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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阿娘, ”答应沈持之后,沈知秋去安抚她娘张氏:“我决定了,去青瓦书院念书。”
    他乖巧地掏出帕子给张氏擦了擦眼泪。
    张氏的情绪一下子稳定了:“好阿秋, 乖阿秋。”
    母子二人和好。
    几盏昏灯被吹灭后,沈家各房重新睡下。
    下半夜庭户无声, 月色如银。
    沈持一觉睡到晨光初照,屋室大亮。
    朱氏在窗外唤他:“阿池, 起床吃朝食了。”
    沈持发了会儿呆,慢悠悠穿衣洗漱, 到堂屋去吃朝食。
    餐桌上, 摆在他面前的有一碗肉末炸酱面, 两个水煮蛋,一碗酒酿甜汤, 还有一屉四个皮薄如纸的小笼包, 肉馅的,在沈家从来没见过这样丰盛的朝食, 沈持举起筷子的手停在半空:“都是我的?”
    其他人面前只放着一碗一筷, 餐桌中间摆着一盆白米粥, 一盘野菜窝头。
    老刘氏笑眯眯地看着他:“阿池,快吃呀。”
    她三更天就起来给沈持做朝食了。
    三个妹妹咽着口水看了看他,去舀粥吃。
    沈山说道:“阿池,你奶早上来不及, 只做了你的份, ”他摸着大孙子沈全的头:“托阿池的福你们也都有份, 咱挪到哺食时吃好不好?”
    等送走阿池,老刘氏还会做给他们吃的。
    孙子孙女们眼睛亮亮的。
    时候不早,沈持听罢埋头吃了那碗炸酱面, 喝了酒酿甜汤,又端上一份朝食去沈煌那屋:“爹,我今天就去省城了。”
    沈煌点点头,父子二人之间的话不多:“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
    “晓得。”沈持看着他爹吃完饭,回屋漱口,带上包袱,之后坐上沈山赶的牛车,往县城去和江载雪他们汇合。
    禄县距秦州府省城有三百多里地的路,赶车要从清晨走到傍晚,一来一回,至少要花两天的时间,到了县城,沈持便不让沈山送他了:“我早先和江兄说好了,搭他家的马车,爷你回家吧。”
    沈山讷讷地“嗯”了声,看着沈持坐上江家的马车,许久才牵过牛调了个头。
    官道上马车粼粼。
    裴家的马车从后头追上来,裴惟和岑稚从马车窗里探出头来:“江兄,沈兄。”
    岑稚搭乘裴家的马车。
    沈持偏过头去同他二人打招呼。
    一名穿锦袍的少年骑着骏马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风姿绰约,让旅途瞬间变得鲜活。
    “江兄,你会骑马吗?”沈持有点心思。
    江载雪:“会,可惜不熟练。”他说道:“你想学骑马?”
    沈持:“想啊。”看起来骑马比乘坐马车快,还很恣意。
    等这次回来,要让沈煌教他骑马。
    “咱俩一块儿学。”裴惟听了附和道。
    江载雪哼哼两声:“要学一块儿学,后年院试一块儿骑马出行。”沈持笑了。
    马车哒哒哒走出禄县,到了长州府的境地,他打了个哈欠,小憩片刻。等他醒来,裴惟和岑稚不知何时钻了进来,俩人还用纸叠了一副象棋,用笔写上“兵卒将士相马车”,画了棋盘,下起象棋来。
    裴惟连输三局,一张小脸皱得像长老了的苦瓜。
    江载雪也输了一局,不敢再下第二局。
    “你会下象棋吗沈兄?”他俩想搬救兵。
    沈持:“略会一二。”
    岑稚手一挥:“你来,我再杀你三局。”
    沈持:“……”
    恐怕不能随便如你所愿,他心道:我曾经是校园里下象棋的孤独求败,难逢对手。上辈子不能跑跳的他只能玩些智力游戏消遣。
    岑稚让他先走。
    沈持执一子:“跳马。“
    “飞象。”岑稚跟了一步。
    “架炮。”沈持再来。
    岑稚:“出車。”
    “……”
    几个回合杀下来,沈持的子被岑稚吃了不少。
    眼看着沈持一步步落于下风,江载雪在一旁撸胳膊挽袖:“你的炮快回来,马快跳走……”
    看沈持的棋艺,好像还不如他呢。
    沈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江兄你且闭嘴,看我如何反杀回去。”
    岑稚笑得前仰后合:“快,沈兄你快来杀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沈持跳了一步马,淡声说道:“将军。”
    岑稚立马一看棋局,懵了。
    三步之内,他的老将要被钉死走投无路了。
    “这……”
    没给他留一点儿余地。
    江载雪和裴惟往前复盘数步,才看懂沈持的棋路,不由得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岑兄你输了,输了……”
    这时候,恰好过了长州府,往前再走就是秦州府了,马车夫在官道旁的河边停下来,让他们乘凉、休憩。
    岑稚拉着沈持从马车里出来,趴在河边的草地上:“沈兄,方才马车颠簸,我看花眼了,再杀一局。”
    此刻他的胜负欲超强。
    这条路是通往秦州府的必经的官道,其他各州府赶赴贡院听邹敏讲学的童生也在此停车休息,听说他俩要比试下象棋,不约而同地前来围观。
    沈持呵呵笑着又陪岑稚下了一局。没有悬念,这局他又赢了。
    围观的童生们开始打听:“几位兄台也是去贡院的吗?”
    “嗯,”江载雪:“我们是要去贡院。”
    一听是同路的,又都是今年下场府试考中的童生,他们纷纷自报家门。有庆州的武州的真州的……秦州府辖下的九个州府,聚齐了,其中多数是各州府府试的案首和甲榜。
    聊得热火朝天时,恰好一阵狂风刮过,卷着纸画的象棋棋子连带棋盘一下子吹入河水中,众人先是惊呼,而后大笑起来。
    有才情比较好的童生即兴吟诗一句:“象棋在手乐悠悠,狂风一来全然丢。1”
    他们其中不乏才子,有人接道:“兵卒坠河皆不救,将军溺水一齐休。2”哎呀你看,象棋里的将军和卒子一块儿掉进水里了,谁也救不了谁。
    这调侃绝了。
    这句哪怕是没有诗词天赋,也还没有来得及学习作诗的沈持都听出来非常好。
    接着有位手执折扇的白面书生道:“马行千里随波去,士入三川逐浪流。3”
    沈持在心中默默点评:这句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好。
    “……”
    后头也是佳句频出。
    一副随手画的象棋和一阵风,让几十号童生们在临场吟诗中相熟起来。
    沈持:大佬云集,小透明瑟瑟发抖中。
    只有不停地叫好,充当氛围组。
    等童生们诗兴过了,才重新上路。
    这回更热闹了,童生们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流逝飞快,近黄昏时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抵秦州府。
    到了贡院,由司业接待他们并安排住宿,为了方便管理,这三个月他们吃、宿在贡院,每十天休息一天,能出去,但要拿着贡院的名牌出去,到点要回。
    沈持:封闭式八股文集训啊。
    在贡院,从各方赶来的学生们见到了当朝大儒王渊的学生,国子监博士邹敏邹夫子,他面如古井,两眼无波,一看就是个严谨的先生。
    对于各地送来的几百名学生,邹敏说他都看过他们府试的卷子,记得许多人写的文章。
    头一节上课,邹敏让他们点评自己府试所作的八股文。
    “人莫知其子之恶。4”就是那篇写父爱滤镜的,儿子是自家好苗是自家壮的八股文。
    他点名:“沈持,长州府府试案首,你来说说你的八股文比别人好在哪里?”
    沈持:让他自己夸自己啊。
    他迅速理出自己文章的长处,说道:“学生审题细致,在破题时既阐述了题目的本面,又理出题目之对面。”
    此一优胜处。
    “破题正反面阐述,学生在正文八股中股股相生,正面阐述与反面一一对照,胪列情状从四面八方写来,层层捋剥,没有一字作含糊语,说得尽,说得透。”
    此二好。
    “学生所作八股文中,表露性情之文字有之,拟声摹神,生动活泼乡土俚语有之,气势雄浑而不死板,此三也。”
    他大言不惭地把自己的文章夸成了花儿,有点光屁股拉磨转着圈不要脸的劲。
    说完,自个儿都有点不大好意思。
    邹敏一开始微蹙的眉头平展开来,说道:“还有一处,你没说出来。”
    沈持:“学生不知,还请先生明示。”
    “你的文字切中人情、洞合世事,用乡间俚语警醒世人,通俗直白不墨守成规,这一点非常让阅卷官共鸣,所以他们列你为案首。”
    他在文中曾引用了一句类似“乌鸦爸爸站在煤堆上看不见自己家里一窝黑。”的俚语,使阅卷官判卷的时候忍不住发笑又点头赞同。
    沈持:他的文章之所以糅合人情世事,那是因为活过两辈子,心理年纪加起来一大把,成熟得嘞。
    说白了就是他的府试文章抓题准、老练又新颖。
    他心中正有些小得意呢,就听邹敏往下说道:“各州府府试案首的文章中,你的文章垫底,火候欠缺,还要多打磨才行。”