中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对沈持说道:“姐夫,运气好的话,这次说不准能擒住王膺那个老匹夫。”
    沈持:“……”这小子的口气太大了。
    此刻,军中大帐,史玉皎与几位将领为确保夜袭王膺万无一失,不停地在商议各种细节、对策,末了,她拍板说道:“就这样,玉展领兵以夜间袭扰为主,不可正面交锋。”
    等沈持和史玉展进来后,他们又将夜袭方案演示了一遍:“史小郎君,王膺狡猾,你用兵时事事要与沈大人商量,遇到悬而不决的事则听沈大人的,记住了吗?”
    史玉展肃然道:“各位将军请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众将领:“……”这小子忽然正经起来,他们还不太适应。
    他们又对着沈持拱手道:“军中有多名兵士护卫沈大人走在后头,一有情况便火速撤兵,会确保沈大人平安无事。”
    为了给史玉皎长脸,沈持只好壮着胆子说道:“让各位将军费心了,倒不必如此,在下自以为略有些胆识……”
    众将领都看向史玉皎:“将军,您看?”
    史玉皎微微笑道:“沈大人乃户部要员,他若有个闪失,秦老尚书定要在军饷上为难咱们,还是让人护好他吧。”
    沈大人金贵着呢。
    众将领笑了笑,齐声道:“是。”
    而后各自退下去安排事情。
    沈持回到房里后问史玉皎:“三娘你实话告诉我,玉展说的夜间偷袭王膺大军,有几成把握?”
    史玉展那小子是有几分智勇,但他年岁太小了,难免有些儿戏。
    “我也不知,”史玉皎说道:“我领兵打仗守的多攻的少,没有经验可以给他。”
    沈持:“……”
    “我得给圣上写本奏折。”
    他心想:万一,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他一去不复返,他想请求皇帝,让她解甲回京。
    这么多年戍边,冬日铁甲加身出了汗闷在里面透不出来,冷风一吹湿润侵袭,终让她落下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痛,他放心不下。
    史玉皎:“……”什么奏折非得现在写不可能。
    沈持回到房里提起笔,很快写好一封奏折,他封好后放在书桌上:“三娘,我说是最坏的情况啊,我没有及时回来,你帮我把这本奏折送到朝廷。”
    史玉皎听得心里发凉:“……别胡说。”她说完顿了一瞬息:“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于私心上,她是不舍得他去的。
    沈持:“另派兵去增援左氏土司吗?”
    史玉皎摇摇头:“不,先观望。”
    “毕竟我驻守的是鹤州府而非丽水州,”她说道:“左氏土司打不过,自会来求援的。”
    沈持:“……”到那会儿黄瓜菜都凉了。
    “我去,”坚定了决心:“三娘,我福大命大,会全尾全须回来的。”
    史玉皎低下头说道:“你定要保全自己和玉展,不要逞强……”
    沈持牵起她的手放在手掌中摩挲着:“嗯,我答应你。”
    下一瞬,史玉展拿了一套软甲从外头进来,塞到沈持手里:“姐夫,你穿这个吧。”沈持看着他套在身上的宽大铁甲说道:“还是你穿吧,我不与人交手,不必穿甲。”
    “你俩不用谦让,”史玉皎找了一件她的软甲给史玉展:“我这里还有一件。”
    时间不早了,两人迅速穿好软甲,又等了片刻,黄昏渐渐收了残阳,他们领兵出营门。
    千余人的马蹄包了棉花,悄无声息地来到楚雄郡时,杨氏土司见来者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过去了,一天一夜后,非常顺利地追上了王膺的大军。
    当时,夜空漠漠,弯月如钩,天地清寂。
    王膺的大军已安营扎寨,正在生灶做饭、吃饭。
    史玉展也不鸣战鼓,对着王膺的大军右侧就是横冲直撞——杀。
    王膺万万没想到冷不丁会杀出个史玉展来,且不知道来者多少,也不讲究打法,只听见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不少人丢下饭碗,操起刀就要杀出去。
    等他们杀出来的时候,偷袭者已经不见踪影,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些人又回去端起饭碗,没吃两口,喊打喊杀声又近了,有人在慌乱中丢了性命,只留下一滩血腥气。
    但每每追出去,史玉展带的是轻重上阵的骑兵,全然是霍去病的打法,哪里追得上。
    王膺折了百余人。
    ……
    偷袭两次得手之后,史玉展别提多得意了,哼着歌儿想再来一次。
    沈持:“玉展,王膺没那么蠢,今夜不能再动手了。”甚至之后都不能再用这招了。
    史玉展没有干过瘾,头脑发热:“姐夫,这才三更天不到呢,就按兵不动了?”他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念头。
    沈持说道:“下次你未必能得手。”
    史玉展不服气:“你留在原地,我这次只带一半人去,如何?”
    沈持斩钉截铁:“不行。”
    “你又不懂行军打仗。”史玉展不满地说道:“听我的就好了。”大有轻敌之意。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沈持硬气地给他分析道:“就算你再得一次手,杀对方几十人,有何用?”他摇摇头:“且第二次王膺竟然没怎么追,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或许他已经看出我们人少就是要袭扰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左氏土司,我们不能再玩这样的小把戏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史玉展在他眼前走了一圈又一圈:“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沈持:“当然不是。”他缓缓吐出两个字:“粮草。”
    “烧他的粮草?”史玉展撇嘴:“我们这点儿人手,不够吧?”
    沈持:“不够。”
    史玉展:“……”那你说个屁啊。
    “我们抄小道赶往左氏土司,”沈持说道:“让左氏土司出兵与咱们一道劫王膺的粮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定在最前头,倘若左氏土司肯主动派兵出城劫粮草,还是有多半胜算的。
    “且我们这千余人也得去左氏土司那里打打饥荒,”他又道:“要点粮食。”他们每人只背了三五日的粮草。
    史玉展:“……”好主意。
    他们当晚就抄小路,直奔左氏土司。
    远远看见左氏的宣抚司府时,他们心中凉了一截,来晚了。王膺的一支部将不知什么时已先行抵达,此刻正在激烈进攻左氏土司。
    这是沈持第一次经历恐怖如斯的战争场面,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势不可挡,宣抚司府高处的一个个侍卫转眼就成了一具具死尸。
    他有些发晕,但是此刻想到当地百姓,定神,稳住脚步。
    史玉展惊道:“姐夫,苦当归还在左氏的宣抚司府里呢。”
    沈持:“攻打宣抚司府的有多少人?”
    “三千上下。”史玉展说道。
    这三千人或许是王膺大军中的急行军,大头还在后面呢。
    沈持:“传令下去,在他们身后击鼓,鸣金收兵,制造混乱,快。”
    史玉展立刻传令下去,军中立即敲击钲,声震屋瓦。听到鸣金收兵声从背后传来,正在进攻的王膺部下还以为他们的大军到了,遂停止放箭。
    这一暂停给了左氏土司还手的机会,他们打开宣抚司府的大门,挥刀冲出来……
    两军混战在一处。
    左氏土司养兵两万余人,方才抵挡不住王膺部下三千人的进攻,皆是因为缺少弓箭的缘故,此困境一破,他们如猛虎下山,打得对方吱哇乱叫……
    沈持和史玉展让兵士不要动,他二人绕到府西门处,往里面一望见无人看守,便直接走进去。
    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内院看到左当归呆呆地蜷缩在墙角,不会哭也不会说话。
    史玉展扶着她的肩膀摇晃:“苦当归,你还认得我吗?”左当归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这可把史玉展愁坏了:“你娘呢?”
    那个骑着大象去找他玩的玉雪可爱的小丫头似乎被吓到丢了魂魄,依旧木然,掐她也不会“哎呦”一声。
    忽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哭着扑过来:“别动她,她是你们大理段氏的……”待她看见沈持,喊声戛然而止:“……沈,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